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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冬季攻勢(7)

作者:宇昆

    晉西北蜿蜒起伏的山嶺溝壑間,密集的槍炮聲在四處迴響,失去主人的戰馬在四處驚逃。山路上大群的騎兵相互踐踏著,在不斷自兩側山嶺上射來的子彈下狂奔。八十一軍軍長馬鴻賓拚命抽打著跨下的戰馬,內心絕望的哀號:「完了!全完了!這次老子的血本兒可算是賠到家啦!朱江你小子可真夠陰的,竟然把老子往絕路上領!」

    八十一軍慘烈的失敗是那麼的突如其來,令馬鴻賓到現在仍然覺得是在作著一場噩夢:光天化日之下,炮彈伴著尖銳的呼嘯突然落入騎兵的行進隊伍之中。幾乎就在同時,密集的彈雨從兩側山上潑灑而下。從遠處傳來的密集槍炮聲判斷,不用詢問,在整整長達幾十里的行軍隊列上,同時在上演著相似的一幕。數不清的步槍、機槍從山坡上的荒草叢中鑽了出來,將山下的騎兵成片成片的打落馬下。開始時八十一軍還能組織起成營連規模的攻擊,騎兵們瞪著血紅的雙眼,赤裸上身,揮舞著長刀向山頂衝去。可敵人陣地前的拌索、陷阱、地雷成了一道死亡的屏障。騎兵快速衝擊的優勢在對方強大的機槍火力壓制下完全不能發揮!在一片片騎兵倒在血泊中之後,八十一軍騎兵們的意志終於被摧垮了。士兵們無視軍官的咒罵與馬刀、手槍的威逼,紛紛擠在狹窄的山路上向西逃去。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逃過黃河!逃回寧夏!逃出這可怕的地獄!」

    馬鴻賓望著潮水般潰散下來的士兵,腦海中繼續向東挺進的念頭半點兒也無。大聲對正在向手下士兵喝罵的獨立第三十五旅旅長馬獻文喊道:「不要再與敵人糾纏!立即向黃河西岸撤退!」畢竟人的兩條腿是攆不上馬的四條腿的,只要衝出了埋伏圈,自己的八十一軍就安全啦。

    可是回撤的路途並非想像中的那般平坦。橫亙在道路中央的樹木;不時在腳下炸響的地雷;從路邊樹叢中射出的子彈,無時無刻不在阻擋著八十一軍士兵撤退的步伐。馬匹也因為缺水不斷倒斃。對死亡的恐懼加上勞累、乾渴、飢餓,這一切已經把八十一軍的士兵們折磨的近乎絕望。倖存者麻木的跨過已經死亡或即將死亡的同伴,抽打著口吐白沫的戰馬,不願再作一絲停留。

    謝長久下達完部隊繼續向西追擊的命令,轉身對顯得有些興奮的林楓和彭紹輝道:「此次戰鬥挺進軍彈藥消耗很大,因此必須撤回綏遠休整。這次雖然消滅了大量日偽軍據點,但敵人主力並未受到損失。估計很快鬼子就會來報復的,貴軍還是應早做提防呀!」

    彭紹輝點頭說道:「這一點我們已經有所準備。五寨縣城和幾個大的集鎮我們打算暫時放棄,隊伍撤到山裡去。這回趕跑了馬鴻賓,繳獲了槍支不算,還有不少死馬。至少過年不用殺豬啦!哈!哈!」

    看到兩人如此樂觀,謝長久放心之餘有些感動。上前握了握林楓與彭紹輝的手,說了聲「後會有期」,隨即轉身跟著隊伍向西走去。

    林楓與彭紹輝望著謝長久等一隊挺進軍部隊消失了蹤影。彭紹輝深深歎了口氣,「希望以後在戰場上相見,不要是敵對的雙方吧!」林楓聽了大吃一驚,但隨即想想,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林楓與彭紹輝相視苦笑,望著遠處夕陽下纍纍屍骨的山溝,兩人心裡不覺有些悲涼。

