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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三條逃路

作者:宋思乙

    三王子心急回國,數日之中,已經不止一次向他提出了這個要求。他自然並不十分阻攔,裝模作樣地推脫了幾次之後,便假裝無可奈何地同意了這個要求,並盡數帶上自己的得力手下,大家一起「護送」三王子歸國。

    啟程之前他們對于歸國路途的選擇經過了反覆慎重的琢磨推敲,最終選擇沿著沙海東面的著名中立地帶——忘歸森林的南部邊緣悄悄前行。因為,這件事極端秘密,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呼野海也不希望路途中哪個國家知道這事之後過來湊上幾腳,以便分得一杯羹,卻給自己隨後的重大計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變數。

    何況,就在三王子在基地暫駐休息的後來幾天,附近已經陸續發現了一些行跡可疑的人和一些可疑痕跡。種種跡象表明,困守一處並非理想的選擇。他也正是通過這些相當不利的跡象,終於說服了那個送信的使者同意轉移地方。

    不過,儘管他已經謹慎地採取了種種保密措施,消息不知道為什麼,終於還是洩露了出去,剛剛踏進森林的那天晚上,他們遭到了一支來路不明的部隊襲擊。

    由於森林之中不能跑馬,「狼牙」的精銳戰士們僅憑步行,其高速機動的作戰方式和能力受到極大的限制,再加上三王子那群垃圾部屬的拖累,雖然最終擊退了那支不明部隊,呼野海也遭到了「狼牙」創建以來最大的損失和挫折。戰後,痛定思痛,他將三王子那群垃圾部屬統統趕走,以給自己甩掉包袱。當然,冠冕堂皇的借口是:請他們打著三王子的旗號另走一條路,吸引敵人的注意。

    這時三王子的身邊,只留下了先前悄悄送信並與自己達成協議的那位使者,他正充當好人,隨侍在三王子身側,此外還有一名身手高超已經達到強者級別的武者。

    此後的路途果然順利了許多。雖然與那支來路不明的部隊又有過幾次接觸,也造成了一些人員損失,卻遠遠比第一次小了許多。不過,隨著他們與這支部隊的頻繁接觸,他也發現了其中的某些蹊蹺。

    原來這支偽裝成盜賊、瘋狂狙擊三王子的部隊,竟然也是來自東離王國,他們幕後的指使者,正是那位剛剛成功發動政變、正在逐步收拾國內各大反對勢力的野心勃勃的第一王弟!

    呼野海暴跳如雷之下,卻已經找不到那名使者來質問,仔細再找的時候,竟然連一直在他身旁附近、乖順聽話的三王子和那名強者級別的武者也找不到了。緊接著,他又遭到了那支冒牌盜賊隊伍更加瘋狂的狙擊纏鬥。

    呼野海終於明白,自己是被不知隱藏在何處的某位暫不知名人士悄悄算計了一把,替別人作了一段時間的義務保鏢,兼免費提供食宿的冤大頭。不過他也並沒有輸個精光。只要找到三王子,並將他控制在手心裡,他就能夠完全翻本,將一切再次贏回來。

    他終於徹底擊潰了那支似乎已經失去理智的冒牌盜賊隊伍,並充分發揮自己多年居住沙海練就的高超追蹤技能,不分晝夜不計危險地狂追數日之後,終於將重要的目標——三王子一行數人困在了千月峽谷之中。

    清點仍舊跟在自己身邊的下屬人數,竟然從最初出發時的一千多人劇減到了三百來人!其中應該只有極小部分折損在與那支冒牌盜賊的交手中,另有一部份傷在擁有魔鬼稱號的忘歸森林的種種不知名危險下,更多的人則是因為體力不濟,在接連數日不眠不休的瘋狂追蹤中掉隊拉在了後面,不過,更大的可能是他們一看情況不妙,就乾脆偷偷作了逃兵。畢竟,加入狼牙固然是盜賊的光榮,倘若因此莫名其妙地丟掉性命,這種光榮還是不要為好。盜賊是最講求實際利益的。

    對於這件大量部屬偷偷背叛的晦氣事情,呼野海一想起來就恨得牙癢癢的。自從「狼牙」創建以來,向來都是人人奮勇爭先的願意跟隨他,他也未曾虧待過他們。這次出征之前,雖然不便明講,他也向他們暗示說,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良機,自然,挑戰也將與機遇並存,但只要熬過了這一關,潑天的富貴榮耀就會隨之而來。當時的部屬群情振奮,與往常一樣,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誰知此後不過數日,一旦真正遇到困難,竟然出現了這樣大量的反叛!不過這樣也好,能夠留下來的都是精華!有朝一日當自己終於如願以償地發達起來之後,這些叛徒再想辦法一個不拉地盡數捉回來狠狠收拾也不算晚!

