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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八章 巧遇救兵

作者:宋思乙

    這時正是白天,西羽同往常一樣,背靠大樹主幹,再次搜索著叢林遠近。

    突然,他精神一振,睜大了雙眼。前方不太遠的地方,居然有一隊人正在緩緩經過。看裝束不像帝國士兵,倒像一群過路的旅行者。

    他跳起身來,高聲呼喊著這些人,一面使勁揮舞著雙手,以求對方發現並幫助自己從這棵該死的大樹上下來。

    他的運氣真好!當然更可能只是因為距離較近,那隊人居然聽見了他的呼救。他們的行程暫時停下了,接著兩個人離開大隊,迅快向這裡奔來。

    西羽攀著粗大的樹枝朝下望,看見過來的兩人身著式樣特異的武士裝束,似乎並非帝國子民的常見裝扮,不過看上去都很年輕,而且身體強健,行動敏捷。他們來到近處,仔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看見樹上呼救的只是一個半大的小孩,臉上露出訝異的表情。其中一名長相文雅的年輕人笑著說道:「嗨,早上好!孩子。是你在向我們呼救吧,不知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用的是一口極其標準的大陸通用語。

    原來在這片遼闊的大陸上,曾經存在過許許多多的國家與民族,各國各族幾乎都有自己獨立的語言,因為互不理解,相互之間很少交流。後來,強大的蓋亞古國幾乎統一了整個大陸,為了統治方便,就在新征服的領地強制推廣蓋亞語。蓋亞古國統治整個大陸並不久,不過三十多年的時間,就被下屬的各國聯合起來推翻了。不過這段時間裡,蓋亞古國統治下的各國各族開始廣泛交流起來,蓋亞語的推廣給大陸各國民眾的交流溝通帶來了方便。蓋亞古國被推翻後,這種交流並沒有跟著停止,而是繼續保持,越來越頻繁,越來越緊密。蓋亞人文化並不發達,語言也頗有亟待完善的地方,有識之士在此基礎上進行整理和完善,就成了當今通用的大陸通用語。

    大陸通用語受到大陸各國的廣泛歡迎。為了交流的方便,一些小國甚至拋棄了本國的語言,全面推廣大陸通用語。

    孩子!西羽有點不太高興,這是他最不樂意聽到的稱呼。不過這時並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不錯!這是顯而易見的,真是謝天謝地!我需要你們的幫助,讓我從這棵大樹上下來。」西羽連忙也用大陸通用語大聲回答道。

    「幫你從樹上下來?當然沒有問題。不過你為什麼一個人呆在這棵樹上?你有大人沒有?他們在哪兒?當初你又是怎樣上去的?」那名年輕人微笑著,一口氣問了他好幾個問題。

    西羽當然不能將實際情況完全告訴他,於是說道:「當然有大人啦,不過我並不知道他現在到了哪裡,也許已經凶多吉少了!」

    他想到天戈這麼多天都沒有消息,臉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憂愁的神色。接著又說道:「我與我大哥一起,到這森林裡來,本想在邊緣處逛逛,增加一些閱歷見識,沒想到遇到了一隊盜賊。」

    森林本來就經常有冒險者進來,只是像他這樣小小年紀就來冒險,倒是少見。那名年輕人皺眉道:「盜賊!?」似乎不太相信。

    西羽明白他疑惑什麼。以忘歸森林如此奇異可怕的地方,怎會有盜賊在此打劫?連忙道:「我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他們發現了我們,就不由分說地圍了上來,每個人的神色都惡狠狠地,顯然要對我們不利,並且根本不講道理。大哥讓我先跑,自己留下來抵擋,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他了。我跑到這裡,看見這棵樹,就拚命爬了上來,藏在枝葉之間,終於躲過了他們的搜索。想不到上樹容易下樹難,竟被困在了這棵樹上,再也下不來了。」

    兩個年輕人一字不漏地注意聽著,相互間對望了一眼,點了點頭,神色頗為凝重。然後那名文雅的年輕人做了一個手勢,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年輕人就忽然轉身離去了。

