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賢塔·忘歸之旅--玄幻魔法小說網

　　盜賊的行動速度，本就遠勝常人，此番加速逃命之下，更是加倍的靈敏快捷。也不用人專門組織張羅，不過幾下呼吸的時間，群盜已經撤退得乾乾淨淨，只餘下遍地的零亂物什、雜沓腳印。

　　天戈瞧著呼野海諸人的身形越奔越遠，最後終於消失在眼前，這才收起眨眼間唬退了三百餘名盜賊的幻術，慢慢降下地來。

　　他的心中殊無半分死裡逃生並大獲全勝後的喜悅得意之情。呼野海諸人的前途命運暫時已經不在他的考慮之內。禍福無門，唯人自招，呼野海自作聰明，多行不義，倘若他不理會自己的暗示，偏要自討苦吃，蹈身死地，便是天上的主神也難以相救。

　　天戈想著剛才與總座出乎意料的再次「見面」。這個神通廣大的惡魔，傳奇般的人物！若非剛才情急之下借助了龐大無匹的幻陣力量，自己怎能知道他的本領已經達到了如此這般令人難以想像的程度？目前幻陣的力量仍在，正是逃命的最好時機，如果錯過了這個時間，僅靠冰魄短刀的力量，是不足以與這個惡魔抗衡的。

　　不過，自己對幻陣的操控之術正是總座所授。總座當然也能夠借助幻陣的力量，從而更加強大更加令人難以抵擋。

　　天戈心中反覆思量不已。

　　驀地，身旁一陣清脆的話語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像呼野海這樣的反覆小人、討厭角色，早就應該一刀殺卻，乾乾淨淨！剛才的決鬥中，你卻為何三番五次手下留情，饒他性命？」

　　說的正是目前廣泛流行的大陸通用語。

　　天戈緩緩轉頭瞧去。葛雷已經是中等偏下的個頭了，面前說話的這名異國服飾的武士比他還更矮小几分；年紀也更小上一些，白白淨淨的一張小臉猶有稚氣，此時，這張小臉上竟帶著幾分怒容，大有興師問罪之勢。

　　看樣子，他應該正是這次任務的營救目標之一了，一身戎服正與天戈昨晚通過總座施展法術看到的那群東離王國武士的服裝打扮一模一樣；不過，雖然身著標準的男子裝扮，披掛整齊，卻絲毫不能掩蓋其絹秀俏麗之姿。這是一名男裝打扮的女孩子！

　　天戈心中升起幾分惘然。這小臉、這身姿，與素歆竟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見他遲遲不答話，清秀的小臉上怒容更增，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正當小姑娘即將發作的時候，旁邊一名身著同樣服飾的武者微笑著說道：「應該只饒了兩次吧？我數過的。第一次是呼野海剛下場險些摔了一跤的時候；後來這位將軍採用游鬥的方式，不與他硬拚，其實也是想留他一條性命，並非抵擋不住他猶如地裂山蹦一般的狂猛攻勢。呼野海為人雖然無賴，也算得上一把好手了，哪能饒命三番五次這麼多呢？」用的也是大陸通用語。

　　那人一面說，一面挨近天戈身旁，順便在他耳邊悄悄說道：「小姑奶奶一向都是這般火爆脾氣，直來直去，做事不會繞彎子，還請將軍多多包涵些兒！」

　　小姑奶奶？這應該是眾人日常戲謔時的稱謂吧，而絕非她的尊號或正式稱呼。看來，他竟將天戈當作熟人好友一般看待了。

　　天戈尚未答話，一旁的小姑奶奶已經如火山般爆發了。

　　「東離野你又在向別人悄悄說我什麼壞話？」

　　唉，差得太多了！素歆怎會這般大呼小叫地對別人說話呢？

　　東離野也不作聲，背對著她，迅快地做了個鬼臉，然後朝天戈笑了笑，躲到一旁去了。

　　天戈定了定神，正待答話，旁邊又有一個溫和悅耳的聲音說道：「不，應該最少饒了四次，東離野你這回可算走眼了！還有兩次是借了幻陣的力量。一次在先前千月幻陣光芒大盛的時候，以這位將軍的身手，在如此有利的形勢下，那場襲擊不應該只斬下呼野海幾根頭髮而已；另外，剛才幻陣力量全面引發之時，倘若將軍有傷人之意，這三百多名盜賊能夠剩下的應該不會有幾個人，絕不僅僅是製造幾個幻影而已。這位將軍，不知我的說話是也不是？」

