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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插敘—愛潑斯坦的採訪

作者:宇昆

    民國二十九年(西元1940年)是中華民國歷史上風雨飄搖的一段危急時期。從五月起中日之間新的一番較量就牽動了中國、日本乃至整個世界的目光……

    五月一日、日軍華中派遣軍第十一軍司令官園部和一郎調集第三、第十三、第三十九三個師團和第四十,第六兩師團各一部,發起對李宗仁第五戰區的突然進攻,使經過冬季作戰之後正在休整的中國第五戰區各部隊陷入了極度危險的境地。第二,第十一,第三十一,第三十三集團軍數十萬大軍與敵人展開了殊死搏鬥。

    五月八日、棗陽失守。

    五月十六日、克復棗陽。三十三集團軍司令張自忠及第七十四師主力全體官兵壯烈殉國。

    二十一日、棗陽再次失陷

    六月一日、襄陽失守

    六月十二日、宜昌淪陷,此時日軍已經叩開四川省的大門,距離進入四川只有「一步之遙」!

    作為戰時陪都的重慶及整個四川大為恐慌,大街小巷中流傳著中央政府準備再次「遷都」的消息。一些政府機關開始向雲南轉移,但也有相當一部分私人工廠、作坊向寧夏搬遷。短短一個月內,湧入甘肅、寧夏的難民達到九十萬。寧夏省主席鄧寶珊作出承諾——現以調集糧食物資,一定全力保證進入寧夏的所有難民基本生活之需要……

    六月十五日、南京汪精衛政府通電全國,敦促重慶蔣介石政府認同「和平建國」主張,盡快停止戰爭以實現中國的持久和平……

    就在此時,一篇由美聯社駐中國記者史坦因•愛潑斯坦撰寫的採訪報導出現在美國《華盛頓郵報》的頭版:

    一九三九年英國政府發表了限制猶太人向英聯邦屬地巴勒斯坦移民的「白皮書」,大大壓縮了猶太人移居巴勒斯坦的最低限額,並禁止猶太人購買巴勒斯坦土地。這使已經彷彿被納粹放在火爐上烤的猶太民族幾乎被整個世界所遺棄。但今年年初,在據傳聞猶太復國主義組織領導魏茲曼和大衛•本—古裡安等人與中國駐美大使胡適秘密會晤之後(當事人予以否認),一批批的猶太難民就開始奔向了戰火中的中國。他們從香港、廣東甚至越南進入中國雲南、四川。沒作停留,而是直接前往中國北方一個被地方軍隊所控制的地區——綏遠、察哈爾。作為一個外國人,此次綏察之行也就從加入赴綏遠的猶太人車隊開始……

    中國北方的「綏察抗日民主政府」,控制著從日本軍隊手中奪回的察哈爾、綏遠這兩個省的大部地區,其勢力已經延伸到寧夏省北部。察哈爾靠近日本所控制的中國東北地區,因此綏察政府軍隊在當地與日本軍隊處於對峙狀態。綏遠、察哈爾及寧夏當地有大量蒙古民族聚居,人口相對稀少,經濟、教育十分落後。但從綏察抗日民主政府成立之後,工業、經濟得到巨大發展,很多畜牧及工業、醫藥產品向中國南方出售,被認為是中國發展最快的地區之首。但在偏處西南的中國國民黨政府、尤其是中央政府官員們的眼裡,綏察地方政府是「一幫只認錢,也一心只想著賺錢的傢伙」。的確,根據多方面的瞭解,如今綏察地方政府雖然名義上歸屬於中華民國國民政府管轄,但由於政府軍隊沒有足夠的力量對其進行控制,因此一直處於半獨立狀態。以至於綏察兩省上繳中央的「賦稅」也是「有嘗」的。他們用馬匹、皮毛、醫藥、軍火從中央政府,地方軍閥乃至淪陷區換取所需要的一切,包括一些「特殊政策」。「世界上只有猶太人和他們有共同語言!那裡是商人和小工廠主的天堂!」——在重慶、雲南的西方記者中也流傳著這樣的說法。但如果真是如此,又為何要耗費人力物力,去幫助遠在萬里之外毫不相干的人呢?為了得到確實的印證,最好的辦法只有親身去體驗一下了。

