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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正儀食蟹

作者:翔翔

  「你肯定是走這邊?」澡哥停在路邊,仔細端詳著路牌。

  「肯定,走這邊肯定對的!」茅軒之非常自信。

  「我還是覺得有點問題,看上去……等一下,我問問那個騎摩托的……喂,大爺……哦,對不起,對不起!大媽你好!」澡哥屁顛屁顛的下車去了,同那個大媽指東畫西的聊了半天,才美滋滋的跑了回來,「嘿嘿,老茅,幸好老子聰明,多個心眼兒問一下,如果按你的走法,到內蒙古去了勒!」

  看著澡哥飛快的調了個方向,朝著來路而去,茅軒之不禁老臉微紅,自嘲道:「古代人都知道,地球是圓的,認準目標朝著一個方向前進,總是可以到的……」話音未落,車內已是笑成一片。

  舒展也不知道睡著了幾次,又醒過來幾次,總之懵懵懂懂間依稀記得車子兜來轉去,澡哥和茅老各執一詞,向南向北爭執不休,底盤在地上都磕過了好幾次。

  「小崽子,技術太差了,磕壞了我可不賠。」

  「靠,這個路能只磕不翻,就是車神水平了!再說了,租車那個賠,我也不賠……」

  「誰租的阿?」

  「噓,小聲點兒……睡覺那個租的……」

  也不曉得舒展聽見沒有,反正是在睡夢裡打了個哆嗦,一陣爆寒。

  「咕~~」也不知道是誰的肚子,突然發出了一陣響亮的抗議聲,開車和指路那兩個立刻低調起來,只是把油門踏板一踩到底。

  「我們路過高山,

  我們路過湖泊,

  我們路過森林,

  路過沙漠,

  路過人們的城堡和花園,

  路過幸福……「

  澡哥輕輕哼唱著《旅途》,茅軒之不屑的鄙視道:「我怎麼不覺得路過了幸福?痛苦,只有痛苦!」

  「光明就在前方,老茅,堅持,堅持就是幸福!」車子滑過一段黑暗的路面,一轉彎,眼前突然跳出一片通明的燈火,「你看,這不就是到了麼?」

  看見滿眼明亮的霓虹燈招牌,車子裡面一片驚喜的哇呀聲,瑩瑩也被嚇醒了,揉著眼窩問道:「嗯?天亮了阿?我們……對哦,我們到了沒有啊?」

  茅軒之轉過身來,親暱的在瑩瑩臉上捏了一把,樂呵呵道:「小丫頭片片,你還真豬阿!到了,到……早瓜,這裡是哪裡?巴城還是正儀?」

  「老頭你還挺靈市面的,正儀鎮。」澡澡都快把臉貼到玻璃上了,一家家招牌看過去。

  茅軒之後面的美女趴到他身上,親暱的問:「茅老,不是說去陽澄湖阿,怎麼跑到這個小鎮來了阿?」

  她聲音嬌媚,在耳邊吹氣如蘭,茅軒之頓時心花怒放,解說起來:「陽澄湖的螃蟹,有東湖和中湖的區別,一般來說,東湖的要好一些。這個巴城和正儀,吃的就是東湖螃蟹,在陽澄湖畔……你看,那邊黑糊糊的就是湖水。」

  舒展順著茅軒之手指方向看去,一片茫茫然的,一點也看不清楚。不知不覺,在路上已經奔波了大半天了,暮色垂垂,只是透過窗縫,依稀可以嗅到一點湖水的濕潤。

  澡哥開車再鎮上轉了一大圈,紅紅綠綠的都是吃蟹的店招,大約100多家,看花了眼。澡哥嘟囔著罵罵咧咧,最後徑直把車開到最大的一個招牌下面:蟹天蟹地!

  「謝天謝地?不吉利哦,聽上去不是好兆頭,有些劫後餘生的味道……」茅軒之看著招牌,掐指盤算,一抬頭,發現身邊人全沒有了,「我考!你們這些沒義氣的,見著螃蟹就忘了朋友!真不是東西……哎,等等……等等我啊!」

  這家蟹天蟹地三層樓的建築,就建在湖邊,沿著房子周圍挖了一條頗深的溝渠,將水引了進來,用一條板橋同路沿相接,有些坊船的味道。不過造型巨大而且艷俗,看上去有些滑稽。進了門是個很大的廳堂,挑高二層,氣派十足,不過內飾就寒酸了些,草草的白牆粉面,難怪茅軒之一路走,一路批評老闆的品位。

