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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意外驚喜

作者:hcxy2000

    「什麼?」肖彥梁瞪大了雙眼看著黃長羽。

    「我聽說,」黃長羽放低了聲音,對著兩個人解釋說:「日軍一個師團孤軍深入,陷入了國軍的重重包圍,眼看是要全軍覆滅了。」

    「局座,這消息是真是假?」

    黃長羽打了個手勢,指了指門外,肖彥梁隨即機警地到門口看了看,轉身搖了搖頭。

    「你們看。」見門口沒人,黃長羽小心翼翼地從床下面抱出一個東西。

    「這是收音機,懂嗎?」他接上電源,在上面的慢慢旋轉著,可是裡面傳出來的,除了噪音,還是噪音。

    「局座,怎麼沒聲音?」張旭焦急地問道。

    黃長羽也是急了,「媽的,上次還是好好,怎麼現在不響了?怪事。」

    黃長羽抱出的東西,肖彥梁一眼就認出是收音機,當年為表彰他的成績,他的頂頭上司親手送了他一個。

    肖彥梁的眼淚此時已經佈滿了眼眶,能不激動嗎?在這裡,在這到處是日本人的地方,居然可以聽見國家的聲音,那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呀。

    「局座,我來試試。」肖彥梁低聲說道。

    黃長羽楞了一下,隨即明白肖彥梁在首都呆久了,這玩意那還有不熟的道理。

    肖彥梁小心的扭著收音機旋鈕,尖銳的噪音忽高忽低;他又慢慢調整著收音機的方向,忽地,收音機裡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滕縣之戰鬥,我國軍一二二師師長王銘章將軍血戰殉國。……」

    沒想到收音機調出聲音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國軍血戰滕縣,一位師長壯烈殉國!

    三個人楞了一下,呆呆地聽著收音機裡繼續播出的日軍第十師團進攻滕縣,王銘章師長率部與之血戰不退,最後壯烈殉國的過程。接著又開始播出全國各地民眾聲援前線將士的消息,以及國際上對日本進攻中國的反映。

    「啪。」

    黃長羽關掉了收音機,對還在發愣的張旭、肖彥梁說道:「唉,又一位國軍師長殉國了。沒想到,徐州的仗打得如此激烈,自和日本人開戰以來,這是最激烈的。委員長真是下了決心了。」

    「文官不愛財,武將不怕死。局座,」肖彥梁抹了抹止不住的淚水,輕聲說道:「我國軍將士在前線和日本人浴血奮戰,連師長都和日本人血戰不退,國軍人數又比日本人多了許多,我看這次我們是贏定了,我想大介洋三當初的擔心還是非常有道理的。」

    「『文官不愛財,武將不怕死。』肖彥梁,你這話說得真不錯。師長都戰死了,付出這麼大代價,真希望國軍能早日反攻,收復失地,我們也用不著再這樣擔驚受怕了。」黃長羽邊說邊把收音機放到床下藏好。

    「局座,您這收音機是從哪裡搞來的?以後可以常來您這裡聽消息了。」張旭見黃長羽把收音機藏好,意猶未盡地問道。

    放好後,黃長羽來回走了幾步,說道:「這東西還不是日本人進城以前藏起來的?哼,自從日本人在許子鄉進行屠殺後,我就生病了,媽的,這病還不是嚇出來的?那次大介洋三來看我,又給我透露點國軍在徐州的戰事,可他又沒說完,我心癢癢,就想起了這玩意,一試,居然還能用。聽著裡面的消息,真是盼著國軍早日打回來呀。上次說的張自忠將軍的事也是聽收音機才知道他在臨沂打得板垣征四郎的第五師團抱頭鼠竄,很長了咱們的士氣。對了,下午大介洋三又來看我了,說這幾日大批的日軍傷員就要來了,問我對城防安全有什麼意見。聽他的口氣,前幾日城裡發生的日軍被殺的事情讓他他好像對趙廣文有些擔心。我也沒有說其他的,只是告訴他嚴查城門的進出人員,盡量守住第一道防線。我想,你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再整趙廣文一次,讓他徹底完蛋。這傢伙真不是個玩意兒。」