    憑著美國記者的身份和一大筆美圓的功勞,終於搭上了一趟開赴綏遠的車隊。隊伍中除了少數身穿制服的綏察政府工作人員外,其餘全部是來自歐洲的猶太難民。因此給人一種彷彿置身在百年前美洲西部拓荒者之中的錯覺。不過欣慰的是在這裡竟也遇見了認識的人——傑哈德•紐曼一個曾經在香港的美國車行裡上班的德籍猶太工人和他的朋友赫爾穆特•繆拉。兩人曾經因為是德國國籍而被香港的英國政府部門扣押,如今能在這裡相遇當然是值得慶賀的一件事。

    傑哈德•紐曼是畢業於德國密特偉達工業大學的機械工程師,而赫爾穆特•繆拉曾經是一名德國空軍飛行員。但都和汽車內的其他人一樣,因為其猶太血統而到了遙遠的東方。汽車內有人講述了在歐洲的一些悲慘境遇和恐怖傳聞,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如今整個世界都已經變的瘋狂,陷入了殘酷的戰爭之中。

    ……

    由於車隊持有中央政府外交部簽發的特別證件,所以並未遭到沿途關卡的太多留難。而出於近一百年來對「洋人」的敬畏,那些中國士兵也未曾象對待自己同胞那樣上前勒索錢物。加上隨車負責照顧飲食的工作人員態度友好,又有著令人驚訝的辦事效率。這一路上儘管道路顛簸,卻也比以前的北方之行愉快的多。

    不幸的是沿途向寧夏遷徙的中國難民,在蜿蜒的公路邊排成長長一串艱難的緩緩行進。他們沿途會遭到土匪甚至國民黨軍隊逃兵的搶劫,同時也會遇到沿途關卡哨兵的勒索。如果不是政府在沿途設有「接待」站,恐怕就會有大規模死亡的現象發生。

    當車隊行進至甘肅蘭州境內時所見到的事卻破壞了一路上的好心情:路邊一隊隊輕壯年中國人被用繩子綁作一串,在士兵的押解下向北前進。這樣的情景對於我這個已經在中國生活多年的人來說司空見慣,但車上的其他人卻有些驚慌。直到我向他們解釋這種情況只會在中國軍隊中發生而不會出現在外國人身上之後,車內才終於安靜下來。

    同車的綏察政府工作人員也對這種現象非常痛恨。經過瞭解才知道。原來綏察政府用錢僱傭青年人加入綏察軍隊或是從事工農業生產,而其它中國軍隊卻趁此機會抓人拉夫,進行轉賣而藉機發財。有的甚至直接從自己的軍隊中抽調士兵送到綏察政府手中以換取糧餉補給!想到從四川出發時瞭解到的戰場形勢,不能不令人傷感和憂慮。

    車隊抵達寧夏首府銀川,綏察政府前來迎接的官員竟然是一位波蘭籍的猶太人!從他的口中瞭解到綏察政府中有很多從歐洲來的移民,而且擔任了相當高的職務。他掏出幾張綏察政府發行的紙幣,上面還印有猶太人使用的希伯萊文字!難怪所有到中國來的猶太人都會捨棄南方的優越環境而到相對惡劣的北方來!看到傑哈德•紐曼與赫爾穆特•繆拉和其他猶太難民得到了良好的照顧,我的擔心終於消失了。而此時,為了我的採訪,卻不得不和同來的傑哈德•紐曼等人分手。

