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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懂江湖(七)

作者:星君昭

    大同遠在山西,兩人自然不能靠著雙腿一路走過去。任天翔找了處牲口市場,以三兩銀子的代價買了兩頭騾子,又置了些乾糧火石之類方才出發。時令正值夏至,一路上綠蔭滿目草長塋飛,田野裡綠意盎然。和風過去,一波波的麥浪煞是喜人。任天翔愜意的騎在騾子上,閉目呼吸著香醇的空氣,道:「吹面不寒楊柳風。這暮春初夏的田園之風,著實讓人著迷啊。」

    修莫斯跟在後面,他可遠沒有任天翔來得舒坦,那頭中土騾子顯然和他這個西方教士八字不和,從亳州出來就一直強到現在。人和牲畜都已經累的滿身是汗,哪來的閒情逸致去欣賞沿路的風光。

    第一天的行程相當順利,兩個人沿著官道而行,沒有遇到絲毫麻煩。到第二日上,兩人遇到了一隊北上京津的商旅,當下結伴而行。迤儷數日,卻入了牛耳山的境內。那牛耳山在皖豫邊境,乃是處兩不管的所在。加之地勢險要,時日久了,竟成為一個強盜肆虐的黑窩。官兵圍剿過數次,成效始終不大,往往是風聲過後,山寨照樣林立如故。如今,多數的商隊若非必要,大多會選擇繞遠路避開這塊凶地,但任天翔遇到的這隊,顯然是有所持,竟然敢去撩那老虎鬚子。

    給這個商隊護鏢的是在安徽境內最響噹噹的「鷹揚鏢局」。三十二個趟子手,十五名鏢師,六個鏢頭,更有副總鏢頭「千手猿猴」沈虹壓陣,確實能夠嚇住一般的剪徑小賊了。那三十二個趟子手個個精神飽滿,一路上「千里鷹揚」的號子,喊的震天價響。而那些鏢師鏢頭們,都是騎著高頭大馬,顧盼睥睨,看著也讓人安心。

    外人安心,但作為最大靠山的沈虹本人,自從隊伍踏進牛耳山後,便一直沒有安心過。牛耳山山寨極多,雖然大多是不值一提的草寇流民,但沈虹自己清楚,起碼有三、四處山寨的實力不是鷹揚鏢局能夠招惹的,一旦這趟鏢被那些寨子看上,十之八九會丟。想到這個,沈虹又想起了當初接這趟鏢的情景來。

    那是某日的午後,沈虹正陪著總鏢頭張大年在裡間飲茶閒聊,趟子手進來報告說有客人想聘鏢師。兩人急忙迎到客廳,來人自稱是布莊「寶祥號」的管事,因有批急貨必須盡早運往京城分號,所以希望聘請「鷹揚鏢局」保一趟過牛耳山的鏢。張大年聽他說完,就皺起了眉頭,他是老江湖了,安徽地面更是混的門清。「寶祥號」的招牌雖多,卻沒聽說過做布莊生意的,更別提規模大到能在京城開分號的地步。他對這種來歷不明的生意向來是敬謝不敏的,當下便以人手不夠加以推托。

    那人顯然早料到他會推辭,也不多說什麼,卻從袖中摸出了三錠紫金錠子,每一個足有十兩重。那人將這些金錠子排在桌上,笑道:「張總鏢頭只須點個頭,這些金子便當作小號贈送給張總鏢頭和沈副總鏢頭的見面禮物。這趟鏢小號知道風險不小,定金方面決對不會虧了貴鏢局的。而且小號保證,只須貴局答應接這趟鏢,就算半路出了什麼差池,定金仍然會照付,損失也由小號自己承擔,不需要貴局賠償分毫。總鏢頭認為如何?」

    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張大年開這個局子,每天過著刀頭舔血的日子,還不就是為了那幾兩銀子?如今明晃晃的金子就擺在眼前,而且條件如此優惠,哪能叫他不心動。也不及細想之下,張大年當場拍胸答應了下來。雖然沈虹心中有些不對勁,但一則沒什麼證據,二則他也實在被那些金銀惹動了心,便也沒說什麼。這一路上他一直暗暗觀察那支「寶祥號」派出的商隊,三男二女,那個「管事」赫然就在隊中。這些人行為神秘,沈虹總覺得他們似乎在戒備著什麼。如今隊伍已經進了牛耳山,沈虹心中不妥的感覺益發明顯,隱隱感到將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似的。