    「明白。」

    「還有,這收音機的事……」

    「局座,這您放心,我們還不明白這事的關係?您放一百個心,就我們三個人知道,不會傳出去的。我們呀,還指望著從您這裡得到消息呢。」肖彥梁趕緊說道。

    「我也是放心你們,才給你們聽的。不過還是要小心才好。」

    「是。」

    從黃長羽家出來,兩個人十分興奮,能在這種地方能聽到國家政府的聲音,是何等的幸福,是何等的榮耀!尤其是肖彥梁,從南京淪陷到現在,就完全沒有一點國民政府的消息,沒想到黃長羽居然還藏了個收音機!這下好了,可以隨時得到前線的消息了。

    說實話,這幾個月,肖彥梁經常晚上突然驚醒,起來望著黑漆漆的夜總是再也睡不著,他時時感到一種孤獨,一種無助。

    他以前讀過一些書,他不知道這種狀況是不是就是亡國奴的狀況。由於消息閉塞,他完全不能知道任何國民政府的消息,不能知道現在哪裡還在打仗。他常常猜想日本人現在攻到哪裡了。偶爾,他還會怨恨哪些當官的,消滅共產黨的時候厲害無比,打日本人的時候連個屁都不是。

    直到今天,從黃長羽那裡親耳聽到國軍上至師長,下至士兵,無一沒有在和日本人拚命。國軍的師長都可以死,還有什麼不可以?這樣的軍人才是軍人,這樣的軍隊才是國家的柱石,小日本能佔領中國嗎?

    原來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在殺鬼子,有好多好多的中國人也在殺鬼子。肖彥梁忽然覺得自己全身充滿了力量。

    回到家,吃過飯,兩人也沒睡,叫高翠兒拿了酒,就在院子裡喝開了。

    他們沒把收音機和前線的事告訴高翠兒,高翠兒還以為他們是為昨天佈局報仇的事喝酒慶祝呢,只是感到奇怪:「昨晚上不是喝過了嗎?」

    支走了高翠兒,張旭舉起杯子,對肖彥梁說道:「來,我們為殉國的王師長敬一杯酒。」

    「好!」肖彥梁和張旭站起來,對著北方,舉起酒杯。

    「王將軍,」肖彥梁輕聲說道:「願您地下有知,保佑我前線的將士多殺日本人;保佑我們國軍能早日反攻,收復失地!」

    「王將軍,」一旁的張旭也說道:「我張旭最佩服您這樣的好漢,我敬您這杯酒,願您保佑我們在這裡多殺日本人,多殺漢奸。」

    說完,兩個人恭敬地把酒杯裡的酒灑在地上。

    兩個人坐下時,眼眶已經紅了。

    「兄弟,」張旭悶聲喝口酒,問肖彥梁:「你那句『文官不愛財,武將不怕死。』說得可真好,是聽誰說的?」

    「是誰說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在上海打起來的時候,我的上司對我說的。」

    「哦,是這樣。『文官不愛財,武將不怕死。』」張旭低頭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念了一邊,然後拿過酒瓶,猛灌了一口。

    他心中鬱悶,自開戰以來,他所見得官,不管是文的還是武的,沒有一個不是收拾細軟,聞風而逃!就是黃長羽,也是因為逃晚了,才留下的。

    肖彥梁搶過酒瓶,和張旭一樣猛灌一口。他心裡也是非常難受,在南京,好好的幾十萬大軍竟然沒有組織,各自為戰,硬是把一個防禦健全的首都丟了。那個唐生智,城防總司令,也不組織人員撤離,整日無所事事,日本人一進攻,就丟下部隊跑了,讓南京活生生地成了人間地獄。想當初上司興奮地告訴自己,唐生智主動請纓做城防司令,看來南京守得住,老百姓保得住……

