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賢塔·忘歸之旅--玄幻魔法小說網

    昭雲彎腰將地上的長劍拾起，收回鞘內。

    半晌，確認對方已經遠離，暫不會再度來襲後，統領重重呼出一口長氣，這才收劍還鞘，活動了一下仍覺酸麻的右膀，過來伸手拍拍昭雲肩膀，心有餘悸的道：「好險！虧得你反應夠快，否則這次的誘敵之計就真成了授敵以柄，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將誘餌從容吞吃掉，我們卻連對方的衣角也碰不上，徹徹底底的一敗塗地！現在雖然沒能傷敵，卻也沒有失敗，僥倖打了個平手。」說著，扭頭看了看剛才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相當幸運地死裡逃生，現在已經光榮完成誘敵任務，仍然有點神不守舍的法師莫文瑞。

    原來，統領見對方身手驚人的凌厲快捷，自己手下能人雖眾，竟然沒有一個能夠與之匹敵；而對方作戰經驗相當豐富，一直隱在暗處尋隙傷敵，充分發揮自身特長，戰術上毫無破綻，實是一個極難對付的角色。

    在敵暗我明、單兵實力又是敵強我弱的情況下，自己除非困守一隅，嚴加防禦，才能不讓敵人有隙可乘，只是如此一來，總座交給的任務當然無法完成，顯然這正是對方希望自己採取的策略；況且自己只能消極防禦，主動權全在對方手裡，這樣的防守又能夠支持多久？倘若不理會對手，冒險突進，在這黑暗的叢林中行軍，在如此懸殊的單兵作戰能力下，對方很容易就能找到各個擊破的突擊機會，這樣做只是讓自己的下屬白白送死而已。

    想不到，以自己堂堂帝國青翼白翼，這支精銳裡的精銳部隊，擅長特殊戰鬥方式的部隊，只憑一個小隊的力量就足以毀城滅國的部隊，竟被區區一個人困在了這片荒野林地之中，而且最為諷刺的是，對方所採用的，正是自己向來最為擅長最喜運用的戰術！

    統領從來未曾遇到過如此令人哭笑不得的困境險境，心中苦苦思索著能夠打破這種困境和僵局的辦法。

    不能坐等敵人在暗中突襲，逐步消滅已方的戰鬥力！必須盡快讓對方現身進攻，然後利用我眾敵寡的形式，拚命擊傷並消滅對手，己方才能有一線生機！

    那麼，現在已方所缺少的，只是一個傷敵的機會，或者說是一個具有足夠誘惑力能夠讓對方不惜冒險進攻的巨大香餌。敵人正在暗中遙遙監視，自己並沒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將陷阱好好佈置，甚至不能事前知會下屬。成功與否只能全憑運氣。

    這是一次巨大的冒險。不過，倘若連這個險也不敢去冒，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敵人一口一口地將自己從容吞吃掉。

    這時，法師莫文瑞報告說，已經成功鎖定了對手的行蹤。這顯然是一個好消息，是對敵人安全的最大威脅。

    但是統領心中也明白，憑對手超強的實力，在這樣的距離下應該能夠聽見莫文瑞的說話。消息雖好，卻不足以真正威脅到敵人！

    不過，他可正是自己一直苦苦找尋的香餌啊！身為法師地位尊崇，掌握敵手行蹤足以構成威脅，無論從哪方面，都具備對敵人的巨大誘惑力。

    統領於是當機立斷，在明確敵手位置的情況下，冒險將莫文瑞暴露在對方一擊必殺的位置上，引誘對方現身來攻，以爭取傷敵的機會。

    對方果如所料的來了。

    不過沒有料想到的是，對方實力之強、來勢之快，更在他的想像之上，自己偷雞不著，險些反蝕了一把米，虧得昭雲那一下格擋，莫文瑞的小命才險險地保住了。

    說話之間，遠處佈防的雪狼、靈豹兩隊已經收隊回來。雪狼隊隊長得意洋洋，向統領表功道：「統領，咱們須得快些追擊，別讓那殺胚逃遠了，方才交手之際，他已中了我一支「煉獄」，從脅下擦過，應該破了皮，我親眼看見有血水迸了出來……」