　　說話的人已經上了點年歲，臉上微有皺紋，顯得慈祥而莊重，只是此時略帶幾分疲憊的神色。他身材高大，披著一身青灰色簡潔大方的法師長袍，站在當地，真有幾分穩凝如山的氣勢，實在是一名值得尊重的長者。袍服式樣也與總座的黑袍大不相同。

　　天戈想起那些令群盜陷入追蹤迷途難以逞其所欲的小小幻術，它們應該就是這位法師的傑作了，自己正是因此受到啟示，才想到去請教總座。看來，他們這次相當成功的逃亡之戰，應該正出自這位聰明法師的策劃組織。

　　聽到上面的一番話，小姑娘扭頭瞅了東離野一眼，臉上滿是得意的神色，似乎在說：「看！我就說饒了呼野海三五次嘛，我的說話不錯吧？」

　　自已偶然的失誤被人當場揭發，任誰都不會好受。東離野苦笑一聲，扭頭朝對方看了過去，叫道：「國師！」

　　國師卻不看在一旁眉來眼去的二人，一雙眼睛緊緊盯在天戈臉上。

　　天戈見自己尚未開口說話，已經坐實了將軍的身份，苦笑一聲，連忙答道：「國師所見，自然不差，只是對在下的估計太高了！在下只是無名小卒而已，身份低微，怎配得上『將軍』的稱謂；並且，在下也絕不想放過呼野海的那群手下。不過，倘若在幻陣力量全面引發之時發動攻擊，所傷的人就絕不僅僅只是那些盜賊了。」

　　說到這裡，天戈心中忽然想起總座在清晨時分向自己交代任務時所說的話來，當時他曾說，千月峽谷「地勢太過狹窄，我的力量不太方便施展」。按照總座的言下之意推測，倘若他的力量在這裡施展開來，所造成的結果恐怕正與全面發動幻陣力量進行攻擊時差不了多少吧！

　　一旁三人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這樣大範圍的強力攻擊是難以區分敵我的。除了那小姑娘依然昂首挺胸、面帶不滿地看著他，餘下二人都臉色鄭重地點了點頭。東離王國的國師微笑道：「將軍太過謙虛了！以你這樣的身手，又怎可能身份低微？」

　　天戈不願在身份稱謂的事情上多費唇舌，這件事說來話長，並且絲毫沒有跟他們談論的必要；他見那小姑娘的模樣，知道她仍在責怪自己數次放過了呼野海，沒有在決鬥中取他的性命，於是繼續說道：「其實在下也不願意放過呼野海這個奸詐小人。最初在制定計劃時，我也曾經考慮，應該趁著這難得一遇的好機會，將呼野海立即斬殺於此地。以盜賊向來散漫自私的本性，他們見到首領陣亡，在震驚害怕之餘，必定不敢久留，一哄而散逃命去也。峽谷之圍立時解除……」

　　「那你後來為何又屢次放過了他呢？」小姑娘忍耐不住，終於大聲問了出來。

　　見到她怒目橫眉不依不饒的模樣，天戈心中暗歎。想必，在呼野海諸盜這麼多天的追蹤和圍困之下，這位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小姑娘很吃了些苦頭，因此才對他極為痛恨，連帶對饒過呼野海性命的自己也痛恨起來，縱使將他們從重圍中解救出來的這個人正是自己！愛烏及屋，仇恨與愛意相比，當然更加容易遷移到別人身上。

　　天戈耐心回答道：「因為計劃遇上了變化！試想，如果將呼野海當場斬殺，那些盜賊失去首領之後，必定四散而逃，那時如想將他們一一抓獲並處置，就要大費手腳了……」

　　「只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而已，讓他們四散逃走又有什麼關係呢？」

　　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聽到這幾句話，天戈略微皺了皺眉。

　　「這個，他們對姑娘而言……」

　　小姑娘挺了挺胸，大聲糾正道：「我是一名英勇的戰士！」

　　「……是！」聽到這句似曾相識的說話，天戈心中有點想笑，不過臉上並沒有表露出來，就這一點來說，小姑娘與西羽這個人小鬼大的傢伙倒真是一對！西羽最不樂意的，便是別人將他當作孩子，天戈與他見面之後不久，曾在行李如何分擔的問題上，不小心觸犯了這一點，從而被小傢伙攪得足足頭痛了好幾天。

　　不過這個問題並不難解決。

　　「他們對像你這樣英勇的戰士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對於普通大多數老百姓來說就不是了，倘若不小心漏掉一人，也有可能會導致一些家破人亡的慘劇。最初因為缺少人手，救人如救火，不得已下才決定這樣做；人手足夠的情況下，自然應當盡可能斬草除根。」