    「大哥,」本來是為慶祝以後可以收聽國軍消息而喝的酒成了兩個人各自滿懷心事的悶酒,肖彥梁轉變了話題。

    「局座家裡的有收音機,真是沒想到的事。」

    「我也很驚訝。原先以為那玩意已經被日本人搶走了。」

    「以後大哥還有多到局座那裡走走,隨便聽些消息回來。」

    「你放心,這個自然包在我身上。我也很想知道前線打得怎麼樣了。」

    ……

    喝酒的人沒有注意到頭頂的月亮已經升起來了。

    三天後,張旭、肖彥梁來到德貴的家裡。出院後德貴就在家裡養傷,睹物生情,用肖彥梁的話講,就是要在這裡加深對日本人的仇恨!同時他們也安排王樹心和李志照護德貴。

    進了門,見德貴吊著胳膊,已經可以隨便走了。

    「大哥,肖隊長,你們來了?快請坐。」德貴一見兩個人,趕緊招呼著,王樹心早跑去端茶倒水,李志提了凳子出來。

    「你怎麼樣了?」肖彥梁坐下後笑著問道。

    「已經不礙事了。你瞧,」德貴邊說邊把胳膊從繃帶中取下來,用力抬了抬。「怎麼樣?可以讓我出去了吧?媽的,那個日本軍醫的技術真是好,才幾天工夫,傷就好得差不多了。」

    「德貴,你別忘了,那個日本軍醫說了,幸好子彈沒傷著骨頭,才會好得這麼快。所以你還是運氣好,而且肖隊長的槍法也……」王樹心在一邊提醒說道。

    「王樹心,你說啥呢?你腦子沒進水吧?」肖彥梁急促地打斷王樹心的話,臉色鐵青,異常嚴厲地問道。

    「我……我……」

    「哈哈,看來你的傷已經好了,太好了,肖兄弟,趁著今天天氣好,我們出城吧?」張旭捏了捏德貴的胳膊,替王樹心打著圓場,對肖彥梁說道。

    「既然大哥這麼說,好,我們今天出城。樹心,待會你、小志和我去那個地方辦點事,大哥你和德貴先從東門走,有人問,就說帶德貴出去走走,散散心。」

    「行!德貴,我們走。」張旭拉著德貴沒受傷的手走到門外,王樹心李志忙跑到外面,要扶著德貴上自行車,德貴一擺手,拒絕了兩人的幫助,自各上了車。張旭一踩腳蹬,自行車搭著德貴向東門跑去。

    那天幹掉金水、林茂後,肖彥梁就單獨嚴重警告過王樹心,不准再衝動,也不准把這個佈局,尤其是肖彥梁和德貴合演的苦肉計,說出去。自從那回用槍指著肖彥梁後,王樹心對肖彥梁是越來越佩服,尤其是集市佈局的事,更是讓他從心裡服了肖彥梁。

    聽了肖彥梁的警告,他也確實老老實實的,有人問起,也按事前編好的說,怎麼樣發現假乞丐,德貴怎麼樣被暗算,金水、林茂怎麼樣被處死等等被王樹心越說越順口,說得多了,有時甚至自己也相信是真的了。

    可是他當時還是不明白,放了張富,怎麼樣讓他生不如死。直到三天前,他帶人活捉了張富,他才明白。

    剛才他一激動,差點說出來,被肖彥梁一吼,驚出了一身冷汗。見肖彥梁不再說什麼,才寬下心來,跟著肖彥梁出了城三天來,張富被關在一處棄房中,各種「警察審訊犯人的刑具都通吃一遍」----這是張旭在抓住張富的第二天來「看望」時特意囑咐的話。