    在獲得進入綏察政府所在地——歸綏市的採訪許可之前,我被允許在寧夏省地區內活動(當然要在綏察政府派來的新聞官布諾爾•特克的陪伴下)。沒想到作為中國北部城市的銀川竟然如此繁華,各種物資的批發市場幾乎佔據了半個城市!綏察兩省出產的牲畜、毛皮、醫藥均在此地進行交易,南方的土特產品、生產原料、貴重金屬也通過各種渠道進入銀川。這裡有中國北方最大的勞動力自由市場,精通各式各樣手藝的工匠都可以在這裡找到。而前來開辦工廠、商舖的南方商人也在此彙集。街道上沒有了在中國其它地方常見的當鋪,取而代之的是專門從事信貸及貨幣兌換的銀行。在這裡最為受到歡迎的當然是由綏察政府銀行發行的地方貨幣,但由於不能在中國南方流通,因此必須在這些銀行中進行兌換。服裝、鞋帽等生活用品的生產工廠大多聚集於城北的「經濟開發區」內,而在城外還有幾個造紙、紡織、印染、化工等大型工廠即將投入生產,新建立在石嘴山的發電廠聽說已經開始試發電。這個出於中國內陸的城市正處於快速發展之中。我從一些工廠、商行那裡瞭解到,原來這裡的地價和稅收都是非常低廉的,又能比較方便的僱傭到勞動力。而我感覺到自從抵達銀川,一次空襲警報也沒有響過,恐怕這也是這些工廠搬遷於此的重要原因吧?

    前往綏遠的路途是乘坐火車,這同樣也令人感到驚奇。聽布諾爾•特克介紹從石嘴山到甘肅北部橫穿整個寧夏的鐵路正在修建之中。從火車的車窗向外望去,是一望無垠的農田和草原。這裡依靠從黃河引水進行灌溉,水渠是由綏察政府的軍隊進行修建。綏察政府竟然設立了鐵道工程兵部隊和農業生產建設部隊這樣的獨特兵種!

    走出歸綏火車站,立即感受到與銀川完全不同的氣氛。如果說銀川是中國西北的商業之城的話,則歸綏更像是一座大學校。全城各類中高級專業學校竟然有四十多所!有一大批猶太裔的教師在這個城市中工作生活。街道上的名牌也是用多種文字書寫而成。身穿不同式樣服裝,面孔迥然各異的人們在這個城市內和睦相處。不同種族的老太太雖然語言不通,卻也能互相打個招呼。

    進入綏察政府辦公廳,我發現幾乎所有部門都有猶太人在工作,而且相當一部分是政府的主要官員。原來這個偏處西北地區的中國地方政府幾乎是由逃離歐洲的猶太人在進行管理!難道這裡的中國官員沒有最終失去手中權利的擔憂麼?為此,我向綏察政府的最高領導——政府主席馬占山將軍提出了這個疑問。

    馬占山將軍就這個問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是個沒讀過多少書的軍人,對如何改善貧民的生活是不在行的。但政府中的猶太官員則做的很好。雖然這些猶太人到綏察來是避難,但既然願意為了改善這一地區的經濟貢獻出自己的知識和力量,那就應該不加懷疑的任用。我們中國現在還是太落後,請這些外國人來,是向他們學習的。這就叫『引進先進的科學管理技術和民主思想!』德國的西特勒要滅亡猶太人,日本的小鬼子要滅亡我們中國人。那正好!我們這兩個難兄難弟聯合起來同他們鬥一鬥,看看到底誰滅亡了誰!」

    而原巴勒斯坦猶太工人總工會執行委員,現任綏察抗日民主政府首席顧問的果爾達•梅厄夫人則這樣說道:「在埃維昂的國際難民會議上,三十多個國家僅僅是對我們猶太民族的悲慘遭遇表示了空泛的同情。而如今,只有同樣遭受著法西斯侵略的中國給予了我們實際的幫助!我剛剛從英屬巴勒斯坦到這裡來,感覺到差別是顯而易見的。在巴勒斯坦,猶太人付出辛勤汗水,創造出的財富養肥了那些英國殖民官員。但竟然被禁止擁有自己的土地!而這裡的事實告訴我,在中國綏察政府,猶太人所得到的待遇比世界任何地方都要公正!我們可以參加選舉、購買土地、開辦工廠,享有同中國公民同樣的權利。中國人民是全世界猶太人的忠實朋友和可靠夥伴,綏察抗日民主政府是我們的第二故鄉。因此所有懷著正義之心的猶太人,願意同中國人一起並肩戰鬥!直到徹底消滅法西斯主義這個全人類的公敵!」