    統領精神一振，這消息正如黑暗之中的一縷陽光，絕望境地的一線生機，連忙問道：「真的是『煉獄』麼？」

    「煉獄」與「地獄」都是帝國特種部隊的特配弩箭。其中「地獄」中者即死，只在刺殺重要人物時採用；「煉獄」則能令中者體內如烈火中燒，倘若得不到及時適當的救治，將在飽受幾日幾夜如同身處煉獄的折磨之後，才會痛苦不堪地死去，常在需要抓捕重要活口時採用。因為製煉不易，這兩種弩箭都只在執行特等級別的特殊任務時才會有限配發。

    這次任務情況特殊，本來並未配備這種裝備，否則這些特種精英們早就取出應用了。不過各隊隊長身份重要，日常也允許隨身攜帶一兩支，以防不測。靈豹隊隊長聞言心中大悔，自己身上也有這樣的裝備，怎麼卻沒有想到取出應用，這下倒好，功勞都被對方搶了去。

    眾人聽說是「煉獄」，頓時興高彩烈，都來了精神，一起將目光轉向仍然沉浸在剛才電光火石的交手過程之中、尚未徹底清醒過來的莫文瑞身上。

    雪狼隊隊長尚在得意地表功：「……最初那傢伙扔出自己的外套吸引大家的注意時，我就知道其中有鬼，沉住了氣沒有行動。果然，待大夥兒手裡的弩箭被他的詭計騙出之後，他才現身出來與二位統領交手。我一直等著，終於抓住他交手失敗後急於逃遁疏於防範的時機，就給他來了這麼一下……」

    這時眾人已經將莫文瑞喚醒，三言兩語將情況說明，讓他通過追蹤器盡快探明對手的準確位置。

    莫文瑞點點頭，凝神冥想了一陣，隨即悄悄打出一連串的手勢。經過剛才兔起鶻落的一番生死歷險，他也終於學乖了。

    統領和昭雲注意地看著，眉頭漸漸鎖緊。對方在做什麼？莫文瑞的手勢顯示，對方這一段時間以來，竟然一直在不停地急步飛奔，未曾在同一地點稍作停留。

    莫文瑞突然停止手勢，皺著眉頭呆呆出了一會子神，然後又作了一個手勢，示意自己的追蹤裝置顯示，對方已經遠遠地離開了這裡，再也難以監測。

    不過，發生這種事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

    首先，既然對方已經中了煉獄，那就必然沒有力氣進行快速移動；既然他能夠以這樣的驚人速度快跑，也許就是未曾受傷，自己諸人白白歡喜了一陣；不過他既然未曾受傷，又何必以這樣的速度拚命奔逃？留在這附近繼續剛才未完成的工作豈不更為合理？

    顯然，最合理的解釋是：已方的追蹤裝置出問題了。也許對方在察覺之後，已經想辦法把它破壞了。

    統領和昭雲面面相覷，相互間都可看見對方眼中的駭異神色。

    半晌，昭雲用極低極低的嗓音說道：「統領，這段時間我一直都有這樣的感覺，這個目標不但身手高強，對於我們的作戰方式和經常採用的裝備似乎都極為瞭解，這一路上他的種種佈置都恰好針對我們可能會有的那些弱點和漏洞而來，若非有總座的明確指示，我們早就被他愚弄找錯方向不知凡幾了。現在看來，這種理應不可能出現的可怕感覺似乎的確是真的呢。」

    統領默然不語，過了半晌，突然說道：「收隊，圓陣防禦，大家輪流警戒就地歇息，天亮以後再展開下一步行動。」

    的確，追趕打鬥中，不知不覺的又一個夜晚即將成為過去了。

    統領這樣做是出自謹慎的考慮。聽了昭雲的話後，令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他最不願意別人提起，但又十分難以忘記，只因多年來一直沒有任何消息，自己以為他已經不在世上，終於又漸漸將他淡忘了的人。

    如果真是這個人的話，還是謹慎一點的好。統領是這樣想的。

    何況，不管對方是誰，也不論他是否中了煉獄，待天亮後再去確定對自己要安全得多。進入忘歸森林不過一天的時間，竟然就已經損兵折將，喪失了足足六分之一的戰鬥力，正主兒還未曾照面。自己實在不能再承受人員的傷亡損失了！

    統領直到天亮後派人仔細搜索時才知道，他的這個突如其來的謹慎竟是完全沒有必要，只是白白錯失了一個捉住對手的絕佳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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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戈在黑暗中遠遠見到一身戎裝威風凜凜、身旁緊跟著一小隊人的統領時，心裡暗暗對自己說：「老朋友！」