    於是「披釘衣」、「烙鐵」、「老虎凳」……等等各種刑具全用在張富身上。

    當肖彥梁帶著王樹心來提人時,張富已經完全沒了人樣,渾身上下竟沒有一處好地方。

    「嘩,」一桶鹽水淋在張富身上,張富再次疼得慘叫起來,只是連續三天的折磨,他的嗓子早已啞了,此時的慘叫就像一隻被摀住嘴的鴨子,發出低低的聲音。

    「張富,兄弟我看你可憐,今天就送你上路。」肖彥梁一揮手,幾個人放下張富,架起他走出了屋子。

    遠遠看見張旭、德貴幾個人,肖彥梁快走幾步,叫道:「大哥,我們來了。」

    王樹心把張富帶到德貴媳婦一家的幕前,隨手把他丟下,對德貴敬了個禮,說道:「貴大哥,張富這王八蛋我給您帶來了。」

    德貴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被綁著的人,他無法相信,這個被打得變了型的人是張富,是他德貴不共戴天的仇人!

    「去看看吧。」張旭拍了德貴一下。

    德貴顫顫巍巍地走到張富面前。

    自從被抓,然後看見張旭,張富已經知道自己完了,可惡的是便衣隊居然不處死他,反而用各種酷刑來折磨他。而他所有的哀求都沒用。

    聽聽吧,這個人打的時候,說為XX的腿報仇,那個人說是為XX家的老母雞報仇……這三天來,張富想得最多的,也是他最後悔的是:當時在城外他為什麼不自殺?

    當王樹心把他往地上一放,他先看見德貴,再看見眼前的墳,他什麼都明白了。怪不得要折磨他三天,原來德貴的傷今天才好。

    張富現在徹底放棄了求生的慾望,心裡反而安靜了許多。望著漸漸靠近的德貴的臉,他裂開滿是血,沒有牙的嘴一笑,對著德貴說:「是德貴呀,我就是張富,就是帶日本人玩了你老婆,殺了你老婆全家的張富。哈哈,來,來殺了我,殺了我,哈哈。」

    突然聽到張富說話,尤其是聽到他親口承認所幹的是,德貴一把抓起張富,嘶聲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幹這沒天良的事?為什麼?」

    「哼,誰要你用槍指著老子的頭?」

    德貴彷彿遭雷擊一般。剎時呆住了。手一鬆,張富掉在地上。

    「就為這件事,你就對我媳婦下手。……」他重複著這句話,目光無神地望著墳堆。

    張旭上去一把抱住德貴,用力喊著。

    「德貴,德貴,你怎麼啦?」

    德貴被張旭一陣叫喊,好像清醒了,他抬起頭看著張旭,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大哥!」他猛地大聲叫道,隨即反抱著張旭跪下,「嗚嗚」哭起來。

    眾人一時無語。

    哭了一陣,張旭用力把德貴拉起來,指著張富說道:「兄弟,弟妹一家的仇人就在眼前,這種人,你就是罵了他一句,他也會想法子報復的,你還在想什麼想,趕緊殺了他為弟妹一家報仇!」

    說著,張旭把駁殼槍遞到德貴跟前。

    聽到「報仇」兩個字,德貴一下子收住了哭聲。

    「媽的,老子要報仇,老子要親手宰了張富這狗娘養的。」想到這,德貴看了一眼張富,向張旭搖搖頭。

    「大哥,刀子。」

    張旭楞了片刻,隨即會意地取出匕首遞給德貴。

    德貴握著匕首向張富走去,那張富也是知道必死了,卻開口刺激著德貴:「德貴,你他媽的有種當時就殺了我,拖到現在,算什麼好漢?媽的,就你那熊樣,你媳婦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嘿嘿,想起那一身嫩肉……」

