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賢塔·忘歸之旅--玄幻魔法小說網

    「啊，你叫我弟弟，卻管他叫叔叔！這，我未免太吃虧了！」西羽朝面前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離火大叔的孫子離火明光大聲抗議道。

    離火明光是個文靜瘦弱的少年，因為家教的影響，平日裡不茍言笑，跟西羽相處不過短短的半天時間，臉上的表情豐富了，說話也自然而然地多了起來。聽見西羽的抗議之辭，他縱聲而笑，振振有詞地說：「我叫天叔叔已經八九年了，一直都是這樣的。至於你……」

    他伸手在西羽的頭頂比劃了一下，續道：「矮了我足足半個頭，年紀更加小過我，難道也要我叫你叔叔不成？」

    「私底下你怎麼叫他我不管，可就是不能夠當作我的面叫。我一直當他是我的大哥哥，被你這麼一叫……」

    兩個少年在前面爭執不休。在他們的身後，天戈和林雅聽到這番爭論，彼此對望一眼，臉上都忍不住露出微笑。

    夜幕降臨，街邊的燈火閃亮起來，勞碌了一天的人們，開始陸續出現在大街上，散步，聊天，順便採購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忘歸之野的夜晚，比白天更加熱鬧得多。

    在離火大叔家用過晚飯之後，已經休息了大半天早已閒得發慌的西羽提議大家出來逛逛。天戈自然陪著他；林雅沒有什麼事，也一同跟了出來；大叔大嬸因為上了年紀，腿腳不太靈便，就不跟年輕人一起熱鬧了，打發孫子明光充作離火家的代表，陪他們逛街。現在，一行四人正緩步行走在忘歸之野繁華熱鬧的大街上。

    身邊周圍到處是人，天戈和林雅反而比先前單獨在離火家會客大廳時感覺舒服自在多了。

    忘歸之野有別於大陸各國的高度法術文明，在夜晚的大街上體現得特別明顯，單以照明而言，完全可以說得上別具一格。房屋是長老會統一設計修造，採用了古樸簡單的實用造型，表面塗上五顏六色的法術材料，白天看上去，像是置身萬花叢中一般繽紛絢爛；到了夜晚，沿街的屋簷上靈晶燈紛紛亮了起來，房屋表面的塗料被燈光一照，竟然也釋放出柔和朦朧的七色毫光，相當漂亮。

    主街兩旁，店舖一家挨著一家，出售的除了一些日用品外，大量的是逃亡者從外面帶進來的各類奢侈物品，其中不乏奇珍異寶。忘歸之野流通的貨幣與大陸各國並不一樣，初次進來的人在長老會下屬的「忘歸家園」作好相關登記之後，即可獲得一定數量的忘歸幣，作為短時間內的基本生活費用，自然，這樣的補助是遠遠不夠的，倘若想在這裡長久地生活下去，還需要另想辦法。

    天戈每次外出闖蕩之前，總是花費一些忘歸幣廉價購買這類奢侈物品，然後拿到森林外面以較高的價錢出售，換取大陸通用的貨幣和生活必需品；當然，在手裡缺少忘歸幣的時候，他就會花時間在森林中冒險，獵獲一些奇珍異寶出去交易。

    以天戈高大魁梧的身材，還有俊朗無匹的臉容，走在大街上如同鶴立雞群一般，自然引人注目；他身上那套林雅精心縫製的嶄新衣衫，更將他身體的優勢展露無遺。事實上，從他們走出離火家大門的時候起，街道兩旁便不時地有人注意到他，兩眼放光地在一旁看著，或者悄聲指點談論。幸運的是，上午初抵碼頭時的瘋狂熱鬧場面一直沒有出現。看來善水斕已經兌現了他的承諾，將天戈的意思跟大家解釋過了。

    林雅只是體型偏瘦，身高在女孩子當中並不算低，可是跟天戈一比，只是略略高過他的胸脯，距離肩膀還有老大一截呢。以她這樣的高度和毫不起眼的外貌，走在天戈身旁根本就不被人注意。她並不介意這一點，見到眾人的反應，心中甚感得意，一張小臉上光彩煥發。先前在離火家，好心的大嬸瞅了個機會，將跟天戈的談話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末了說道：「他並沒有一口拒絕，可見對你的印象還算不錯。這件事不宜操之過急，也絕不能夠掉以輕心。他的品味比較特別，跟別的男人不太一樣，更加注重女孩子的內涵。所以你成功的可能性相當不小。應該適當地在他面前展露自己，讓他注意到你，多瞭解你，喜歡跟你在一起。好好把握機會吧，聰明的好姑娘！」