    經過徹夜狂奔,馬鴻賓終於望到了橫亙在眼前黃河冰面。馬鴻賓兩腿一軟,坐在地上,看著自己已不到千人的隊伍,一行老淚順著面頰滾滾而下。馬鴻賓聚集起殘存的人馬,踏著冰面向西岸走去。遠遠望見站在對岸的夏雲海,馬鴻賓一腔怒火再也控制不住,狂喝道:「夏雲海!你把朱江那小子叫來,老子要和他算帳!不是說東邊沒有敵人嗎?狗屁!」等漸漸走近,馬鴻賓看見了夏雲海冰冷的面孔和腳下荒草中一排黑洞洞的槍口。一股涼氣竄上後背,心裡頓時明白了。右手向腰間別著的左輪手槍摸去。

    夏雲海望著冰面上的馬鴻賓和衣衫襤褸的八十一軍士兵,沉聲向伏在自己腳邊的機槍手喝道:「射擊!」頓時河堤上的上百挺機槍齊聲怒吼,子彈雨點般向冰面上的八十一軍掃射過去。

    馬鴻賓圓瞪著雙眼倒在冰冷的河面上,鮮血從胸口汩汩湧出。嘴裡低聲的罵了一句什麼,可已經再沒有人能夠聽的到了。

    兩天後,當日軍搜索第三十六聯隊在「收復」五寨縣城之後趕到飛機偵察報告中所提到的戰場時。只是充滿硝煙氣味的灰燼和零星遺落的屍體說明一場大戰確實發生過。可究竟這是怎麼回事呢?答案只好在支那軍所發出的戰報中才能找到吧:「……民國二十九年一月,國民革命軍第八十一軍馬鴻賓部向晉西北地區日偽軍發起大規模進攻,取得輝煌戰果。但終因深入敵軍戰線過深,致使全軍被圍。自軍長馬鴻賓以下全體官兵與敵血戰經日,誓死不降,直至壯烈殉國……」

    歸綏司令部裡,我拿著由蔣委員長親筆簽發的慰問電和關與追授馬鴻賓為國軍上將的電文,沒好氣的對謝長久道:「這件事你要好好反省一下。一師部隊所攜帶的彈藥打的一乾二淨,可日軍倒沒消滅幾個。雖然這件事情我也有責任,但你作為師長,頭腦要時刻保持冷靜,不能有絲毫衝動。」接著對夏雲海道,「一師和二師就先留在托克托休整,同時作為我軍的機動部隊。我們的第一批軍用越野汽車很快就要出廠,你們一師和二師要抓緊學習汽車駕駛和維修。『寧可人等裝備;不能裝備等人。』等汽車到齊了,你們要是還沒有全部掌握好。東西我可是要收回去的!」

    謝長久興奮的道:「太好了,我們一師保證做到會開,會修!」夏雲海也高興的說:「有了機動能力強的部隊敢情好。不過把南面幾百里長的防線交給新三軍剛編成的四個師和第三十一師,萬一日軍向我們進攻,這點兒部隊能頂的住麼?」

    我起身走到地圖前,看著與我軍對峙的日軍第二十師團,皺眉道:「這確實是個問題……」

    看著這條東西綿延的防線,突然聯想起朝鮮的三十八度分界線。轉身對夏雲海道:「對於這條防線。我們要大力組織部隊構築地下坑道,同時在陣地前沿大量埋設地雷。這樣一來,敵人就是再增加幾個師團的兵力,也別想輕易攻進來!」

    夏雲海點頭道:「好!我打算從二師抽調兩個營的工兵來指導這項工作。不過挖掘工具和材料方面就得靠政府支持了。」

    我笑著說道:「好吧,這件事我去與杜文軒和郭爾本說,再從礦山找幾個工程師幫你們設計一下,一定要保證施工安全。同時政府會擴大地雷的生產規模,保證供應及時。不過要是給我建成了豆腐渣工程,我可要拿你老夏試問。」