    註:愛潑斯坦不知道的是,果爾達•梅厄代表巴勒斯坦猶太工人總工會與挺進軍司令朱江簽署了一系列秘密協議。就挺進軍為猶太人復國主義組織訓練包括航空兵、裝甲兵在內的猶太人武裝力量達成共識:進入綏察政府所轄地區的猶太裔難民在中國逗留期間享有與中國公民同等之權利和義務。除具有專業技能的猶太難民可參加綏察政府各項生產、科研活動之外,其他輕壯年男子可自願進入綏察各類軍事院校接受訓練,組成以色列志願軍(名額不限)並加入挺進軍參與作戰。巴勒斯坦猶太工人總工會可根據需要隨時調動以色列志願軍全部人員及武器裝備參與在中華民國領土之外的任何軍事行動而不受中國政府及挺進軍干涉……

    另:巴勒斯坦猶太工人總工會從美國所募集到的四千萬美圓除用於向中華民國綏察抗日民主政府輸送猶太裔難民外,其中兩千萬美圓作為無息貸款從美國購買各類物資以作為綏察抗日民主政府對日作戰之用。

    五月二日德國奔馳汽車公司、克虜博公司及國家技術部代表秘密抵達昆明,與綏察抗日民主政府下屬中國西部貿易集團公司就大馬力柴油發動機生產技術及固體火箭推進技術進行了交流,並簽署協議:德國將於1940年7月前秘密向綏察政府提供價值一千兩百萬馬克的精密加工設備以換取以上設備的樣品及設計資料。

    五月十三日綏察抗日民主政府下屬中國西部貿易集團公司與德國外交部在上海秘密簽署了以鎢、錳礦石及其它戰略物資換取德國統治區內猶太難民的協議。

    六月,共有四艘美籍貨輪、六艘瑞士籍貨輪抵達廣東湛江。九萬猶太難民進入中國內地。

    六月十六日,美國向中國出口的四十萬噸小麥抵達福州碼頭。

    六月十八日,美國向中國出口的六套火力發電機組及四套煉鋼高爐設備運抵廣東湛江。

    六月二十日,中華民國政府得到來自美國民間的價值五百萬美圓的軍火捐贈。

    六月二十二日、綏察抗日民主政府從美國進口的價值九百萬美圓的冶金加工及石油裂化設備,連同二十四架美國道格拉斯飛機公司產DC—3運輸機運抵中國。

    六月底,美國猶太商會向國會遊說:美國應加大對華援助力度、租借法案應同樣適用於中華民國政府……

    與此同時,日本駐美國大使向華盛頓政府提交照會,抗議美國的對華援助行為,敦促美國苛守中立國地位。美國總統羅斯福以民間行為政府不便干涉為由拒絕了日本提出的要求。

    傑哈德•紐曼,德國猶太人,1917年10月出生。由於其父參加過一戰且表現英勇,因此雖然身為猶太人,也享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權利。於1936年進入德國密特偉達工業大學學習。1938年為躲避納粹德國的兵役制度,紐曼在學校應聘前往中國,任國民黨政府的工程師。1939年6月抵達香港時由於在香港負責接待的中國西南運輸公司已迫於港英當局的壓力而遷出香港,衣食無著的紐曼被迫在當地一家美國車行打工以維持生活。1939年9月3日,英國對德宣戰,紐曼作為102名滯港德國僑民中的一員被港英當局扣押。

    赫爾穆特•繆拉,德國人1916年5月出生,其父於一戰期間陣亡。1936年加入德國空軍,進入JG132戰鬥機聯隊(李稀特霍芬聯隊)服役。1939年裝備Bf—109C型戰鬥機參加了支解捷克的行動,但在隨後返回多佈雷茨換裝Bf—109E型戰鬥機期間因查出有1/4的猶太血統(其外祖母為猶太人)而被逐出聯隊。赫爾穆特•繆拉大怒,於5月隻身逃往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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