    再細看他旁邊諸人的面孔，心裡又暗暗說了幾聲「老朋友」。自己將要採取的計劃，就在這幾聲「老朋友」中，已經基本確定。

    自己真的相當瞭解他們啊！又在這樣的暗夜裡，這樣的一片林子裡，雖然只有一個人，勝算倒真的不小。這並不是自大，也絕不是輕敵，而是一種自信，一種身為武者的自信！

    一切都能夠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有那名法師例外。雖然自己的作戰經驗已經相當不少了，但同法師作戰，卻仍然是經驗缺缺。因為他們的作戰方式種類繁多且出人意料，尤其是那些高級戰鬥法師，他們並不像普通的元素系法師那樣喜歡追求絕對的破壞力量，而更講究力量運用的技巧和方式，作戰手段更是少有重複的，令人防不勝防。

    自己這次種種反追蹤手段均遭到從所未遇的徹底失敗，以致於不得不出現在這裡，跟對手以實力相拼，是否正是因為他的存在造成的呢？

    看到他們出現的地點，離自己剛才同西羽歇息的樹林已經相距不遠，天戈心中更是暗自驚心。多虧了那孩子製作的那些小玩藝啊，否則自己兩人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們追趕上了，這些人倘若不除，自己兩人的前景堪憂，至少在林子裡閒逛散心的事情那是想都不必再想了。

    而第一個需要除去的，正是這名法師。

    天戈並不喜歡多造殺戮，儘管以這些人目前從事的這種職業，把他們盡數殺掉也並不為過。但他心中也相當清楚，這些人儘管人性泯滅，惡行惡絕，比起那些在幕後驅使他們的元兇禍首來說，他們並不是首要應該除去的。

    毒瘤尚深深留在體內，僅僅醫治外面的腫痛並沒有多大的用處。

    所以，以雷霆萬鈞的手段適當立威，給對方點顏色瞧瞧，再找機會殺掉其中最具威脅力的人，這場戰鬥就算獲得勝利了。

    戰鬥打響了，一切都如自己所料，天戈心中卻沒有勝利在握的感覺，因為那名法師一直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天戈將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法師莫文瑞的身上了，終於聽到他準確地指出了自己的行蹤。

    緊接著，統領當機立斷進行了一番佈置。以天戈的經驗，自然看出這是一個陷阱，誘餌正是那名法師。不過自己也沒有什麼猶豫的餘地。時機稍縱即逝，待統領三人退到雪狼靈豹兩隊防護的那片更加開闊的林地後，再後悔就來不及了。一切只能寄希望於這些只是對方靈機一動下的決定，並沒有事先作好佈置，根據自己的觀察，這種情況的可能性相當大，這個險還是值得自己去冒的。時間拖得久了，對於自己也極為不利，別的不說，單是西羽那裡就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意外和變數。

    這是極重要極關鍵的一擊，務求施展出渾身解數，爭取一擊成功。而法師身邊的統領和那個年輕人，顯然也比自己先前突襲殺掉的那些普通戰士要強得多。天戈的手在不知不覺握住了冰魄短刀的刀柄。寶刀內那濃濃的殺機寒意也在不知不覺中透露了出來。

    當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一切都是陰差陽錯。畢竟天戈離開這個行當已經很久了。雖然這些年來他的武技日臻純熟，甚至達到了爐火純清的地步，暗殺突襲的技巧卻因拋荒日久而感到生疏，比起以前頗有不如。通常，人們對於自己向來不太喜歡的職業，總會在有意無意中產生遺忘和排斥的心理，而最終迫於無奈重拾舊業時，卻又因為這種遺忘和排斥而生出幾分不自信。而這種不自信又將導致不必要的緊張，失去寶貴的平常心，從而忽略掉一些不應該被忽略的事情，對最終的結果產生不利的影響。

    敵人已經有了防備，趕緊撤退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優勢才最要緊。返回樹林的途中，因為心情的沮喪，天戈險些沒能避開一支突然襲來的弩箭，竟然被它擦破了一點皮，受了輕傷，不過並不影響行動，天戈並沒有把它放在心上。

