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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愁醉

作者:翔翔

    「醉」字字面上的意思是醉酒,即「酒酣而醉」。人人都喜醉,醉鄉之界,最是撩人。醉並沒有一定的尺度,戰國時淳於曾言道:「一斗亦醉,一石亦醉。」也就是說醉有大小之分,無論喝到什麼程度,都有醉意,或是大醉酩酊不醒於世,或是小醉陶陶微熏而已。醉也並無一定的因果,有雅醉、歡醉、愁醉、避世醉、嗜欲醉和胡醉,境界高下有別。

    舒展顯然先是愁醉,由小醉而大醉,繼而有些胡醉了。從在馬路邊吐了好一會兒,舒展才覺得舒服了一些,肚子裡空空的,順著建國路歪歪扭扭的溜躂。越是吐得厲害,腦子裡就越是清醒。喝酒喝到天旋地轉躺倒便睡,那是最舒服了,如果身子抽空了一樣,酒精在四肢裡穿行,頭腦卻清醒著,就難過得要命了。建國路上幾個酒館都已經打了烊,舒展很想喝到麻木不醒的味道,於是招手爛了輛出租車。

    上了車,舒展斜靠在車窗上吹風,時不時乾嘔兩下。那司機心裡厭煩卻不敢發作,只是將車子往那小巷裡兜來轉去。從建國路到美院那裡,平日裡不過十一二塊,也是那司機本事,就著舒展頭暈的時候,活生生把表折騰到了52塊。「小伙子,到了,謝謝52塊!」

    舒展茫然的看了看窗外,深夜裡的南山路人還是不少,不過大多是回家的人群。他摸出一張四人頭粘在擋風玻璃上,也不要找零,拉開門就想下車了。那司機心裡正竊喜,不想舒展被風一激,哇的一口又噴了出來,最後一點酸水都貢獻給了坐墊套子。

    到了這個時候,酒吧裡面除了些日夜顛倒的人之外就是些喝得爛醉的人了,眼裡只有女人或者酒,對於才走進來的舒展,沒什麼人注意。DJ把音樂打得溫柔了一些,昏暗的燈光裡,營造出一種暮夜的氛圍,舒展拖著腳步,蹣跚到吧台旁邊,剛一坐下就攤到在台上,嘴裡嘟噥著:「酒……給我酒……我要喝醉……」

    吧台裡的boy們都在忙著收拾了,見來了個醉鬼,心裡都不很樂意,互相推托著不來招呼他。角落裡一個女孩瞧見舒展,示意其他人自己來招呼,嘴角微笑著走了過來。她倒了杯冰水擱在舒展面前說:「喂!喂!醒醒阿帥哥!先喝杯冰水。」

    過了好一會兒,舒展才抬起頭來含糊的說:「在跟我說話麼?嘿嘿,酒來了阿?好啊!」瞧見眼前一杯東西,也不管就一口端了。冰水下去,腦子一激零,這才不糊塗了。抬頭看見對面一個姑娘,臉孔挺熟悉,圓圓的臉配著雙大眼睛,分外機靈的樣子。那雙眼睛妝很重,藍顏色的睫毛膏藍顏色的眼影,在昏暗的燈光裡分外奪目。

    舒展人是清醒了,舌頭依然很大,含混的說:「我……我認得你,你,你叫那個什麼……什麼來著?我清醒著呢,誰說我醉了?我沒醉!我想想,我想想,阿哈,想起來了!你叫小老鼠!對不對?哈哈……」

    那女孩哈哈樂著說:「什麼老鼠?瞧你什麼記性?我叫小耗子,記清楚沒有?」

    舒展吧眼睛一瞪說:「我知道!老鼠和耗子是親戚!都一家的嘛,耗子老鼠我都認識……我就是喜歡叫你小老鼠!」

    小耗子瞧他圓瞪著雙眼,笑著說:「好好,隨便你叫什麼。你的漂亮美眉呢?怎麼今天一個人來喝了阿?」

    舒展聽到她說,先是一愣,然後情緒越來越低,最後幽幽的說:「哎,什麼我的,不是我的是人家的。我算什麼阿……我只不過是個傻小子……給我酒,我要喝酒……」他眼睛裡帶出來幽怨的神色,憋屈著無法宣洩。

    小耗子在酒吧工作,舒展這樣的愁醉見得多了,淡淡的說:「不是你的就不要難過了,酒喝多了只不過麻醉自己一時罷了。喝醉了又能證明什麼呢?哎,跟你們這樣的說也沒用,時間久了自然就磨平了……我給你一點橙味的君度好了,慢慢喝著。」說完用一盎司的小盅子給舒展了一杯酒,自己忙著擦起杯子來。

    舒展趴在台子上說胡話,時不時支起身子乾掉一杯。小耗子知他傷心,倒也不欄他,他喝完了就給他斟上,又端了幾碟魷魚絲、花生米之類的給他伴酒。舒展一杯杯下去,只覺得胃裡很暖和,全身舒坦。君度是四十度的烈酒,口感酸酸甜甜很舒服,幾杯下去非死即傷(mm們碰上請你們喝這個的,千萬注意哦,老鳥)。舒展也不例外,腦子漸漸就糊里糊塗起來了,把眼前姑娘當成阿蘇,平日裡不敢說的話都一古腦說了出來。他深情的絮絮叨叨,小耗子就只當他說胡話,一笑而已。

