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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問道百岐 第一章 別有洞天(下)

作者:宋思乙

    一番爭吵熙攘之後,天戈與西羽繼續啟程下山,端木奇、善水銘以及隨他一道前來的那二十多個善水家少年跟在他們身後。一路上,雙方爭執埋怨之聲,不絕於耳。

    西羽瞅個機會,悄悄對天戈道:「這就是你先前所說『難得的熱情』?果然,真是挺難得的!」

    天戈苦笑一聲,也輕輕說道:「不,不是他們。唉,善水與端木兩家的不和,在我來這裡之前好久就有了,是最令人傷腦筋的一件事情。沒想到一年沒有回來,他們又變本加厲了。」

    西羽奇道:「多美的一處地方!住在這裡,他們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這件事說來話長,回頭我再好好跟你說。」

    從這裡到山下河灣的居住地,看上去似乎並不太遠,真正行走起來卻頗費時間。一行人來到山下,善水銘搶步來到天戈面前,行了一個禮,客氣地說道:「我知道天大哥本領非凡,自然不將這一段路途放在心上,可是這位小弟弟呢?我們善水家別的不行,在這方面倒還頗有辦法,請讓我們送你們一段路吧。」

    天戈略一猶豫,正想找個借口繼續拒絕,身旁的西羽已經朝善水銘還了一禮,微笑著說道:「多謝善水哥哥盛情!小弟我最喜歡的就是熱鬧,大家一起走是最好的了……呃,那個端木哥哥,你也跟我們一起走吧?」說到後面的時候,他扭頭看著端木奇,小臉上露出期盼的神色。

    西羽這一番說話,大大超出在場三方的意料。天戈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想讓他試上一試也好,便不動聲色地站在旁邊,算是默認了他的說話;善水銘見他一口答應了自己的邀請,而天戈居然並不表示反對,也是心中狂喜——雖然這個小客人替自己邀請了一個絕對不受歡迎的客人,這個時候又怎顧得上那麼多呢?為了顧全小客人的臉面,並且盡快將此事敲定,他甚至轉過頭,看著那個孤零零站在一旁的粗壯少年,臉上掛著極不自然的微笑,發出了言不由衷的邀請。

    「端木兄不嫌棄的話,大家一起走路如何?」

    端木奇憑著家傳的絕技,在這樣的一小段路途上自然來去自如,並不需要別人的幫助,事實上如果他願意的話,早就能夠距離眼前這一群人遠遠的,不必在這裡礙眼了;不過如此一來,豈不是令善水銘那個討厭的傢伙得意揚揚,放手去拉攏剛剛抵達這裡的兩人了麼?所以他儘管在這裡無人搭理不受歡迎,仍然厚著臉皮一直跟在眾人後面,等候機會。

    西羽的邀請令他大感意外,自然更加沒有拒絕的理由——目標即將跟對手一起走了,自己理所當然地也要緊緊跟著——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善水銘大喜,又向天戈和西羽行了一禮,說道:「三位請隨我來。」

    一行人沿著山腳,彎彎曲曲行了一段路途,前面地勢低陷下去,出現了一道大河,河寬流深,河水清澈安祥,乍看似乎一直未曾流動,正是西羽先前在山坡上看見的那一道閃亮帶子。

    河邊停著一艘中型的木船,從外形上,跟普通的帆船差不多,只是船舷頗高,艙中是三人一排的座位,座位前面是一些旁人一眼看不出用途來的奇怪裝置,上面刻著一些形狀奇特的花紋。善水家的少年紛紛搶先跳了上去,各就各位,根本不用安排吩咐,顯然平日裡早已訓練有素。

    善水銘走在後面。他讓眾少年操縱著那些奇怪裝置,將木船盡量靠攏岸邊,然後伸出手來,慇勤地幫助西羽上船。這正是他聰明機靈之處。雖然只有見面以來的短短一段時間,他已經發現天戈對眼前這個最多十幾歲的小孩子竟然另眼相看,與平日裡對待別人大不相同,因此將關注的重點自然而然地放在了西羽身上。

    西羽搖搖頭,說道:「多謝,我自己來吧。」這類爬上躥下的動作,在他而言也是經常修習的功課之一,伸出雙手搭在船舷上試了試,然後收回右手,左手用力朝下一按,勁凝腰腿,輕輕鬆鬆地越過了幾乎達到他胸腹的超高船舷。

    西羽在慇勤主人善水銘的引導下,剛剛在船尾找了個位置坐下,天戈已經悠閒地坐到他身旁,淡淡說道:「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回答?以你老爹一身本領,為什麼居然放過了你這樣的人才,沒有好好教會你武技呢?」