    呼野海更加沒有料想到,原本一直聽話十分乖順的目標這時竟然負隅頑抗起來,堅決不肯同他合作。原來,他們已經與幾名能幹得力的接應人員會合,並且再過不久,應該就能夠等來大部隊的接應人員。雙方因此在霧氣蒸騰的千月峽谷展開了一系列搜藏攻防的追逐拉鋸戰。

    呼野海很快發現,自己一直引以為自豪的盜賊追蹤技能在這個特別的地方竟然受到了極大的限制,各種感官能夠發揮作用的空間實在太小,以致於幾乎沒有起到什麼決定性的作用。

    追逐戰相當艱苦地進行了數日。這期間有一些部下被目標所傷,更有好些部下莫名其妙地又傷損在神奇恐怖的忘歸森林之下。

    連續數年縱橫沙海的順風順水,這些盜賊們對於呼野海早已建立起一定程度的信任,儘管這次的忘歸森林之行,剛踏進林中就遭遇到從所未有的挫折,也沒有完全挫傷他們的銳氣。不過這個惡魔一般、離奇恐怖的忘歸森林,卻使大家心中十分戒懼,尤其是在連續多名同伴莫名其妙地死傷在樹林中之後。盜賊們並不怕一刀一槍的拚殺,即使在拚鬥中不幸喪命,他們也把它看作是戰士的必然結局而坦然接受。只是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亡,卻令他們難以接受。雖然沒有直接選擇作了逃兵,他們早已在暗中悄悄傳言說,這一定是事先沒有作好準備、打好招呼就進入森林,從而觸怒了林中惡魔,所以才會有這樣不妙的結果。

    早已飽受打擊的士氣這時降到了最低谷。盜賊們並不懷疑呼野海的領導能力,對於強大恐怖的森林惡魔更加不敢埋怨,不過對於引發這趟不堪回首的森林之旅的罪魁禍首——三王子,眾人卻是恨之入骨,非殺之不足以平息大家的憤怒。呼野海做了數日的思想工作,也難以挽回部下的意願,再加上其它一些原因,只好下了圍困包抄的命令。在他的心中,還隱隱希望當目標實在支持不下去的時候,能夠最終理智地選擇投降一途。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可能性正在他心中一點一點地減少。

    更加不幸的是,這期間他又發現了小股鐵血帝國的部隊在附近出沒。

    膽大狂妄的呼野海可以不將大陸上許許多多的國家瞧放在眼裡,不過,號稱大陸第一強國的鐵血帝國並不包括在內。

    事實上,對於鐵血帝國本身所擁有的各類奇才異能之士,以及由此而來幾乎深不可測的可怕實力,他一直深深忌憚。

    不過,由於帝國內部鐵桶一般幾近於完美的反間諜防偵測手段,使他的情報網對於這個大陸第一強國的瞭解遠比其他國家要少得多。那縱橫大陸長勝不敗無人敢纓其鋒的鐵血雙翼,已經成為象徵這個帝國強大無比的代名詞。此外,呼野海還知道帝國有一支隱藏在黑暗中擁有巨大破壞能力的特殊部隊,它在帝國的重要地位與能夠發揮的作用並不比著名的鐵血雙翼更低更小。只是,對於它的日常管理與運作模式全都屬於帝國的最高機密,他費盡心機也一直未能得知。

    現在,峽谷附近突然出現了小股帝國軍隊,雖然他們的實際戰鬥力極弱,與其稱雄大陸的強大名聲似乎完全不符,呼野海卻隱隱覺得不妥。他們更像是專門收集情報的專業斥候部隊。這樣的部隊在大陸各國不是沒有,可是向來只由各戰鬥分隊輪流兼任,而且也只局限於大軍出征路途或駐防時的一些清道防襲等工作,從來不會把他們進行如此程度的專業化。看他們對各種情報收集工作的拚命和熟練程度,呼野海暗自驚心,是否,這一切意味著對方難以想像的強力作戰部隊即將隨後到來?如此看來,一向好管閒事的帝國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準備在中間插上一腳撈些好處了。