    正討論著各部隊所負責構築坑道工事的地段,參謀王克俊敲門進來報告:「朱司令!馬占山司令和去蘇聯的留學生就要回來啦!同車的聽說還有不少從歐美過來的留學生和技術人員。火車明天就到。」

    我聽了這個消息,高興的說道:「太好了!正好趕上回來過個團圓年!看來今年春節,咱們可得好好熱鬧一下啦!快通知杜文軒他們好好準備準備,我建議政府就破例『奢侈』一下,開個歡迎會!不過錢還是由我來出。畢竟這麼長時間,我的軍餉還存在銀行沒動過,也不知道攢了多少啦!哈!哈!」

    四川的冬季雖然比不上塞外草原那麼寒冷,但對於李浩和他的同學們來說,卻是最難熬的一個冬天了。雖然所有的縫隙已經用破布堵住,可在這臨時租住的房子裡,感覺還是奇冷無比。

    幾個同學正圍在火爐邊眼巴巴看著一鍋開水,可所有人都知道——沒有米下鍋了。這時屋子的門被一下撞開,來自山東的蕭舒平衝了進來。嘴裡直喊:「凍死啦!凍死啦!」一邊用後背將門頂上。看到爐子燒坐著的開水,立即擠上前去,把懷裡報著的小半袋玉米面倒進鍋裡。立即屋內響起一片歡呼。

    同學王淑怡喊道:「蕭舒平!你的毛衣呢?」蕭舒平滿不在乎的笑了笑說道:「當掉了唄,要不哪兒來的玉米面?」

    「啊呀!那你穿什麼呀?」幾個同學紛紛嚷道。

    「沒關係,明天俺就有棉衣穿了。」說著掏出幾張花花綠綠的海報,遞給同學們道,「俺已經決定到綏察抗日民主大學去上學了,看到了麼?免收學雜費,包吃住,每月還有津貼,學校組織前往,保證一路安全。俺特意去招生處問了,只需經過一次考試。像咱們這樣從敵占區過來的大學生,完全沒有問題。那兒的工作人員看俺穿的少,就答應明天去考試的時候先發給俺件棉衣穿。說是路上冷,所有錄取的學生都有一套的。至於俺嘛,就算是提前錄取啦!這不?還有象綏察工業技術學校,綏察醫藥衛生技校,綏察醫學院,綏察畜牧農業學院,西北財經學院,西部礦業學院都是這個待遇,還不分男女。俺注意到招生處裡的當官的,就是個女的!」

    無疑,蕭舒平的話在這些已經近乎山窮水盡的學生們心裡帶來了巨大的波動。海報在大家手中傳閱著,很多人當即表示也要去報考。李浩心裡正在猶豫,坐在身邊的汪滬生沉聲說道:「大家不是打算去陝北的麼?怎麼,為了生活,我們原來的理想就統統不要了嗎?」

    屋內沉寂下來。蕭舒平漲紅著臉道:「綏察抗日民主政府和挺進軍怎麼能和其它地方比?人家的地盤是真刀真槍從日本鬼子手裡奪回來的!一下子消滅一萬日偽軍、光復兩個省,可不是說說就行。難道說俺去綏察就不是抗日救國啦?俺可不像有些人光說不練,俺就是要去真正干實事的地方!」很快,同學們分成兩個「陣營」,有的主張去綏察,有的堅持去陝北。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一直爭吵到深夜。最後焦點轉移到一直沒有表態的李俊身上,都在問:「李浩!你到底去哪兒?」

