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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退會風波(上)

作者:黯然銷魂

    張明達察覺到阿速和錢千的倉皇神色,若有所思的問:「老弟,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是臨興上門鬧事?」江浪微笑不語,讓出經理位置,張明達見江浪的表情,便知跟臨興無關。於是,大咧咧的揮手:「誒,這個位置是你的,我到你的辦公室來只是客人。」

    江浪仍舊臉色不變的笑說:「達哥,你坐吧,我想說的事跟這也有關係。」略掃一眼張明達欲探究竟的眼神,他淡淡一笑:「經理的位置你還是另請高明吧,我和弟兄們打算退出臨勝。」

    張明達的笑容不禁僵住,冷眼望著江浪,忽然露出個釋懷的眼色:「我明白了,一定是底下有人不服你。是誰,你告訴我,我自然會為你做主。」從認識到這一刻,張明達這才表現出身為黑道大佬該有的霸道和凶狠,此話卻不盡如詞面上的意思,潛台詞更是一目瞭然。他雖然在威脅江浪,卻也愛惜這個以一敵十的年輕人,所以也在話中給了江浪一個台階下。

    換做一般人在如許大的勢力和威脅下,十有八九會屈服。可江浪自然不會領情,能進赤柱監獄的犯人有幾個不惡,論狠論凶殘比之張明達猶有過之。他能駕御監獄的犯人,怎會懼怕張明達發惡。他保持著和氣笑容一口拒絕了張明達給的台階:「你坐鎮,誰敢胡來。是我自己要退出臨勝,我一向都很低調,黑道不適合我,我喜歡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買賣。」江浪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指臨勝太小了,裝不下他那尊大佛,更不喜歡上頭有人踩著自己。

    「這樣說,你是找到更強的靠山了?」張明達再也難以保持笑容,江浪嘖嘖作聲,晃動手指否認。張明達臉色更難看:「那你是打算自立門戶?」這話剛出來,江浪望過去的眼神立時多了幾分嘲弄。他剛才才說不混黑道,張明達還這樣問,簡直等同弱智。

    江浪洒然笑道:「我打算帶上弟兄們去做買賣!這也是我原先的打算,入會只是錢千一相情願的想法。」張明達臉色鐵青,低聲咆哮:「混蛋,那你是在耍我了?」他的心境轉變倒迅速,江浪不肯臣服,稱呼立刻就由老弟變成混蛋了。躲在門外偷聽的阿速不禁感到心臟收緊,臨興已經被得罪了,如果再得罪一個臨勝,恐怕他們幾個人走到街上就有人砍。

    江浪微微一笑,做了一個少安毋躁的手勢:「當然不會,我這樣做,亦就為將來的合作打下了基礎。再怎麼說,你也曾經欣賞我,我也曾經是臨勝的人。」張明達稍稍消下一些氣,他到底是做大事的,江浪都這樣示好了,就不存在會加入別的堂口的可能,自然不會成為他的敵人。既然不是敵人,那就可以做朋友。這個座右銘雖然簡單,卻堪稱處理人際關係的最佳手段。

    儘管他心中已然諒解江浪,卻仍舊有些許惱怒。江浪的出爾反爾讓他有種被當猴子耍的錯覺,這時免不了得發洩一下情緒,他冷冷的說:「你把臨勝當成什麼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事要是傳到江湖上,我鬼王達還有面子嗎?」

    此時若是江浪小心陪上幾個不是,亦或和氣的說,張明達自然會順著台階下。可惜江浪到底還年輕,而且他在監獄裡時全是以強硬態度睥睨眾生,沒有平起平坐的人,沒有遇到過此類情況,他自然難以理解張明達感到被耍後的惱火。

    見張明達依然頑固,於是,他非常慣性的強硬起來,說了一句在平時無所謂,在此時卻絕對是不該說的話:「無論在何時何地,我都是想幹什麼幹什麼,沒有人可以阻止我。」

    張明達聽了後果然按捺不住暴怒起來,他呼的站起來,望著江浪的雙眼,一字一句的說:「三年來,沒有人敢在我面前這樣說話。今天你要是走得出這家夜總會,我鬼王達的名字倒過來寫。」江浪亦是冷笑連連:「凡事總有第一個,更何況,我能不能走出夜總會,不需要你操心。你先為自己著想,想想自己能不能走出這個房間吧!」

    張明達憤怒到了極點,混了多少年黑道,他從未見過像江浪這樣囂張的傢伙。他嘎嘎怒笑著探手到懷中取出一支槍,用烏黑的槍口指著江浪的腦袋。江浪卻一點也不似三年前的江浪,見到一個小混混就害怕,監獄這個巨大的鬥場似乎激發了他身體裡的好鬥本性。或者每個人身體裡都有生性好鬥的本能,只是出生後被法律壓抑,難怪在古代總會出現打家劫舍的綠林豪傑。