    舒展眼前一片模糊,小耗子的圓臉在面前行來晃去,他更是動情,說到傷心處,黯然淚下。舒展眼裡見著阿蘇笑盈盈遞過來一張紙巾,心裡突然一股子邪火升騰,使勁拽住了阿蘇的手臂呢喃著說:「阿蘇,阿蘇……我好想你啊!你終於來看我了,我一定要親親你……一定要……」

    小耗子被他拽住了手,初時到不太在意,笑著用力往回拉了幾下,卻掙不脫。舒展手上力氣極大,發狠了死死拽住。小耗子見他一付癡樣,喉嚨裡發出一種野獸般的低哼聲音,嘴巴在自己手臂上來回的親著,心裡慢慢害怕起來,一邊用手拍打著,一邊呼救:「非禮阿,救命阿!」

    舒展正意淫得舒服,忽然覺得背心一緊,身子騰空而起,重重的砸在地上,隨即肚子上被人踹了一腳,痛得他整個人蜷了起裡。幾個帶著耳環手臂上紋著紋身的年輕小混混圍住舒展一陣拳打腳踢,打得舒展滿地亂滾,大呼小叫。

    「吵什麼阿?」角落裡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了過來。聲音不大,在嘈雜的環境裡卻清清楚楚傳到各人的耳朵裡,幾個小混混都不約而同的停住了手,看著從角落裡走出來那人。說話那人個子不高,身上套了件毛衣,戴了付斯文的金絲眼鏡,咋一看面孔也挺和氣的,不過留了個差不多全光的寸頭。

    一個很愣的小子也沒看清旁邊幾個人都哆嗦起來,很窵的罵道:「你媽個賣比兒子,管你啥事,給老子一邊涼快去……」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人一個大嘴巴子給扇了回去。

    扇人那個花襯衫看來是個小頭目,哈著腰跑到光頭的面前,恭敬的說:「飛腿哥,您老這麼有空來這邊轉轉?我是城南傻強哥的馬仔,罩這邊場子的。我的小弟不認識您老,您大人有大量,別和他那傻比一般計較。」說完諂笑著掏出煙來。

    那個飛腿哥一點也不生氣,和氣的拍著花襯衫的肩膀說:「呵呵,沒事沒事,下次就認識了麼。傻強那小子現在也收小弟了阿,好就不見他了?呵呵,地上這小子幹嘛了阿?你們圍著錘他?」一邊說一邊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呻吟的舒展。

    花襯衫被飛腿哥拍了兩下肩膀,覺得渾身骨頭都輕了二兩,樂得眉花眼笑,忙回話說:「回飛腿哥,這小子在我們場子裡鬧事兒,非禮吧台的小姐。我們教訓教訓他。」

    飛腿哥哦了一聲說:「這樣啊,不過來的都是客,也不要太為難他了,錘一頓扔後面巷子裡就行了。記著阿,罩場子別玩太過分,別的客人見了不害怕阿?要打拉出去打,打死了我也不管。」

    小耗子也從吧台裡面跑了出來,跟花襯衫求情說「這小子是我朋友,失戀所以剛才喝多了,我是自己害怕才叫的,大哥能不能手下留情,別太難為他了。」

    花襯衫冷著臉說:「小耗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規矩不能壞了!在這裡鬧事,不給點教訓,說出去哥幾個亮往哪兒擱?去去去,別妨礙我跟飛腿哥說話!」

    幾個混混忙著同飛腿哥套近乎,舒展難得喘了口氣,努力搖了搖腦袋,才整明白自己是給人打了,瞧見面前有一腿,連忙伸手死死抱住。突然給人抱住了小腿,飛腿哥有些詫異,看清楚是舒展抱住了自己,禁不住樂了,抬起腳來,一腳就把舒展給踹了老遠。

    舒展在地上滑了出去,撞翻了好幾把椅子,衣服鉤在上面呲拉一下劃開了一個大口子。那衣服是阿蘇送他的,舒展很是珍愛,整日裡穿著,不想被人壞了。舒展喉嚨裡吼吼的悶哼著,眼睛裡就只瞧見一光頭,從身邊抄了一個空酒瓶就奔光頭去了。飛腿哥正彎腰整理褲子,舒展常年練刀,出手如電,一酒瓶子愣沒躲開,啪的一下砸實在光頭上面。

    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都注視著飛腿哥腦門上淌下來的兩行鮮血道子。舒展也嚇傻了,呆呆的看著手上的半個破瓶子。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那幾個混混,嗷嗷叫著撲了上來。

    「站住!」飛腿哥大喝一聲,「都他媽的給我站住!今天誰也不要動手!你媽媽個哦比!敢砸老子!今天不玩死你個小屁孩兒老子就不叫飛腿了!」飛腿哥獰笑著朝舒展走過去,一邊走一邊擼著袖子,用舌頭舔著淌到嘴邊的鮮血,昏暗的燈光裡,彷彿暗夜出行的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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