    張富一心刺激著德貴,想他給自己一個痛快,誰料到德貴聽了這些話,反而不走了,回頭叫著王樹心:「樹心,過來幫個忙,把這王八蛋的嘴打開。」

    王樹心聽話地跑上前,一把捏住張富的雙鄂,張富吃不住痛,被迫張開嘴。德貴伸出匕首在張富嘴裡一陣亂攪,那匕首鋒利無比,立刻將張富的舌頭攪得碎了。

    德貴示意王樹心送開手。血順著張富的嘴角流出,奇怪的是他還沒有疼昏過去。直直的眼睛盯著德貴。

    「媽的,你以為用話逼我,老子就會給你個痛快?做夢吧。」

    說完,德貴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等等。」肖彥梁也明白了德貴的意思,忙對他說:「把衣服脫了。」

    「脫衣服?哦,明白了」德貴答應一聲。

    肖彥梁不忍心看德貴下手,他轉過身去,望著一片片田地裡長著的青草,身後傳來德貴一下一下支解張富的聲音和張富含糊不清的呻吟。

    這樣報仇,是不是很殘忍?

    想到遠處小樹林裡孤單單的許小菇,肖彥梁心中一痛。自己已經殺了二十幾個鬼子了,算不算替她報了仇?

    就算是替她報了仇,那許子鄉的幾百老老少少的仇什麼時候才能報?南京下關和自己一起被日本人殺的那些青年人的仇什麼時候才能報?

    算算日子,清明也要到了,這件事了了,得抽個時間去看看小菇了,告訴她這段時間我的經歷,讓她也能替我高興高興。順便也問問她,什麼時候才算是報了仇。

    註:王銘章將軍,字之鐘,四川新都泰興場人,一八九三年七五四日生。七七事變後,當時任一二二師師長的王銘章將軍隨其他川軍將領請求率部開赴前線作戰,一九三七年九月十二日,他在德陽駐地慷慨誓師,表示要用熱血報國的具體行動,來贖回他二十年來參與內戰危害人民的罪愆。當時,川軍各部編為第二路預備軍出川作戰,劉湘任總司令,鄧錫侯任副總司令,下轄兩個縱隊。玉銘章所在之第四十一軍與四十五軍、四十七軍編為第一縱隊(後改稱二十二集團軍)。經川陝公路開赴抗日前線。

    部隊到達寶雞後,因晉北忻口與晉東娘子關受日軍猛攻,戰況緊急,西安行營奉轉蔣介石命令,要二十二集團軍立即由寶雞乘火車直開潼關渡河,歸第二戰區戰鬥序列,馳援晉東。王銘章將軍之一二二師為前衛部隊,十月十四日到風陵渡,渡過黃河進人山西。十五日,王銘章在趙村車站號召三六四旅全體官兵要「受命不辱,臨危不苟,負傷不退,被俘不屈。」十九日,三六四旅到達太原後,接到負責指揮正太線作戰的第二戰區副司令長官黃紹肱的命令,東行至巖全鎮。二十四日又接到黃紹肱命令「即刻出發迎擊西進之敵」。由於情況不明,二十五日拂曉,三六四旅在東回村與日軍遭遇,三六四旅尚未部署完畢即遭日軍炮火襲一擊,敵機轟炸掃射,各部傷亡很大,但該旅官兵士氣高昂,以簡陋裝備與裝備精良的日軍展開殊死搏鬥,激戰一日,傷亡近二千人,當日夜晚撤退。由於黃紹駭直接指揮師、旅、團,部隊建制被分割,以至於被敵各個擊破。當王銘章到達前線時,一二二師已處於混亂狀態。經過兩個星期的作戰,四十一軍傷亡近半,為利於今後作戰,軍長孫震整編部隊,每旅兩個團並為一個團,一二二師二個旅四個團縮編為二個團(旅番號繼續保留人整編後,即開到平遙、張蘭一帶繼續與敵作戰。

    一九三七年底,日軍佔領南京以後,為了溝通南北戰場,遂沿津浦路南北對攻,企圖攻取徐州,徐州會戰開始。在中國軍隊的頑強抵抗下,津浦路南段的日軍進攻勢頭被阻,兩軍形成隔淮河對峙的局面。津浦路北段因韓復矩在日軍進攻面前不戰而退,濟南、泰安、曲阜等地棄守;形勢萬分危急。第二十二集團軍奉令急赴魯南,增援北線作戰。

