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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府密議(一)

作者:星君昭

    「無情獸」被聖神邪所逼,要他以全力進擊,無奈之下只能抖擻精神,落力猛攻。他知道對手功力高深莫測,自己本事就是再強一倍,只怕也是不在對方眼裡。是以出手之時乾脆照著聖神邪的要求來,再不遲疑。

    只見他半蹲在地上,雙手合抱胸前,一襲衣衫竟無風自動,好似充了氣的皮球般逐漸充盈鼓蕩起來。瞧他的模樣,顯然是打算傾數十年修為於一擊的架勢。筌長老看他這般威勢,想不到那「無情獸」不但招式奇詭莫測,內力竟然也這般駭人,遠非自己所能及。以己度人,只怕那少年承受不起。不禁急道:「他現在空門大開,少俠快出手啊!」

    聖神邪卻一聲長笑,雙手負在背後,仰首看著天空,靜待來招。一派胸有成竹的樣子。

    這時天正近未時,日頭已經沒有了晌午的火辣,漸有偏西之象。聖神邪看著天時,一邊對腦中任天翔道:「人身骨骼共二百又六之數,其中能靈活轉動的,只有頭頸,腰腹和四肢而已,且都會受到關節所制約。因此人若行動,必定有無法兼顧之處,那就是所謂『死門』所在。任你功夫通天,一旦被人進了『死門』,那也是凶多吉少。」

    任天翔一怔,不知道她突然說這些的用意何在。問道:「你說的固然正確,但既然對方是武學高手,功夫又講究騰挪變化,怎會那麼容易任你往他『死門』裡鑽?」

    聖神邪笑道:「我剛才不是說要教你套步法麼?一會你仔細看,我可只用這一次哦,能學到多少要看你的本事了。」

    他們兩個腦中神念交流,不過瞬間之事,但在這一轉眼間無情獸氣勢蘊滿,勁氣已到了頂點。他猛然大喝一聲,雙臂振處,一道強猛無匹的內家真力暴然推出,挾著滔天威力,直向聖神邪轟去。

    微微點頭,聖神邪絲毫無視來招的巨大威力,閒庭信步似的往外跨了一步,跟著又進一步。說來也怪,這兩步一踏,聖神邪不僅避開了「無情獸」的全力一擊,更鬼魅般的繞到了「無情獸」的側面,對著他洒然而笑。

    「無情獸」這下真的是驚駭莫名。明明自己和敵人隔著十數步距離以內力遙擊,怎麼對方竟然毫無徵兆的就在自己身邊出現了。他方才出招時,看似全力攻擊一點,其實氣機遙制,早已封死了對手所有退路。這是他畢生絕學所匯,就是對手本事再高,對上了他的這招「離元亟神」,除了內力相搏之外,也無其他化解之法。可現下眼前的少年人,竟能如此舉重若輕的化解掉了自己的絕招,那些猶如天羅地網般的追擊後招,此刻更是一個都使不出來。此刻眼看自己左側空門大露,倉惶下「無情獸」急忙轉身揮掌拍出,但就這麼一個轉折,面前又失去了聖神邪的蹤跡。身後腳步聲起,聖神邪竟然又出現在了他的背後。

    「鬼!這是鬼,不是人!」「無情獸」越鬥下去,越是心驚。那聖神邪的身法鬼魅莫測,而且雖然看似並不快捷靈活,卻又偏偏無從捉摸。每每自己想要和他正面相抗時,對方總就會在自己兼顧不到的地方出現,讓自己疲於奔命,應付維艱。他一生交戰頗多,當然知道對手是仗著無法想像的神妙步法在作弄自己,但如今這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實在讓他鬱悶難當。

    任天翔此時也看出了一些門道,當下問聖神邪道:「你踏的是天罡步法罷?剛才那步,是不是由天權進玉衡的?」

    聖神邪之前只是踏步輕移,並不開口提點,為的就是讓任天翔自己去領悟。如今見他發問,輕笑道:「不愧是你呀,眼光果然了得。我這個確實算得天罡步,但與你道門的『天罡北斗七星』步法頗有不同。」

    一邊說,一邊又是兩下輕移,避開了「無情獸」的進擊。又道:「天地辟而有生死,日月定方有陰陽。生門在天樞,休門在天璇,傷門在天璣,杜門為天權,景門為玉衡,驚門是開陽,開門見搖光。四時輪轉,陰陽互遁。合共一千零八十局的變數。我這個,是『遁甲神儀』步法呢。」

    任天翔聽她這麼說,不禁奇道:「你以北斗七星對七門,那死門卻在何處?奇門遁甲該有八門才對。」

    聖神邪答道:「死門就是北極星了。其實人之行動限度,無論如何皆不能超出這一千零八十局的變化之數。即便是大羅金仙,只要還在這三才五行之數里,便都要受我這『遁甲神儀』所制。」

    頓了頓,又道:「只是你如今功力盡失,踏罡步斗時必定無法做到『遁甲神儀』所必須的輕敏快捷。若要自己施展,千萬記得須以『攬風神行』相輔才好。」

    任天翔聽她說得這般神乎其是,也不禁有些好奇。他知道聖神邪素來喜歡口出大言,但這「遁甲神儀」適才小露身手,就已經把橫行無忌的「無情獸」戲耍得灰頭土臉。他見獵心喜,當下急忙催促聖神邪快點傳授。