    西羽急忙道:「咦,你怎麼走啦?」

    那名文雅的年輕人安慰道:「別急,他這是回去多叫一些人,然後再想法救你下來。」

    頓了一頓,又問:「你被困在這裡有幾天了?」

    「已經足足兩個白天三個夜晚了。如果再沒見有人過來,我真想就這樣跳下來跌死算了,這種地方真不是人呆的!」西羽感歎地回答道。

    那人又笑了笑,問道:「聽你的口音,是帝國都城燕支城的人吧,你叫什麼名字?小小年紀身手相當不錯呢!」

    身手相當不錯?西羽不知道他的這個評價從何而來,笑道:「只是爬樹的本領不錯吧。日常在家裡和書院時,我時常練習這項本領呢。不過我也不明白當時是怎麼爬上來的了,現在讓我再爬一次,也肯定爬不上來了呢。哦,對了,我的名字叫喻,是迷途書院的見修生,你叫我小喻就行了。」

    西羽大大方方地說著,卻沒有報上自己鼎鼎有名的真實姓名,這是他日常與人交往時養成的一個習慣。原來幾乎每次當他向別人提及自己的真名時,對方總是改容相向,弄得他很不舒服,小小年紀就已飽嘗了名人的煩惱。這時見對方雖然不是帝國人,卻似乎對帝國的情況很是熟悉,於是多留了一個心眼,用了自己在書院讀書時所用的化名。對於自己的父母,當然更加不敢提及了。

    迷途書院,是當今大陸規模最大、聲名最盛的一所書院。大陸上但凡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以自己的子女能夠在書院修行為榮,不過書院的門坎極高,相當重視學員的基本素質和能力,並非有權有勢就能進得去。書院創辦至今,已經有足足幾百年的歷史了,其間經歷各朝各代的風風雨雨,一直保持中立,從不直接參與到各國政治中,美名長盛不衰。現今名震大陸各國的風雲人物,幾乎都出身於迷途書院,書院早已成為名副其實的衣冠聖地,文章翹楚。

    果然,只是聽到「迷途書院」四字,對方也已改顏相向,客氣地說道:「原來是迷途書院的喻見修,你太謙虛了!我這是遇到了貴人呢。」他識趣地沒有再追問西羽的姓氏。

    原來,迷途書院為了保持自己的中立,有一條極重要的規矩,大陸各國稍有識見的人全都知道,那就是決不允許學員透露自己的身份來歷,為了保住學員的身世秘密,所有學員入學時全都必須另起學名。自然,書院中更加不允許談論當前國家政治的大事,以免引起爭端。

    現在西羽只報上了自己的學名,而那人平素在國內就是以見聞廣博、談吐俊洽著稱,一聽之下,頓時知曉他不願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也不說破,只是心中略覺好笑而已。

    嘿嘿,書院的規矩雖嚴,對於各國政要來說,裡面那些著名學子的所謂秘密,又算得了什麼呢?更何況是喻見修這樣響噹噹的書院名人!

    兩人談笑了一陣。那人詢問盜賊的詳情,西羽推說當時黑古隆冬的看得並不仔細。正談之間,只聽遠處一陣喧嘩,一群人迅快地奔了過來,他們全都身穿式樣奇特的武士裝束。遠遠地只聽一名大漢高聲說道:「什麼大樹這麼難爬?讓我瞧瞧!」他口裡說的,卻並不是在大陸各國通用的語言,西羽聽得清楚,那是位於帝國東北面的東離王國常用的方言。

    看樣子這一群人,是從遙遠的東離王國千里迢迢過來的呢。

    說話間這群人已經來到樹下,見到這樣高大的一棵樹,不由全都面面相覷,緘口無語。半晌,先前高聲說話的那名大漢又用東離方言大聲道:「這樣的一棵樹啊!喂,小孩,當時你是怎樣爬上去的呢?」他的用辭頗不禮貌,只是眾人平日相處之下早已習以為常,而且所問的話語更是眾人共同關心的,當下也不阻攔,全都瞪大眼睛瞧著西羽。

    那名先來的文雅年輕人皺了皺眉,責怪道:「查裡圖,跟人說話要注意禮貌,而且,應該用大陸通用語!」

    大漢查裡圖對這個年輕人相當尊敬信任,當下立即向他躬身道:「是!」

    他又轉身向西羽行了個禮,用大陸通用語結結巴巴地說道:「對……對不起,這……這位……小……先生,請……請問您是如何……如何到了這樣……這樣的一棵樹……上?」看來他的大陸通用語水平實在並不怎麼樣。