　　聽了這樣的解釋，小姑娘稍稍舒服了些兒，臉上緩和下來，點了點頭，大刺刺地說：「如此還差不多！原來你已經在他們的逃路上做好了手腳，所以才不著急在後面緊緊追趕。別的小賊倒也罷了，那個呼野海的人頭一定要給我親眼瞧瞧，以確定你不是胡亂說幾句好話來哄騙我。」

　　小姑娘的怒氣，來得快也去得快。說罷上面一番話後，她已經拋開了這件事，凝目朝天戈細細打量幾眼，遲疑了一下，朝他走近幾步，又略一猶豫，這才紅著小臉悄聲說道：「你身上有什麼吃食沒有？我已經足足一天沒吃任何東西，而且這幾天來，一直饑一頓飽一頓的，都快要餓死了。」

　　見到她一番鄭重其事的舉動，卻只是為了說出這樣的話語，天戈心中一樂。不過想到自己目前在這方面跟她類似的經歷，終究沒有樂出來。

　　「這個，在下卻未曾準備。不瞞你說，因為……為了抓緊時間趕來這裡，在下從昨日中午時分，便沒有進過任何飲食；只是在先前出戰呼野海前為了保持體力，這才分了韓隊長的幾口乾糧胡亂墊了墊底。」

　　看著小姑娘臉上流露的失望神色，天戈心中略覺不忍，正待再說幾句安慰的話，旁邊有人驚喜地大聲說道：「韓隊長！他也在這裡麼？」

　　天戈扭頭瞧去，一時間還以為又見到了葛雷。面前的這個帝國士卒也是中等身材，滿面機敏的樣子，不過看上去比葛雷成熟穩重得多，年紀也要大一些。

　　這人也在細細打量天戈，臉上卻帶著幾分疑惑的神色。天戈明白他心中疑惑什麼。帝國軍隊之中，法令等級相當森嚴，軍人之間在公開場所見面時，必須依照雙方的軍銜等級行禮如儀；自己身上這套軍服只是暫時借用，上面的軍銜標識早已摘除，對方一見之下，自然感到奇怪。

　　不過這人臉上的困惑神色很快便消除了：帝國青翼白翼本來就是不見天日的秘密部隊；上層的高級軍官更是連姓名也屬於國家高級機密，日常執行任務時只能以官銜或代號相稱；執行的也多是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秘密任務。像這樣身著軍服堂堂正正的出任務並不多見。這位長官不帶頭銜標識，想必是為了隱蔽身份。

　　不過這樣一來，倒給自己出了一個難題。按照部隊的保密紀律，對方既然如此裝扮，即使周圍沒有外人，自己也不能直接向他詢問，這種情況下，如何才能夠不著痕跡而又恰到好處地與對方行禮見面呢？

　　天戈見他皺眉沉思，想起清晨時分與總座登上峽谷東面最高峰，與韓驍初見面時的情景，有了先前的經驗，自然知道令他感到為難的原因是什麼。先前，韓驍向自己介紹峽谷中情形時曾說，由於呼野海諸盜防範周密，他的斥候小隊損失了足足一十七人，這才由一名機警勇敢的下屬，終於找到了目標，雙方建立了聯繫，並瞭解到目標當時的一些情況。

　　那名機警勇敢的下屬應該就是眼前這人了。

　　天戈微微一笑，說道：「韓隊長轉眼就到，他也很惦記你呢。由於你的勇敢機智，我們才能這麼快就接到貴客，在下在這裡鄭重表示感謝！」

　　聽到天戈自稱「在下」，這人頓時知曉他不願意表露身份的心意，於是也不通名，只端端正正行了一個通用的軍禮，說道：「不敢！這是下屬應該做的。」

　　兩人正說話間，遠處韓驍的說話聲音傳來：「是葛恩小子在說話麼？哈，見到你真好！」

　　天戈在呼野海諸人撤退之後，便向韓驍發出預定的暗號，召他到這裡來。這時聽到他的聲音，心中甚喜，說道：「韓隊長快來！接待貴客的任務，暫時得委託給你了。我還要趕著去追呼野海那個混帳東西。」

　　韓驍笑道：「遵令！呼野海那混蛋居然能夠逃得掉，也挺不容易的！」

　　其實，伏擊圍剿呼野海諸盜的任務，天戈已經交給了統領等人，這時自然不會再去湊熱鬧；不過留在這裡與這幾名「貴客」敘話，卻令他更加不自在。於是以此事為借口，也不等韓驍趕到，便向眼前這幾名剛剛獲救的東離貴客告辭，匆匆向南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