    呼野海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尷尬處境之中。立即撤退吧?放棄即將唾手而得的勝利,他於心不甘;對陷入包圍的可恨目標繼續窮追猛打?作用又似乎並不大,而且部下們對於這項工作越來越不熱心,因為好些莫名其妙的傷亡,都發生在對目標窮追猛打的過程中,看來森林惡魔竟然站在了對方的一邊;在這裡繼續苦等呢?目標也已經感到了希望,投降的可能性更加小了。

    呼野海生出了幾分惡毒的心意。與目標接觸的這麼多天以來,他也知道對方現在身患重病,很難在如此陰濕苦寒的地方繼續堅持下去。乾脆,大家拼一個魚死網破,一拍兩散誰也得不著好處算了!儘管這樣做會白白便宜那個害得自己損兵折將的東離王國第一王弟,只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呼野海也顧不上這許多了。

    只要,自己能夠再多堅持幾天,這個願望就必將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

    打定這個主意之後,呼野海鎮定多了。憑著縱橫沙海征戰襲擊數年的經驗,他對於各類進攻方式都極有心得,在此基礎上專門進行的各類防守佈置,雖不敢誇口說天衣無縫,支撐個七八天十來天的應該不成什麼問題;並且,這個特別的地方相當有利於防守。只看以自己的優勢兵力以及強力攻擊能力,狂攻數日之後,仍舊奈何不了區區數名目標,那麼,對方即使戰鬥能力超強,必定也奈何不了專門致力於防守的自己,這是順理成章的事。

    為了鞏固防守,不給對方瞭解自己虛實之後趁虛而入的機會,他親自進行搜尋,更每天派出數隊感官比較敏銳的小分隊,在附近進行地毯式搜尋,將所有被發現的帝國探子一一捉住,採用極其殘忍的手段處死,以斬草除根,並震懾對方,迫使他們遠離自己。

    這種手段看來應該已經取得了一定效果,三天下來,能夠發現的敵方探子一天比一天少了。

    以呼野海多年來經營情報網的經驗,他也並非沒有考慮過在峽谷外圍建立崗哨,將整個峽谷以及周圍的一切都置於自己的監控之下。只是處於這樣特別的地方,這個峽谷又是如此巨大,以他現有的兵力而言,這個構想根本不可能實現——倘在沙海,這種情況是沒有可能出現的;而且,即使兵力足夠建立這樣的監視網,它能否發揮應有的作用,實在很難講,倘若敵人已經摸到身邊才能發現並示警的話,這種崗哨不要也罷;何況,峽谷內部已經如此令人恐怖,它的周圍又有什麼尚未知曉的危險,更加難以預料,他可不願意讓自己部屬已經支離破碎的軍心士氣再受到任何不知名物事的打擊。

    他將監視與防禦的重點放在了離自己較近的峽谷南口,比起峽谷北口,這裡相對開闊得多,對方選擇從這裡衝殺過來的可能性也更加大得多。

    反正已方需要組織的,只是相對簡單的防禦戰。憑借手下機動快速的作戰能力,再充分利用周圍已經作好的佈置,應該能夠很快組織起有效的防禦,粉碎敵手以任何形式、從任何方向而來的攻擊襲擊。

    當然,對防禦戰的組織和準備只是三天以來位居第二的重要工作。戰鬥之前先找好退路,一旦發現不妙就立即撤退,這是作為成功盜賊的首要保命要訣。盜賊都是亡命之徒,但要做一個合格的盜賊,卻又必須首先珍惜自己的性命,因為,對於已經拋棄過去一切、並且幾乎沒有未來的他們來說,性命正是他們唯一能夠完全擁有和把握的東西,也是盜賊生涯中一切的根本。一旦確定攻擊目標之後,他們會一往無前地狂攻猛撲,力求在相對安全的時間內達到預期的目的;而在目標未定之前,他們卻絕不輕舉妄動。完全不顧性命的人只是莽夫,他們並不適合盜賊這一行業,即使勉強去做,時間也不會太久。多年來,即使在沙海一直順風順水,呼野海對這一要訣照舊奉行不違,因此,這三天他花費了比防禦工事更加多得多的精力,為自己準備了三條相對安全的退路。

    即使對目標早已恨之入骨,呼野海也絕對不會與之偕亡。只要青山依舊,此仇此恨最終必有得報的一天!

    也正基於這樣的原因,當發現狂攻目標令自己損失頗大時,他就立即改為圍而後攻,到後來更是順應部屬的要求,圍而不攻,只跟目標對耗,看看誰先堅持不住。

    不過,正當一切已經安排妥當,逐漸定下心來的時候,呼野海又意外地發現了自己派出進行搜索任務的幾名得力手下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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