  領路的小姐,一路小跑把眾人引進了二樓的包廂,丟下茶壺就跑了出去,看來生意是十分紅火,忙也忙不過來了。澡哥見小姐頗有幾分姿色,也不多難為她,自己權作主人家,端起茶來給每人倒水。

  茅軒之猶自在掐指作半仙狀:「名頭不好,吃不到好東西……」

  澡哥不爽,把茶壺用力一剁:「靠,老茅你真三八。說起吃,我是專家,你少多嘴,看我給你選來,定然是好的!」茶水濺得老高,老茅卻也不惱,搖頭晃腦的只是淫笑。

  「澡哥,茅老先生他……」舒展拉拉澡哥衣袖,打算透露一點。

  澡哥一把拍開,得意道:「你們坐好,我去選來,只要吃就好了,哈哈。」說罷,牽了自己的女伴,便下樓點菜去了。

  等待美食的過程總是分外難熬,要不是澡哥和茅軒之均是風趣健談之人,舒展恐怕就要嚼茶葉了。瑩瑩對於螃蟹挺有興趣,問舒展道:「大師傅,我吃過陽澄湖的螃蟹,太湖螃蟹,好像沒什麼大區別阿,為什麼它這麼有名阿?」

  舒展臉一紅,窘道:「大概……大概……我也不太清楚,問問澡哥嘛。」

  澡哥大概等這句話很久,馬上抬高聲調:「問我就是沒錯,鄙人從專業的角度來解釋你的困惑。其實呢,除了陽澄湖,還有很多種螃蟹,哦,應該是湖蟹。喂,老茅,人家講話你插嘴是不是很沒有紳士風度阿!?太湖、固城、高淳的螃……湖蟹也都不錯,可惜,他們都不具備陽澄湖那麼好的生態環境,所以說口感上可說差了一口氣,不是專家,也吃不出多少區別,畢竟都是美妙滋味,要從極鮮中品出分別,舌頭要經常練練才行哦!」

  見老茅也沒有異議,澡哥這才繼續道:「正儀這裡是屬於東湖,都是純種崇明長江口蟹苗,放養在這裡,種純則味鮮。不過……」他賣了個關子,見眾人興趣來了,這才滿足的繼續道:「現在人做生意也狡猾了,常常拿些其他雜牌胡在一起,陽澄湖水裡泡泡,也就算陽澄蟹了。你們阿也算運氣,跟著我來,一隻隻選過來,經過我的眼,保證都是正品!我給大家每人選了一對:公的四兩半,母的三兩半。」

  說話間,一些菜已經先端了上來,滿滿的擺了一桌。舒展看去,大多是農家菜的格局,依著水邊,非常清爽的燒法,主要幾個有白絲、河蝦、土雞、螺螄、野菜,香氣撲鼻,讓正餓得十分難過的幾個遠道吃客,哪裡還顧得什麼矜持,操著筷子就開動,轉眼就一片狼籍了。

  旁邊小姐都感覺詫異了,抿著嘴笑,不過不管她怎麼巧舌如簧,還是沒辦法勸說兩個老酒鬼買昂貴的十年陳。按照澡哥的說法,三年的紹興酒味道才是最好,茅軒之也表示贊同,一下子點了好幾瓶,叫溫了來。

  舒展學著澡哥和茅軒之樣子,每樣菜都是淺嘗則止,反倒是品出些滋味來。看來,作為一個美食家,自己還差得遠了。白絲還算新鮮,味道同澱山湖的比要差一些,不過大概是廚師的緣故,魚肉本身,相差不大。舒展不嗜魚,在肚皮上片了一筷子,就罷了手,聽澡哥賣弄說魚臉的肉質如何鮮美,怎麼吃法,倒也陶然。

  那河蝦也是新鮮的,沒一絲泥腥,鹽水焯了,自然在口裡面生出些甜味來,鮮,卻毫不張揚,就跟它個頭一般,雖然不大,卻個個飽滿,讓人回味,忍不住就多吃了幾個。那土雞大概名不副實,為必然多少好,價格雖高,入口甚老,只是湯還鮮美,不一會兒便見了鍋底,剩下囫圇一個整雞,動的人不多。