    一九三八年一月上旬,二十二集團軍抵達臨城(今薛城),以四十五軍為第一線部隊,四十一軍為第二線部隊,均部署於滕縣以北。一二二師為集團軍預備隊,準備扼守滕縣。三月上旬,日軍在鄒縣、殼州大量增兵,並以小部隊及飛機向四十五軍陣地反覆進行偵察,準備發動大規模攻勢。十日,孫震為加強守備,

    重新調整部署,將預備隊一二二師師部調進滕縣城內,任命王銘章為第四十一軍前方總指揮,統一指揮一二二、一二四師。王銘章令三六四旅張宣武團進駐滕縣以北的北沙河,部署第二道防線;三六六旅王文振團進駐滕縣東北的平邑,城前,以掩護第四十五軍陣地的右側背,並防備臨沂方向之日軍第五師團的側擊。

    三月十四日,日軍第十師團在航空兵的掩護下向滕縣外圍四十五軍第一線陣地展開全線攻擊。經一日激戰,界河一線的守軍正面陣地屹然未動。十五日晨,日軍繼續猛攻界河四十五軍陣地未能得逞。同日,另一股日軍約三千人由濟寧東南的石牆出動,向東防深井的一二四師三七o旅進攻,該旅傷亡慘重。王銘章為防止敵人由深井向滕縣左後方迂迴包圍,急調在滕縣擔任城防的一二四師三七二旅馳援三七零旅,經激烈戰鬥,終於穩定了防線。十五日午,王銘章為防敵人乘隙滲入滕縣左側,命令在北沙河的七二七團抽出一營兵力,到滕縣西北的洪町、高廟佈防。

    十五日下午,日軍以界河正面守軍陣地仍未被突破,遂遣兵力萬餘,由龍山以東向滕縣方向右翼迂迴,下午五時許,其先頭部隊已分別進至膝縣東北十餘里的馮河、龍陽店一帶。日軍的企圖是撇開正面陣地,直接攻擊滕縣縣城,迫我正面陣地不戰自棄。此時,滕縣城關僅有一二二、一二四、一二七三個師部和三六四旅旅部,每個師部只有一個警衛連、一個通信連和一個衛生隊,還有滕縣縣長周同率領的警察和保安隊四、五百人,滕縣形勢十分危急。四十一軍、四十五軍的大部兵力均膠著於第一線,只有在平邑方向的一二二師三六六旅王文振團尚未與敵接觸。王銘章急令該團火速回援,但該團遠在百里之外,緩不濟急,且難保途中不被敵阻攔。王銘章向集團軍總部請求援兵,而二十二集團軍總部掌握的唯—一支機動部隊是四十一軍直屬特務營,孫震只留一個手槍連擔任總部的警衛,令營長劉止戎率三個步兵連星夜乘火車開赴滕縣。王銘章再命三六四旅張宣武團長從北沙河陣地抽出一個營,跑步回救。截止十五日夜,滕縣城關的戰鬥部隊,共為一個團部,三個營部,十個步兵連和一個迫擊炮連,另有師、旅部的四個警衛連,還有臨時來城領運彈藥的一二四師一個步兵連。加上警察和保安隊,合計三千人;但真正的戰鬥部隊不滿二千人。王銘章命從平邑趕到的三六六旅一個營扼守縣城東關,三六旅一個營擔負東西兩面城防,軍特務營擔負南北兩面城防。

    自率師部在西關指揮。當夜,部隊急築工事,搬運彈藥。

    對於敵強己弱的形勢,玉銘章心中十分清楚,但他抱定以死報國之心,他曾說過。「以川軍薄弱的兵力和破敗的武器,擔當了津浦線上保衛徐州的第一線的重大任務,力量已不夠是不言而喻的。我們身為軍人。犧牲原為天職,現在只有犧牲一切以完成任務,雖不剩一兵一卒,亦無怨尤。不如此則無以對國家,更不足以贖川軍二十年內戰之罪愆了!」