    西羽笑答道:「已經不止一人向我提起過你剛才的問題了。其實爹爹一直願意教我的,是我不耐煩一點一點的去學。修習武技固然好玩,可惜花費的時間太多,每天至少需要兩三個小時的練習時間呢。我更願意利用這個時間,學習一些別的有趣東西。」

    天戈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道:「修習武技至少能夠增加你自保的能力,尤其當你一個人在外面的時候。」

    「為了這麼一點點可憐的自保能力,我就須得每天花費至少兩三個小時的寶貴時間麼?」西羽輕輕驚呼一聲,然後說道,「當我發現情況不妙的時候,趕緊溜走就行了,只要不跟人發生打鬥衝突,又能夠有多大的危險?更何況,學好武技的最大用途是在軍隊之中。按照帝國律法,家中有兄弟三人的,只消兩個在軍隊就行,我大哥二哥分別在鐵翼、金翼部隊服役,所以我用不著再去軍隊,武技對我來說,也就沒有太大的用處了。」

    天戈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武技無用的理論,搖了搖頭,歎道:「一個人不可能永遠幸運的。以你膽大任性的脾氣,怎敢斷言武技對你沒有多大用處?你想想,當你發現情況不妙想要溜走,卻已經來不及了,這個時候……」

    這艘船的客座位置比較奇特,分別設在船頭和船尾。端木奇最後一個上船,看了看船尾正在輕聲說話的天戈和西羽二人,又看了看船頭擠成一團的善水銘和幾名善水家年齡最小的少年,猶豫一下,獨自一人靠在了身側的船舷中間。

    西羽指著身旁的位置,朝他大聲招呼道:「端木哥哥,這裡還有位置呢。」

    他這一出聲招呼,不僅僅端木奇,整艘船的二十多名善水家少年全都扭頭看了過來,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頗為異樣。

    端木奇整張臉龐剎時間漲得通紅,喃喃地輕聲說道:「啊,不,多謝!我在這裡就好,善水……他們的船開得很穩,沒有問題的。」

    西羽不知道自己這句說話毛病出在哪裡,為什麼這些人都用這樣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端木奇臉上的反應更是奇怪!他轉頭看了看天戈,只見他的臉上又浮現出那種無可奈何的苦笑,一閃而逝,卻沒有看自己。

    「這個位置反正也是空著,端木奇你就不要推辭了,過來坐吧。」天戈緩緩地開口說道。

    端木奇漸漸鎮定下來,端正而立,朝天戈恭恭敬敬行了個禮,答道:「是!多謝大哥。」緩步走近,小心翼翼坐了下來,脊背挺直,目不斜視,臉上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西羽本想跟他說幾句話,見到這樣的情景,甚感無趣,於是也緘口不語。一時間整個船艙之中鴉雀無聲。

    就在端木奇走過去坐下的過程中,善水銘兩眼緊盯著他的後背,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的,好一會兒才漸漸止歇,又恢復了先前若無其事的樣子。

    待大家全都安穩坐下,眾少年也已準備完畢,善水銘又拍了幾下巴掌,發出命令。船身輕輕一顫,發出淺藍色的光暈,慢慢從水上浮了起來,越來越高,最後懸在半空中。

    西羽在先前上船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艙中那些少年座位前面的奇怪裝置,上面刻著的奇形花紋,竟然是他從未見到過的符咒。這群少年顯然都是普通人,當中沒有一個法師,當他們凝聚精神的時候,通過胸前的扶搖項鏈,他更加肯定了這個判斷。那麼,他們能夠操縱這樣大的一艘船,關鍵之處自然在於那些奇怪裝置和上面的奇形花紋。

    西羽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如此出神入化的法術應用,他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這件不同尋常的事情上,忘記了剛才眾人的奇怪反應。

    木船升到半空後,略微停了一停,然後「嗖」的一聲,如同離弦的箭支一般朝前直駛。

    空氣撲面而來,清新宜人,兩岸的美景紛紛搶入眼簾,又迅快地移到身後。木船以驚人的速度在彎彎曲曲的河道行駛,河面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白線。白線漸漸擴散,西羽終於看清了水面泛起的輕微波瀾。

    善水銘看見西羽並不好好端坐在座位上,反而在船速穩定下來後,站起身來東張西望,連忙在船頭大聲提醒道:「小心,不要離船舷太近!這河水平時看上去似乎靜止不動,其實流動的速度極快,一旦不小心掉下去就很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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