    這樣的場面竟然沒有給江浪帶去一絲一毫的懼意,只是感到血管在身體裡不停的激盪,愈發的躁熱難當。隱有種即將爆出血管的錯覺,死亡就在面前,他卻感到極端的刺激。看來,人生里程的每一個選擇確實是對往後的人生造成畢生的影響。就好比江浪,若是他當年沒有刺傷混混,便不會入獄,不會入獄,便不會成為橫掃監牢風頭正勁的大哥,沒有接受到監獄裡形形色色的亡命徒的洗禮,他更不可能有勇氣站立在一支槍口下不顫抖,而且還感到刺激。

    當然,這也與江浪三年前的懦弱,若非他希望改變自己的懦弱情況,即便入獄,也不可能參與監獄的任何爭鬥。江浪若是沒有刺傷混混,也許只是一個平凡的普通市民,找個工作,娶個老婆,生個孩子,然後就平淡的慢慢等死。

    世間存在無數的也許,亦如人生始終擁有無限的可能一樣。每一個人面對選擇時,譬如出門向左走,或者向右走,譬如出門坐地鐵,還是搭公車等。每一個抉擇背後都是一條人生的分叉線。其實上天很公平,所有人改變命運的機會都是同等的。每個人從生命開始到結束的過程裡,無數條命運分叉線都在等著被選擇。正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張明達見已把場面控制住,忍不住出言羞辱:「臭小子,你問我能不能走出房間?現在我要你走不出房間!」江浪已是忍不住微笑起來,眼神中卻隱有殺機:「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我最討厭別人用槍指著我的頭,而且還喋喋不休的廢話連篇。是男人的就開槍幹掉我。」以目前的形勢來看,他已經完全落入了下風,居然還敢正面挑釁張明達。張明達吃驚的想:難道他真的不怕死?難道他還有殺手鑭?

    他卻不知道,江浪原本以為把一切看得很清楚,認為他是個聰明人,絕不可能會談崩,自然不可能會有什麼殺手鑭。豈料,他雖然看透了張明達,卻沒看透人性。他之所以在樣的環境裡仍然保持著一貫的良好風度,卻純粹是出於在獄中養成的習慣使然,因為他發現身份地位愈高的人愈是讓人感到神秘,就愈讓人恐懼,愈讓人猜不透。

    屋裡兩人間的形勢劍拔弩張,屋外的阿速卻處於進退兩難的心境中,他認為江浪得罪了張明達,恐怕難以活下來。可是他偏偏又是要退出的一員,張明達大概也不會放過他。他必須得在最短時間內選擇,並站在一方。想到這,他不禁有些怨恨江浪好好的何必退出臨勝。他不知道江浪並沒有點明是誰要退出。

    屋裡依然故我,江浪反而悠閒起來,張明達頓感被小窺,卻也看不透江浪的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他認識江浪的時間雖短,卻對這個幾乎每分鐘都在微笑年輕心中微感懼意,因為他真的不知道江浪在笑容的面具下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可是,他絕不能露怯,他提醒自己:你是鬼王達,尖沙嘴的主宰者之一。

    他橫下心發狠怒道:「王八蛋,我怎麼捨得殺你,你先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響頭。」他這樣做是為了打壓江浪的氣勢。他實在不知道江浪到底在想什麼,居然像個瘋子一樣叫囂著殺了自己,他可是親眼看到江浪以一敵幾的強悍手段。他絕不可能親手殺了江浪,倘若江浪死在這裡,他進大牢的時日也就近了。

    這點恰恰被江浪看中了,他賭的就是張明達不敢親手殺人,否則他多年的努力和打拼就毀於一旦了。而至於另一點,大概他也沒想過。那便是三年前老道的一番話,既然要二十七歲才會死,那麼他現在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出事。這也是支持他在死亡面前仍舊風度翩翩的動力,儘管他自己從不知道。

    「你想要嗎?好,我磕就是!」江浪雖然有持無恐,卻也厭倦了雙方說干話的樣子。要麼開槍打死自己,要麼自己動手宰了張明達,江浪是個做事乾淨利落的人,他不喜歡拖拉。所以,他決定打破眼前的僵局。

    張明達聽到江浪的話,果然深感吃驚,心神卻不由鬆了下來。江浪就在話音落下時,便徑直迅速撲了過去。張明達抬起槍口慌忙中扣動扳機……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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