    這時他的心中正想著解決行蹤暴露被人鎖定了的問題。倘若當時殺死了那名法師，這個問題自然就不必放在心上，現在卻要想辦法另行解決。

    這種裝置自己其實也甚為熟悉，其中的道理曾經聽當年一同執行任務的法師講述過。它無色無形難以被人察覺，又對生命極為敏感，在法師的遙遙控制下，一旦鎖定目標，將一直牢牢跟著對方，並不斷發出相同的信息，指明目標當前的位置。它並不直接吸附著目標，這有效防止了某些時候因為吸附力不牢而自行脫落以致丟掉目標的情況，或者目標一旦更換衣物就能夠輕易甩掉跟蹤者的情況。但這種裝置也有缺點，它的運行速度有一定的限制，所以只要自己的行動速度夠快，完全可以將它徹底甩掉。

    想到這裡天戈立即付諸行動。奔行中他覺得自己身上越來越熱，心想也許是因為奔波拚鬥了一天兩夜，自己已經有些勞累了，當下加快了奔行速度。這下子身形展開，越奔越急，幾乎是腳不沾地一般，在離地幾近半尺的空中飄飄然宛若御風而行。不過即便是這樣，自己仍舊很難感覺到夜風的涼意，慢慢地連快速奔行中一直在耳旁刮過的呼呼風聲也聽不到了。又再狂奔了一陣，突然一股強烈的燒灼感從傷處傳來，劇痛之下，全身乏力，不待自己回過神來，已經啪的一聲，從半空中狠狠摔到了地上。

    幸運的是，因為這一下運動方向急劇更改，那個一直死死跟著的追蹤器終於被甩掉了。這時統領和昭雲二人正為此事面面相覷，吃驚非常。

    天戈並不知道這件相當幸運的事，即使知道了他也無暇為此事慶幸。他雖然摔到了地上，卻並沒有摔傷的痛感，更沒有因此而暈過去。倘若能夠因此暈倒，對他來說倒是另一件更加幸運的事。這時那種劇烈的燒灼感已經蔓延全身，天戈如同置身於熊熊烈焰之中，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感到疼痛不堪，難熬難忍，而且那團緊罩著自己的無形大火的溫度似乎仍在不斷增高。

    他又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聲，如同轟隆隆的潮水或者波濤聲一般迴盪在腦海裡，每一下都急劇消耗著自己的意志和生命力，給自己帶來巨大的疼痛。身體越發灼熱了，疼痛更加難以忍耐。

    天戈希望自己能夠暈過去，卻又害怕自己真的暈了過去。這種感覺真是矛盾。不過命運對他的作弄遠遠沒有完結，所以他的這個可憐的小小希望也沒有能夠實現。他回想起剛才自己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的那道小小傷口，心中浮起「煉獄」這個詞語，滿是灼痛炎熱的心中不禁湧起了陣陣寒意，他相當清楚這玩藝兒可能給自己帶來的嚴重後果。想當初自己也曾經毫不遲疑地使用過它，眼看著可憐的俘虜伏在自己腳邊痛苦地呻吟、求饒，心中湧起主宰一切的快意。當時何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將親身體驗一遍呢。

    還真是倒霉呢，遇上了這麼一件麻煩事！他在心中說，我就當這是在清贖自己以前的罪孽吧！這樣想著心中覺得好受了一些。

    他還不想死，他還要繼續完成自己曾經對別人許下的承諾呢，因此相當慶幸自己剛才的那個小小願望最終未曾實現。這時連眨一下眼睛都感受到劇烈可怕的疼痛，他卻緊咬著牙，慢慢伸出手去，抓住了冰魄寶刀，然後吃力地將它平貼到自己的頭頂上。

    一股冰寒的感覺直貫下來，令他打了個哆嗦，額頭似乎更加疼痛了，但全身卻感覺好受了許多。呼吸聲也終於小了下來。

    天戈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控制著來自寶刀的那道寒氣，讓它與那似乎要將全身血液瞬間蒸發掉的那種灼熱相抗衡，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不會因為過度灼熱而昏暈了過去。同時他在心中祈禱，希望那群人不要那麼快就追上來。謝天謝地，這一次的祈禱竟還真的有那麼一點效果。

    天戈終於能夠站了起來，他吃力地邁著有些哆嗦的腳步，慢慢地繼續走下去。漸漸地步子竟然越來越快。他忽然想起早先曾對西羽說，這是一次耐力與意志的較量。是的，戰鬥才剛剛開始呢。

    自己其實早已經死過一次了，一切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唉，小羽，目前暫時不能與你一起繼續昨日的行程了，你再耐心點等等我吧。

    四周的景色漸漸清晰起來，天，終於亮了。新的一天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