  那一盆螺螄看上去混不起眼,舒展幾次都沒有伸筷,想不到確是極品!個頭看上去便比尋常的大上一些,味道更是鮮美異常。舒展好容易用牙籤挑出一個嘗了,那邊幾個美女早就嘖嘖的吸出了老高一座殼山。大概是撈來後放入蔥、姜、糖等作料生炒的,卻沒有泥腥,大概也是沾這裡獨特山水的光,舒展吃得十分過癮,還不住啜吸自己沾了湯汁的指頭。

  「老茅,你怎麼不吃螺螄?這裡的螺螄天下聞名,稱得上極品哦!」澡哥也多吸了幾個,看老茅悠然的吃著青菜,不禁奇怪。

  「年輕了吧?這時候,來陽澄湖,吃青菜好過螺螄。」茅軒之輕輕一笑,「清明螺,鮮過鵝。現在的螺螄,不夠肥美,我是不吃的。還是青菜好啊,清清嘴巴,好吃螃蟹,哈哈。」

  「你還真夠臭牛比的,好吧,算你厲害。」想不到被老茅抓住機會賣弄了一把,澡哥很沒面子,一臉吃憋模樣,惹得大夥兒哈哈大笑。

  樂歸樂,可真正的主菜上桌的時候,每個人都不禁被深深吸引。一大盤通紅的陽澄湖大閘蟹剛從蒸鍋裡出來,冒著絲絲的熱氣,碩大的個頭,飽滿的殼甲,十來個就那麼胡亂的堆在一起,分外的令人震撼。

  「一人一對阿,不要弄混了。」澡哥站起身來,先給自己身邊美女抓了兩個,燙得哇哇直叫。

  「怎麼分辨的阿?我都不懂。」看著茅軒之也出手了,瑩瑩有些焦急。

  舒展連忙站起來說:「我來我來,別燙著你了。你看,這個大吧?翻過來肚皮上這個白殼兒是三角形尖尖的叫尖臍,表示他是GG;喏,這個嬌小一點,肚皮殼兒是圓臍的是PPMM.」他說得好玩,瑩瑩則報以甜甜的笑容,好容易讓MM搞清楚哪個螃蟹是MM,盤子裡已經只剩下兩個殘將了。舒展也不太在意,把兩隻少腳瘸螯的GGMM領到自家身邊,去味碟裡倒了小半碗店家調製的調料,這才專著吃將起來。

  「真不懂你們,到底是吃調料還是吃湖蟹,可惜了好東西。」澡哥熱情的把轉盤轉到茅軒之身前,他卻搖搖頭,表示了不同看法。他吃東西是很特別的,舒展早有領教,也不去管他,自己別下蟹腿,就開吃,同時宣傳自己關於先吃蟹腳防冷觀點。

  「切,裝什麼專家?看你就不像,那有先吃母的阿,鮮極之後,吃公的還有什麼味道?」

  「這個地方不能吃的,髒死!」

  ……

  舒展抿著蟹腳,咂一口溫熱的黃酒,搖頭笑歎,這吃蟹,還真是人人不同,各有千秋,不過,那動人的鮮美滋味,都是一樣的難忘體驗。舒展經過三年的鍛煉,吃蟹已經算得上一把好手了,嫻熟的啃食完蟹腿,先放過大螯,輕輕扳開尖臍,頓時一股濃郁的香味隨著熱氣噴薄而出。他忘情的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在香味中留連片刻,才用力將飽滿的蟹殼掰成兩斷,露出滿腹晶白透亮的膏腴來。那晶白膏腴極其粘稠,彷彿糨糊一般,將手指都粘連在了一起。用嘴輕輕一啜,一段鮮潤的蟹膏便滑入口中,在唇齒尖徘徊暢遊,盡情的釋放出令人難忘的絕美感受。那種粘連香潤鮮滑的獨特味覺,是絕少的體會,舒展閉著眼睛一點點仔細品味,決不放過一丁點兒的蟹膏,連殼縫隙間那一絲絲粘連也用筷子撬來舔了。

  「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粘的膏,嘴唇都張不開,真是太香太鮮了。」澡哥邊上的美女奮力用餐巾紙擦著嘴唇,不想粘得都是白白的紙屑,被大家笑到衛生間洗嘴巴去了。瑩瑩見舒展吃得忘情,偷偷把自己那半個公蟹推到舒展手邊,兩人含情脈脈對看,被澡哥帶頭起哄,也是一臉通紅。