    李浩苦笑著說道:「到底哪裡是真正抗日救國的好地方,我們都沒親眼見過。反正綏遠離陝北也近,真要是綏察政府和這裡一樣,我們再想辦法去陝北好了。」

    立即,李浩的建議得到了絕大多數人的贊同。除了汪滬生仍舊指責李浩立場不堅定,表示反對外,其他人都決定先到綏遠看看在說。

    火車緩緩駛入站台。待車門打開,我疾步跑上前去扶住正在下車的馬占山的胳膊,「馬司令!」我看著馬占山明顯黑瘦的面容,心裡說不出的激動。

    馬占山依舊爽朗的笑著道:「哈!哈!幸不辱命,這次歐美之行收穫不小呀!咱們自家人,不用那麼客氣。來!先給你介紹我從美國召集來的科技人員!」

    接著就和我並肩站在車廂門口,介紹我與從火車上下來的袁家騮、吳健雄夫婦(兩人實際與1941年結婚,但因為『宇昆』又懶又笨——老婆大人語錄,將二人婚期提前。在深表歉意的同時,向為世界華人爭光的著名學者至以衷心的敬意),袁紹文博士等人見面。看著面前這一張張充滿熱情與希望的臉,我激動的說著:「謝謝,謝謝大家在祖國最需要的時候回來!」

    司令部的辦公室裡,馬占山疲倦的倒在沙發上,「嗨!這次又是車,又是船,可把我給累壞啦。在美國幸虧有駐美大使胡適先生的幫忙,要不這一百多美國留學生可真是不好找。胡大使聽了咱們挺進軍和綏察政府的情況非常振奮,說是一旦大使不幹了,就到咱們這兒來混碗飯吃。哈!哈!小朱,看來你現在把挺進軍和根據地搞的不錯,我也就放心了。這次去美國,醫院裡的洋大夫說我得了一種叫什麼『砍殺』的病,還動了個小手術。不過這身體看來是不行了。今後可就要看你們年輕人啦!」

    「癌症!」我望著面前微笑著的老人,心裡一陣絞痛。想起過去與這位待我亦父亦兄的長者共同戰鬥的日子,我的眼前被淚水模糊了。

    「哎!這麼大的老爺們兒,哭什麼!放心,老子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我還要等著看小鬼子被消滅的那一天吶。小朱!答應我,努把力,讓勝利的一天早點兒到!」

    我用力的點了點頭,卻已經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袁紹文博士簡歷:袁紹文於1914年4月16日生於上海,同年隨家遷居北平。1931年考入輔仁大學攻讀物理。1934年8月赴美國密西根大學攻讀航空工程。兩年後畢業即往加洲理工學院隨馮•卡門教授研究航空學理論,先後獲得碩士與博士學位。其間又在斯坦福大學隨鐵木辛柯教授研究航空構造學,並獲得工程師學位。其後在伏爾梯、北美兩家飛機公司實習一年。畢業後,因身為外籍公民,只能在兩家小飛機公司工作。1941年「珍珠港事件後」,美國飛機公司急需航空工程人才,因此被馬丁飛機公司聘任為研究工程師。僅工作一年,不但解決了馬丁水上飛機機翼的顫振問題,而且發明了美國當時最優良之低阻力機翼,稱之為馬丁—袁翼型,可增加飛機速度15%,在海軍戰鬥機設計上採用。1944年加入麥克唐納飛機公司,任直升機研究部主任,負責設計新式直升機。該工程告一段落時,適值二次世界大戰結束。袁紹文決心振興中華,放棄良好機會,決定返國開辦工廠,製造飛機與其它交通工具,籌備工作歷時6個月。返國後目睹政府腐化情況,有感前途茫茫,開工廠殊為冒險,處此情況不如反美繼續研究航空理論。當時應布魯克林理工學院聘請,任研究顧問兼教授,於當年年底離國去美。1968年後任喬治•華盛頓大學工程與應用科學教授,兼機械、土木、與環境工程三個系的主任,同時參與美國國家航空與宇宙航行局創辦飛行科學研究院。所進行的消除翼端渦流的發明和研究,可使翼端渦流強度減少40%以上。該原理也被應用於消除直升機旋翼噪聲。同時在超導量子干涉器件研究、數學應用於求解薄殼問題、太陽能長期儲存系統的原理等多個領域作出了突出貢獻(可惜都是美國的。)後當選為美國工程科學會會長,美國航空航天學會與美國科學促進會的高級會員,曾兼任各大飛機公司、美國國家橡樹嶺原子能研究所、美國航空航天局、美國內政部、世界銀行等機構的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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