    聖神邪見他催的急,笑道:「你莫這般著急麼。這奇門以時為局,地支十二,一年共三百六十日,合共四千三百二十局。但冬至上元、驚蟄上元、清明中元、立夏中元此四局相同相通,乃是同局的重複,其餘各局也是這般一年重複四次。所以總數又可簡化為一千零八十局。我逼著那『無情獸』試演百招,就是為了把這套步法一步一步踏給你看的。」

    任天翔又問道:「你以天罡北斗的方位來體演奇門,繁複變化幾乎無窮無盡,卻如何能在百招之內完成?」

    聖神邪笑道:「問得好。其實『遁甲神儀』最要緊的還是遁甲二字,把全年局數推以二十四節氣,再分為上中下三元,那最後就得了七十二之數了。這是整個『遁甲神儀』的總綱步法。你只要學會這七十二步,再輔以我授的口訣,之後的步法盡可以自己推演出來。你是劍谷二弟子,道家的東西該是很熟才是。」

    聖神邪一邊給任天翔解釋,一邊閒散地踏著步,閃躲「無情獸」的猛撲。此時「無情獸」早已知道自己和對手的距離是天差地遠,再也不存什麼敗裡求勝的奢望。但想到自己的生死存亡全都操在對手的一念之間,「無情獸」怎麼也不敢放緩了攻勢,唯恐眼前的少年一個不滿意,說自己出招不夠落力,那時候可就有死無生了。

    堪堪使了十餘招,聖神邪清嘯一聲,突然吟起歌訣來:「天罡北斗奇門藏,極星光耀顯否臧。天樞生,天璇休。天權天璣是杜傷。驚門有開陽,開門現搖光。甲己遁丙,乙庚遁戊,丙辛遁庚,丁壬遁壬,戊癸遁甲……」這麼一路念了下去,每念一句,便踏一步。

    「無情獸」自然不知道這是聖神邪在給任天翔傳授「遁甲神儀」的心法總訣。只是感覺對手念這段非詩非詞的東西時,身手竟似乎比先前更奇奧了不少。之前起碼還能看到對手方位,只是追之不及。但現在,聖神邪簡直就是如同一縷人型的輕煙般,疏忽來去,無可捉摸。他心頭大震,只道對手在念什麼奇異的咒語,想那聖神邪行事神秘莫測,只怕不會有什麼好事。

    這「遁甲神儀」其實是聖神邪奪天地靈氣而造就的,就和「攬風神行」一樣,本來是仙魔修真的技法,其中更暗含著河圖洛書的宇宙至理。莫說是對修真一無所知的「無情獸」,就是從小讀著道藏長大的任天翔,若不是現在有聖神邪現身說法,以實際的步法作演示。光看那七十二路步法的歌訣,只怕他也會暈頭轉向了。即便如此,如今任天翔也只能記著個大概,惟等日後多加應用,仔細印證而已。

    又鬥了七十餘招,「無情獸」早已被聖神邪逗弄得筋疲力盡。他始終全力相搏,但卻一直是對空虛擊,從來沒有沾到聖神邪的衣角。他越打越是沮喪,偏偏每招又必須打起十足精神。這般的打鬥,實在遠比與一名高手對壘辛苦百倍。

    七十餘招下來,「無情獸」圓臉上一臉的土色,氣喘如牛,額頭上汗水涔涔而下,再沒有不久前與筌長老交手時那種恬適的神情。他每每想要停手,但一想到兩個兄弟死狀的淒慘,便是再給他一個膽,也是不敢得罪了聖神邪。

    聖神邪此時已經將口訣傳完,七十二路總綱步法也演示了一遍。眼見「無情獸」已是強弩之末,苦苦支撐著,幾乎是在掙命的架勢。知道他已到了極限,像這樣每一招都要拚命用盡全力,別說是氣力有限的凡人,就算是修參天地的得道之士,百招只怕也是過於巨大的消耗了。

    堪堪一百招使完,「無情獸」再也無法支持下去,腳下虛浮,一個站立不穩,整個人推金山倒玉柱般趴在地上,死活也沒力氣爬起來了。聖神邪笑道:「不錯不錯,你確是十分努力。我也言而有信,這次就不取你性命,你自去罷。」

    「無情獸」拚命苦撐,求的就是她這句說話,此刻聽到聖神邪這麼說,當真如奉綸音。待要想爬起來說些「不殺之恩,銘感五內。」之類的場面話,卻發覺自己腰酸腿軟,連抬個小指頭都頗是艱難的樣子。

    聖神邪看他狼狽的模樣,又微微笑道:「你也不用太過感激,我答應的只是我不出手而已。這裡丐幫弟子眾多,憑你們兄弟適才所為,只怕他們不肯放過你呢?好自為之罷。」

    「無情獸」臉色登時大變,眼看那些乞丐們個個咬牙切齒,一副要把自己生吞活剝的模樣,心知一旦落入丐幫手中,那就絕無幸理。剛想開口哀求,頭頂黑影憧憧,雨點般的棍棒拳腳早已摟頭蓋臉的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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