    沈虹疑神疑鬼的神情早落入了任天翔和修莫斯的眼裡。這一日隊伍在山谷中迤儷而行,修莫斯拉著任天翔問道:「天翔先生,我觀察那個領隊很久了。他看上去好像有些煩惱似的?」

    任天翔輕聲回答道:「我也看出來了。我估計他是因為那五個人吧。」說著指了指前面走在鏢車旁邊的「寶祥號」的五個人,又道:「這五個來路不正,神神秘秘。瞧他們的精神頭,哪像那種汲汲營營的規矩商人,倒像群黑道大豪。說真的,我很好奇這趟鏢到底是誰保護誰。哈哈。」

    正說著,突然前方梆子響起,跟著竄出一群手持刀槍劍戟的強人,將商隊包圍了起來。沈虹輕歎一聲,心道該來的總是要來,自己既然是鏢師,那就老實的盡個鏢師的義務,管他其他什麼。心裡想著,人卻和其他幾個鏢頭一起衝到了隊伍前面,大聲喊道:「前面諸位是哪處山寨的兄弟?在下『鷹揚鏢局』沈虹有禮!煩請找個在貴寨說的上話的,也好通報則個。」鏢局護鏢,鏢頭個人的武功倒在其次,首先是要看局子的面子。一流的鏢局子,必須有一流的手面,在黑白兩道若有夠硬的靠山,往往亮個名號也能嚇住那些小毛賊。「鷹揚鏢局」在行裡並不算小,沈虹心想那些山賊總也要賣幾分面子。

    只不過這次,「鷹揚」的名頭卻沒有起什麼作用,那群山賊絲毫沒有動搖的樣子。雙方僵持了片刻,山賊中傳出一陣清朗的笑聲:「想不到這批紅貨竟然是『鷹揚』的二當家親身護送。那價值豈非比晚輩想像中還大得多了?」笑聲中,轉出了一名青年,他一襲儒衫,神情俊朗,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若不是他手中所執不是毛筆,而是一支精鋼判官筆的話,真會當他是個寒窗十年的讀書人。

    那青年施施然的走到近前,深施一禮道:「素聞沈二當家『千手』威名,今日得見,真是晚輩的榮幸。晚輩殷天竣這廂有禮了。」

    沈虹聞言,大驚道:「敢莫是『凌雲寨』的殷大當家麼?」

    殷天竣謙道:「『凌雲寨』什麼的,不過是個名號。都是些窮到連飯都沒吃的遊民,倒教前輩謬讚了。」

    沈虹聽他說的謙虛,隻字不提劫鏢二字,但那意思卻已再明顯不過。殷天竣外號「銀鉤鐵劃」,據說在落草之前曾中過秀才,一筆「率意帖」與判官筆的招式合二為一,當真神妙無方。手創的「凌雲寨」規模就算不是牛耳山第一,也是第二。出發時張大年千叮萬囑,要他避開「凌雲寨」的地盤,哪知道自己刻意迴避,對方卻早就知道了消息,當真是瘟神不請自來。

    殷天竣又道:「山寨人口眾多,兄弟們缺少度用。晚輩希望沈前輩體諒山寨的難處,周濟一二,晚輩感激五內。」

    沈虹知道今日事已經無望善了,下了馬,叉手道:「沖殷寨主的面子,在下本來不能推托的,奈何這趟鏢非在下所有,在下的責任乃是護著它不可丟失。其間難處萬望寨主見諒了。」

    殷天竣笑道:「晚輩理會得。行有行規,山賊和鏢師自然也有相應的規矩。今日晚輩向沈前輩討教一下功夫。」說罷亮出了判官筆,一式「仙人指路」遞了出去。沈虹外號「千手猿猴」,所長是暗器和輕身功夫,他素聞對方的威名,又對判官筆的路子不是很熟悉,不敢輕易冒險,當下展開身法,伺機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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