    天戈在先前跟離火大嬸一番談話之後，得知林雅對自己的心意，意外的同時也有點感動，並且稍稍明白了她先前莫名其妙生氣離開的原因。他想到自己這些年來一直為情所苦，不禁心生憐意，不忍立即令她傷心難過，因此才告訴大嬸說，兩天之後給她一個答覆。

    他想：「我這一次離開這裡之後，定然是步步艱難，九死一生，只消臨走的時候，將實際情況告訴她，她明白我今後再回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就會慢慢地轉變心意了。」

    此時，天戈見到她臉上喜不自勝的樣子，心中暗歎，悄聲提醒道：「林雅，我過兩天就要離開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再回來呢。」

    「我知道！先前在大廳裡，你不是已經告訴過我了麼？」林雅答覆說，有點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隔了一陣，又輕聲說道：「我可以繼續等，沒有關係的。」

    離火大嬸的推測果然不差！聽到這樣的說話，天戈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兩人繼續默默地走著。

    聽到前面的吵鬧爭執，林雅看著蹦蹦跳跳的小西羽，說道：「這個時候，他給人的感覺才真真切切是一個孩子。先前跟他談話的時候，我幾乎都忘掉他的年紀了，好幾次稍不小心，被他抓住話柄，弄得好生狼狽。大嬸說，這孩子倘若懂得適當的時候收斂一下，將來肯定有大出息的。」

    天戈點頭贊同，輕聲說道：「你說得不錯。可是千萬小心，類似的說話最好不要讓他聽見！小傢伙最不樂意別人叫他孩子了，他要鬧起彆扭來，可有你受的。我就曾經遇到過好幾次，後來才終於弄明白了這一點。」他將當初跟西羽見面後不久的行李之爭簡單說了一遍。

    聽到「男子漢的尊嚴受到蔑視和侵犯」之語，林雅也笑了起來，說道：「果然是一個很有趣的小傢伙呢，而且相當有自己的主意。他到森林裡來的目的，也與眾不同……」

    剛剛說到這裡，旁邊有人大聲說道：「謝天謝地，終於讓我找到了！天先生，林小姐，今晚敝家族有個盛大的聚會，家主正在東區廣場恭候，還請兩位賞臉光臨。」

    兩人扭頭看過去，眼前這個人，四十來歲的年紀，身材瘦長，目光精明。兩人認得，此人正是善水家族的大管家，他跑得氣喘吁吁的，身旁還停著一輛善水家獨有的豪華大車，形狀甚是特別，上面醒目的位置，刻著善水家的族徽，卻是寶劍與法杖交迭，象徵著家族除了武者之外，還曾經出過相當有名望的大法師。徽章的背景是一灣流水。

    天戈記起先前散會時善水斕的邀請，說道：「多謝管家提醒，我險些忘記了這件事！待會兒再去好不好？小羽正在逛街，我想陪他多玩一會兒。」他伸手指了指前面兩個興高彩烈的少年。

    小孩子逛街又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了？倘換了別人，肯定以為這是一個拙劣的借口，至少，天戈身旁的林雅心裡就是這樣想的，出於對意中人的尊重，她自然不會說什麼；而管家出發前曾受到主人的再三囑托，他平日裡在這方面身經百戰，閱人無數，比這更加拙劣的借口也聽到過不少，當下臉上仍然保持著恭敬的神色，說道：「大家一起去吧，人多熱鬧，敝家主萬分歡迎的。我這就去跟小少爺商量一下。」

    他恭恭敬敬地朝兩人行了一個禮，果真走到前面跟那兩個少年商量去了。

    兩個少年的話題，這時已經由對於天戈的稱呼，轉到年齡與學問之間的關係，幾番轉折之後，討論起這裡街道建築的佈局設計來。西羽勝在頭腦快捷，見多識廣，知識相對廣博；明光平日裡也看了好多種類的書，少年意氣，自然不甘人後。兩個人激烈的爭論被打斷，都有點不太高興，勉強耐住性子，跟管家對答了幾句。西羽忽然看見管家身後的大車，這輛車車身狹長，通體呈流線型，與整個大陸普遍流行的方形車身大不相同，並且將駕駛座位也設在了車廂之中；更加特別的是，車身上面竟然刻著一些跟先前那艘中型木船一模一樣的符咒。他眼睛一亮，指著馬車問道：「你這輛車，還有一艘在水面上開得飛快的木船，究竟是誰設計製作的？」

    管家的臉色略微變了變。設計者善水啟半年多來一直神智不清，正是善水家族最大的心病，忘歸之野的人在他們面前全都避免提起此事。可是眼前這位小客人顯然並不知道。他又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客氣地說道：「他是敝家家主的二弟，一位大法師，不過目前身染重病，不方便接見客人。」