    十六日黎明,日軍繼續向界河一帶四十五軍陣地猛攻;迂迴至馮河、龍陽店一帶之日軍開始向守備滕縣東關的警戒部隊進攻。八時許,敵集中炮兵火力向滕縣東關、城內和西關火車站射擊。同時,敵飛機十餘架飛臨滕縣轟炸、掃射。駐在西關的玉銘章在敵開始轟炸後,通過電話詢問情況,隨後跑步進城,與同僚、部屬協商判斷東郊之敵即將大舉進攻,大戰迫在眉睫,作戰應變方案有兩個,一是死守孤城;二是出城機動作戰。會後,王銘章立即向集團軍總司令孫震報告,孫震答覆說:「委員長來電話要我們死守滕縣,等待湯恩伯集團前來解圍,湯部的先頭部隊昨日已到臨城,其後續部隊亦正陸續趕到。我當催促王廉仲軍趕緊北上,你應確保滕縣以待援軍。你的指揮部應立即移到城內,以便親自指揮守城,如兵力不夠,可把城外所有的四十一軍部隊調回一城內,固守待援!」王銘章下定了決心,昭告全城官兵,「決心死守滕城,我和大家一道,城存與存,城亡與亡。」他還命令將南北城門堵死,東西城門暫留交通道路,也隨時準備封閉。師部和直屬部隊也由西關移進城內。

    日軍自八時開始,持續炮擊了兩個小時,十時許停止射擊,沉寂了約三十分鐘,突然集中炮火猛轟東關南半部寨牆的突出部炸開了十餘米寬的一個缺口。敵集中數十挺機槍對準缺口掃射,一掩護步兵進攻。守軍官兵毫不畏懼,沉著應戰,隱蔽在缺口兩側,當敵兵約五、六十人剛下到寨壕將要向缺口衝鋒時,向敵猛投手榴彈,將敵大部殲滅。就這樣,擔負缺口段守備的一連,接連打退敵軍三次衝鋒,而自己也傷亡近百,由預備隊替換下來…當午二時,日軍再向東關東北角猛攻;五時,又猛攻東關門,均被守城部隊擊退。日軍遺屍纍纍,守軍亦傷亡慘重。當晚,戰鬥停止。

    滕縣正面四十五軍部隊經三天浴血奮戰,傷亡過半。十六日午,正面陣地被敵突破。四十五軍從滕縣兩側撤退。當晚,四十一軍一二四師和一二二師七二七團奉命陸續進入滕縣。三六六旅中途遇故,繞道到達臨城。王銘章根據兵力變化情況,重新調整部署。同時,命令各部抓緊補充彈藥,構築工事;在城牆下隱蔽的部隊,每班扎一架雲梯,隨時準備登城反擊。

    援軍湯恩伯部王仲廉軍十五、十六日陸續到達臨城,先頭部隊一個團剛下火車,孫震以滕縣情況緊急,令其前往增援。該團在南沙河遭圍攻滕縣日軍一部攻擊,不支潰退,其它各部僅在南沙河警戒,其軍部到達後,得知滕縣正受強大敵軍圍攻,便借口機動作戰,將部隊迂迴向滕縣東北峰山以東地區開去。於是南沙河之敵向前推進,二十二集團軍總部不能抵抗,遂後撤至運河南岸利國驛,從此與滕縣守軍失去聯絡,滕縣完全陷入日軍四面包圍之中。