    西羽感覺到眾人異樣的神情。在書院時,他也曾與東離王國的學友交往,學過幾口東離語。這時見那大漢性子憨直,倒也並無惡感,於是向他禮貌地回了個禮,聳聳肩,用東離方言輕鬆地回答道:「不要緊!我也正為此感到詫異呢,尊敬的先生!不過,倘若有幾名身手高強的武者,手持明晃晃的刀劍,直向您的藏身之處搜尋過來,我想您對這個問題將不會再有任何困惑,而立即用行動直接去找到最為準確的答案!」

    聽到他風趣的回答,眾人哄笑起來,臉上都露出釋然的表情,轉而商討如何將他從這樣一棵大樹上弄下來的問題。

    西羽終於明白,那名年輕人對自己「身手相當不錯」的評價從何而來了,敢情,能夠爬上這樣的一棵樹就是身手不錯的證明。看模樣他們個個身高力壯,一副飽經訓練身手不凡的高手姿態,見了這樣的一棵樹,在不借助專業工具的情況下,竟然也是束手無策呢。看來自己被困在樹上兩天三夜,並不是什麼恥辱或者好笑的事情。

    倘若他們知道天戈當時是如何「爬」上這棵樹的,只怕要更加目瞪口呆呢。

    眾人忙亂了一陣,最後在西羽的提議下,找來了足夠長度的結實長繩,繩頭繫上一根短矛,再請一名擲矛好手投擲到西羽站立的樹幹上。於是西羽終於藉著長繩墜了下來。

    西羽雙足踩上實地,心中不禁湧起了難以言喻的喜悅和輕鬆,但想到至今不知所蹤的天戈,這種喜悅之情不覺又淡了幾分。再與這一群人交談,原來他們果然都是帝國東北面的東離王國的士卒,護送本國三王子出使帝國,不料也在路途上遇到了凶狠的大隊強盜,交戰中與王子和護衛大隊失散,於是他們一路追尋,來到了此處。

    那名文雅的年輕人名叫東離望,在這一隊人中身份最高。西羽對東離王國也略微有些瞭解,知道「東離」正是王國的國姓,看來這個人應該有東離王國的王族血統了。

    西羽有心去樹林裡繼續尋找天戈,東離望勸他說,在這茫茫林海中,又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天,倘若他的大哥最終逃出了生天,找不到他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林子裡又處處危險,倒不如大家一起到森林外面的城鎮去等他,說不定能夠遇上。

    西羽心想也是,憑自己的這點東西,天戈辦不到的事,自己想必更加難以做到。即使自己運氣很好,竟然真的找到了他,對他來說也是拖累大於幫助,只怕三天前的經歷又要再次上演。於是同意放棄找尋天戈,與他們結伴同行。

    至於那個大包裹,暫時自己是沒有辦法把它取下來了,看這群人的模樣,估計在這件事上也不會有什麼幫助,於是仍然將它留在了樹上。

    臨行前西羽拔出匕首,在那棵大樹的樹幹上剝去一塊樹皮,刻了一幅圖畫,圖上正中三棵枝繁葉茂的大樹,邊上一根羽毛飄飛,旁邊刻了一個「東」字。

    倘若天戈回來,看到這幅圖,應該明白自己已經踏上返家的路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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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們一行人全部離開之後,樹下突然出現了一個渾身漆黑的人。他閃動著能夠清楚看見的全身唯一器官——一雙冷峻的眼睛,環著大樹默默地繞行數圈,然後停在西羽留下的圖畫前,仰頭思索了一陣後,緩緩舉起了雙手,輕撫畫面。那幅圖畫竟然開始模糊起來,周圍的樹皮瘋狂地生長蔓延過來,很快覆蓋了畫圖的地方,新生出的那塊樹皮與與周圍的樹皮看上去沒有任何區別。

    待樹皮長好之後,突如其來地,那人忽然從站立的地面上消失,緊跟著出現在將西羽困了兩天三夜的那些樹枝上,細細檢視。他很快就發現了那個大包裹,打開來略微看了看,隨即將它合上,放回原地,嘴裡喃喃地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麼。

    他又再仔細檢視,見再也沒有什麼發現,於是將那根令西羽終於返回地面的長繩仔細收起,又從樹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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