  大家都吃得開心,只有茅軒之一臉愁容:「味道不對阿……埃。」

  澡哥一愣,把手上蟹螯舉到茅軒之面前,問道:「這蟹個頭不大,可是絕對殼夠硬肉有彈性唇齒還留香。你別妖怪了,怎麼不對了?」

  茅軒之托著腮,愁道:「說的是不錯,味道還算好的,不過……總覺得差那麼一口氣,就差一點……嗯,多了一點點腥氣,少了繞在舌根上那勾魂甜美。印象裡的陽澄湖大閘蟹,應該還有那麼一絲絲回融的繞舌感覺。」他頓了一頓,眼睛裡滿是相思,「我早年在這湖邊朋友家裡住過一個月,每日夜半時間同他一葉輕舟入湖,捕些蟹來,便在島邊蒸了下酒……哎,不知道是不是水不如以前了,這蟹味道差了少許……」

  「靠,說得那麼神,好像真吃過一樣。得了吧老茅,美眉已經神魂顛倒,別胡雞巴吹了。癡吃,一會兒蟹冷了就沒吃頭了。」澡哥不以為然,手下加快,嘎巴把母蟹掰開,頓時一團金黃躍入眼簾,惹來一陣驚歎。

  舒展知道瑩瑩喜歡蟹黃,將自己半邊金燦燦的飽滿蟹黃悄悄丟到她碗裡,兩人臉孔又是沒來由一紅。那雌蟹個頭雖小,但是蟹黃極其飽滿,較之蟹膏更加鮮美,舒展學茅軒之樣子,不去沾那調料,更加能夠細微的辨別出那種鮮美的口味,果然,在濃重的鮮味之下,還藏著一絲泥腥。不過瑕不掩瑜,並不能抹掉這絕佳美食的分數。

  瑩瑩吃得咂起手指來,還不過癮:「真是好滋味阿,我好想再來一個……不過,可能很貴吧?」

  澡哥得意的接口道:「還好,我殺了價,100塊一對就夠了,叫你老公掏錢,每人再來一對好了。」

  瑩瑩一吐舌頭:「嘛呀,一百塊?夠貴了!舒展哥哥,不要吃了,我已經……已經吃飽了。」

  剛巧兒洗嘴巴那位回來,巧笑道:「100塊還貴阿?我聽旁邊那個包廂結賬,統共要一萬多呢!」

  茅軒之頓時眼睛一亮,問道:「真的?一萬多?恐怕是有那種我想吃的真正湖蟹哦?我倒要去看看!」說完也不管澡哥反對,一溜小跑就出去了。

  「奶奶的,老頭兒老以為我不給他吃好貨。他懂個毛,以為大了貴了就好了……哎,不過話說回來了,我也想嘗嘗看半斤以上的哦,舒展,還有票子沒有?哎,沒有就沒有嘛,那麼警惕幹什麼,哈哈!」澡哥一邊吃蟹螯,一邊同美女們輪流碰杯飲酒,高興之極。過了老半天,也不見茅軒之回來,笑罵道:「靠,老甲魚一定是爬到人家桌上吃剩腳料了,哈哈!我一定要去瞧瞧他的醜態!」說完,搖搖晃晃的也出去了。

  「這兩個人,沒治了!」舒展樂得合不攏嘴,瑩瑩也抿著嘴笑,一邊細心的幫舒展把嘴角邊的蟹殼擦去。

  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奇怪的是,澡哥也一去不回。瑩瑩把舒展推了起來,微笑道:「你也去看看,是不是他們兩人在人家桌子下面搶骨頭吃呢?哈哈。」

  「我看也是!」舒展笑呵呵的走了出去,旁邊包廂虛掩著門,他酒有點兒上頭,想也沒多想,推門便去進了。

  「茅……」舒展剛冒出一句,便噎了回去。一屋子人都冷冷的看著他,不說話。澡哥站在門口附近,一臉老實無辜的表情,可憐巴巴的看著主人位子上一個美女,全沒有了往日的嘻皮神采;茅軒之側坐在那美女身邊,也有些侷促,見舒展進來,擠擠眼睛作了個鬼臉。

  中間那個女人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合身黑色的MaxMara開胸極低,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剛好將一塊巨大的祖母綠墜飾襯托出來,華貴而簡約;妝上得非常得體,艷麗而高貴,在褐色大波浪捲發襯映下,充滿了成熟的美女風韻。

  「啊,Zizie!?」在這裡,居然碰到了這樣大師級的名家,舒展驚訝得合不攏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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