    日軍在滕縣碰上硬釘子,出乎意料,遂於當夜,調集精銳部隊,配屬數十輛裝甲戰車和大量炮兵,十七日六時許,敵集中炮兵火力,猛烈射擊滕縣城區,敵機二十餘架瘋狂投彈掃射,整個滕縣城硝煙瀰漫,房倒屋塌,頓成一片火海。兩個多小時的轟炸之後,敵開始向東關進攻,以十餘輛坦克為先導,掩護步兵從東寨牆的缺口衝鋒。東關守軍冒著敵人炮火,在近距離與敵展開殊死搏鬥,傷亡慘重。另一部日軍向被轟塌的東南角城牆進攻,守軍一個連,用集束手榴彈炸毀敵戰車兩輛,在敵密集火力射擊下,該連傷亡殆盡。敵步兵四十餘人衝上城角,守軍另遣一個連向突人之敵反擊,經激烈肉搏,全殲突入之敵,該連官兵僅剩十四人。此時,王銘章急電孫震:「敵以炮火猛轟我城內及東南角城牆,東關附近又被沖毀數段,敵兵登城,經我反擊,斃敵無數,已將其擊退,若友軍深夜無消息,則孤城危矣。」

    午二時,日軍以重炮猛轟南城牆下街道,同時,敵機二十餘架轟炸南關。隨後,敖步兵在坦克掩護下進攻南城。守軍英勇戰鬥,傷亡殆盡,敵軍攻佔南城牆。此時東面日軍集中兵力猛攻東關,散步兵在坦克掩護下突入東關。玉銘章見援軍無望,再給孫震一電,表示:「決心死拼,以報國家。」

    王銘章在敵軍攻佔南城牆和東關後,親臨城中心十字街口指揮作戰。此時,佔領南城牆之敵在機槍火力掩護下,從西南城角向西城牆逼進,敵炮兵集中火力射擊西門城樓。西門、火車站,守軍失去城牆等工事掩護,暴露在敵火力之下,傷亡極大,仍堅持抵抗。下午五時,敵佔領西城牆和西門,王銘章命令城內各部與敵巷戰,西關守軍死戰待援,自己登上西北城牆,親自指揮警衛連一個排進攻西門城樓。因敵火力猛烈,城牆上毫無掩蔽,該排全部陣亡。此時,玉銘章決心縋城到西關指揮守軍繼續戰鬥,行至西關電燈廠附近,遭西門城樓敵密集火力射擊,王銘章身中數彈,當場犧牲,同時殉難的還有參謀長趙渭濱及一二四師參謀長鄒紹孟等人。王銘章將軍犧牲後,守城官兵仍繼續與日軍搏鬥,除少數突圍外,其餘皆灑盡了最後一滴血。

    滕縣之戰,王銘章將軍指揮第四十一軍,挫敵凶鋒,阻敵銳進,為徐州一帶中國軍隊的集結贏得了時間,也使日軍第十師團受到較大損失,為爾後的台兒莊大捷,創造了有利條件。徐州會戰的指揮官、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將軍高度評價說:「若無滕縣之苦守,焉有台兒莊大捷?台兒莊之戰果,實滕縣先烈所造成也!」

    國民政府對玉銘章將軍奮勇抗戰給予高度評價,並追贈為陸軍上將。

    王將軍靈樞經武漢、重慶、成都運回其家鄉新都,沿途各地紛紛隆重舉行悼念、祭奠儀式。在武漢舉行迎靈公祭儀式時中共中央代表吳玉章、董必武,八路軍代表羅炳輝、齊光,《新華日報》代表吳克堅等前往參加。吳克堅致悼詞說:「王師長等殉國烈士的鮮血,不僅洗滌了他們在川軍二十年的罪愆,而且更加振奮了全國軍民槍口一致對外的民族精神。他們是對得起四川的父老、對得起國家的。王師長是我們炎黃的優秀子孫,是保國衛民的英勇戰士,是中國的模範軍人,他的死為國家、為民族、為全中國人民,他的勳名將永垂史冊,他的精神將永遠不死!」毛澤東和秦邦憲、吳玉章、董必武等還聯名撰贈輓聯:

    「奮戰守孤城,視死如歸,是革命軍人本色;

    決心殲強敵,以身殉國,為中華民族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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