    西羽臉上有點失望。管家忙道：「這輛車不用馬或人力拉動，速度相當快，並且乘坐起來沒有絲毫顛簸，舒服得很，跟別的車不太一樣。少爺你上去試試就知道了。」

    管家終於獲得了成功，這句話正中西羽的軟肋。因此不到一會兒的功夫，逛街的四人就坐上大車，隨著管家往東區廣場赴會去也。

    車上剛好五個座位，先前負責駕車的僕人只好下車，用自己的兩條腿走回去。車廂前方左側是駕駛座位，右側是駕駛副座，後面一條長椅可坐三個人。管家坐在駕駛座位上，耐心地向身旁的西羽介紹說道：「喏，這是動力，這是開關，這是方向控制器，還有剎車。啟動之後只須注意方向，同時小心不要撞到了人……」說話之間，他已經將開關打開，整個車身發出淡青色的光暈，慢慢從地上浮了起來。

    西羽驚喜道：「咦，這是風之力！」他已經感受到了平素最熟悉的風元素。

    管家操縱著車子向前進發，果然如他先前所說，車速平穩而快捷，坐在車上，更加連半點顛簸的感覺都沒有。他點了點頭，說道：「車名翼車，現在能量已經充滿，可以毫不停留地開上足足一天一夜。你走遍整個大陸，必定也找不到第二輛像這樣的好車！」說到後面的話語時，管家口氣中帶著隱隱的自豪。

    西羽讚歎道：「設計這輛翼車、還有那艘飛船的先生，真是一個相當了不起的人！我可以試試開一開它麼？」

    管家點頭道：「敝家二家主，是忘歸之野最強的法師！少爺你想開車當然可以，不過咱們得先去見過敝家家主，將此事稟報他知曉，然後再揀一個空曠的地方去試。這裡地方太狹窄，你還不熟悉操作的辦法，萬一不小心撞到路上的行人，就很麻煩了。」

    西羽點點頭，真誠地說道：「多謝先生。以我所知，你們二家主對法術的應用，恐怕整個大陸都找不到第二個人可以跟他相比。」

    聽到少年嘴裡這樣的讚譽之詞，管家笑得簡直合不攏口來，說道：「看來小少爺對法術也比較感興趣，只可惜二家主現在身染重病，否則他定然願意跟你見上一面，好好指教你一番，包管你的法術水平獲得大大的進步。」

    西羽遺憾地說道：「是啊，真是可惜！」兩人正談得火熱，卻聽身後的離火明光輕輕「嗤」了一聲，意頗不屑。

    管家臉色如常，也不扭頭去看，似乎什麼都沒有聽見。西羽轉頭問道：「明光哥哥，你在笑什麼？剛才我的說話，有哪些地方說錯了？」

    明光正要回答，邊上林雅輕輕拉了他一把，以眼色制止了他的說話，然後笑道：「小羽你說得很對！明光這傢伙，總是喜歡一個人無緣無故地發笑，你不要理會。」

    明光的發笑其實另有原因，而且充足得很，見林雅如此當面破壞自己的形象，自然不太服氣，睜大了雙眼正要反駁，旁邊天戈淡淡地問道：「明光，我一直沒有來得及問，這一年來，你爺爺究竟教你讀了些什麼書？」

    在明光等忘歸之野的少年心目中，天戈是他們最崇拜的英雄和偶像，叫一聲「大哥」，是對他最尊敬的稱呼，平日裡縱然只是站在他身旁，也感到臉上極為光彩。當初西羽在船上的時候，招呼端木奇過來坐，一船少年的反應全都極為怪異，善水銘甚至感到妒忌，原因正在於此。明光能夠跟英雄住在一起，時常見面，這一近水樓台的好處，向來令大夥兒羨慕不已，相應地，他在小夥伴之中也甚有地位。

    現在，心中的英雄向自己提問，明光於情於理，必須立即回答，他狠狠瞪了林雅一眼，說道：「是，最近一年來，我……啊！」

    他也是一個聰明的少年，說話之間，突然明白了天戈的意思。爺爺經常教導他說，讀書是為了明白做人的道理，指導日常的行為。現在自己竟然因為見不慣善水家這些人自大驕狂的嘴臉，跟他們計較起來，大大違背了爺爺的指導，顯示出自己修養的不足。他滿臉通紅，低頭說道，「多謝天叔叔垂問，我這麼些年來，書是讀了不少，不過，卻讀得實在不好！」

    先前，他和西羽為了對天戈的稱呼問題，爭執了半天，結果是誰也說服不了誰，只好仍然各叫各的，大家保留意見。

    西羽疑惑地看著他們。不對，這幫傢伙們，肯定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他正想刨根究底追問，旁邊管家已經將車開到了一個燈火輝煌的大廣場上，停了下來。目的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