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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 傷情詩 第一章 情義踏虛空

作者:劉定堅

    人生,究竟最重要是追求什麼?財富、權勢、智能、武功、名譽?要是你已擁有以上的一切,又如何?

    二百年前的「萬朝」傳至萬壽聖君,這位武藝超凡、智才謀略傲視天下的不世仁君,擁有別人夢寐以求的一切,當時,他感受如何?答案竟是--苦!

    上天賜給他能觀天預知地運的神能,人上之人卻反而更痛苦,因為不久之後,依天象顯示,「萬朝」必被殲滅,「皇朝」取而代之,萬壽聖君又怎不夜夜難眠。

    為求他日「萬朝」能捲土再來,萬壽聖君憑其才智,傾盡國庫財寶,選取了「死蔭幽谷」,先以神力搗亂「地運」,毒風沙封鎖,以免敵人來襲。再大興土木,窮畢生精力建成「天道」、「天橋」,以作考驗「天人」。還有「斗室」,作最後飛昇「蓬萊仙島」之阻。

    能闖破天算、地運、人劫,穿龍脈者,便是新帝皇「天人」,可惜的是,千算萬算,不如天算,萬壽聖君算出二百年後出現的「天人」,卻並非「萬朝」後代,萬氏一宗氣數已盡了!

    千辛萬苦移地易運,最終原來只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多麼可笑了擁有一切的萬壽聖君,終於領悟人鼻不如天算的道理,人,追求的不是財富、權勢、智能、武功、名譽,更不是一個「夢」,而是快樂。他透徹明白了,但快樂又是什麼?

    這個答案對天智奇才萬壽聖君來說,並不太難,一個最愛的人,便是快樂泉源,從此,萬壽聖君便全心全意去愛,去尋找快樂。

    人生多麼可笑,兜兜轉轉,勞碌大半生,原來已荒廢了生命。

    萬壽聖君把「萬朝」的一切留給「天人」,也好想把自己對人生的領悟告訴二百年後出現的他。

    他,今天便站在「地支」之上,小丙、沙鷹、病魔、胡說八、史認屁、苦來由、劉一線。關二哥八人,誰是真命天子?

    小白昂然傲立,說道:「我終於想通了,『天人』的出生干支年份,並不是『天橋』的干支答案。」

    答案好簡單,但這又怎可能?要是從「地支」通過「天干」的「天橋」,不以「天人」出生干支年份為依據,那又憑什麼從六十個可能的干支年份中推算出答案?

    小白道:「關鍵是『人劫』、『地運』後的『天算』,由『天道』、『天橋』串成之『天路』,並不是考驗『天人』的最後一關。繼後還有『斗室』飛昇之考驗,要是在此已得悉誰是『天人』,那『斗室』飛昇的考驗便毫無意義,二百年前大智若仙的萬壽聖君,又怎麼會如此糊塗,只是咱們太衝動,捉錯用神吧!」

    解釋的確實有據有理,但聽在胡說八、寒煙翠耳裡,卻是百般滋味在心頭,那胡說道便是因衝動而掉下萬丈深淵了。

    病魔道:「分析得很有點道理,但咱們如何能分辨出真正『天橋』之干支路,才是重要。」

    小白哈哈大笑道:「哈……這個還不容易嗎,先前只是被攪迷糊了吧,簡單得很,我隨便選一個干支年份也能直上對崖『天干』啊,十兩,你是什麼年份出生的?」

    十兩愕然道:「甲……子年,但……隨便以我的干支年份……不大可能……好危險……

    啊!」

    小白笑道:「對啊!『天橋』的干支年份根本是沒據可測的,隨心選擇跳下去便可以,我看你今天氣色紅潤,依你出生的年份躍下,死了也活該啊,來吧!咱們一起躍下去。」

    小白拖著情詩站至「子」字的石墩,回頭向胡說八、苦來由等笑著點頭,大家的內心竟立時燃起一道信心火焰。小白說得對,便好像有種不能抗拒的力量,自己必須附和。

    在越過遼闊大漠,智破墓洞死局後,誰都對小白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是大智者,談笑用兵,能力絕對是天才領袖。

    小白的話已隱隱藏著難以抗拒的命令感覺,眾人都對他信心十足,既然命也是他救回來的,即使為他錯誤抉擇而拋棄,那又如何?小白絕對信得過,他說是「甲子」,「天橋」便是在「甲子」的了。

    幾近盲從附和的十兩、苦來由、沙鷹、寒煙翠、胡說八、史認屁、劉一線及關二哥,全都擠在「子」字石墩之後,打算要跟著小白,一個一個的躍下去,為對小白的信任投下性命作賭注。

    小白回身對大夥兒道:「多謝各位對小白的信任。人與人的相處,每每便是欠缺了各位的這一份緊密關係啊!昔日同甘共苦,今日出生入死,手足之情,根深蒂固!」

    小白伸出手來,把情詩的手按在自己手背上,跟著十兩、苦來由、寒煙翠,一個又一個的伸出手,彼此的脈動心跳,相互傳送,將各人的心頭暖意,也帶到每個人的全身。

    手牽手、心連心,今天要是選擇錯誤,便一同粉身碎骨,十八年後,再續友情又如何!

    小白拖著情詩,笑道:「找到寶藏,我先送你一顆大明珠!」情詩笑著點頭,二人同心,雙手緊扣,一躍下……

    虛空空中兩情重,虛幻幻夢醉情菠。

    迷迷茫茫忘悲病,癡癡呆呆愛相擁。

    生生世世偕鸞鳳,飄飄緲緲夢雲中。

    手牽手破風乘風,心連心你濃我濃。

    意互通,笑無窮,我領天將兒仙蹤。

    大智勇,奪天聰,天上人間迎神龍。

    等!

    孤寂又再在「地支」蔓延,大夥兒都下去了,只餘下病魔、小丙、瘋刀與獨孤盾。

    難耐的死寂悄悄侵入心中,慢慢的蠶蝕鬥志,把恐懼喚醒,教你明白什麼是可怕、什麼是失落、什麼是無助。

    「不!我決不罷休,我定是天人,『萬壽無疆』是我所有,天橋,好上你們給我下去覓路!」已半陷狂妄的病魔,再受死寂摧殘,深知必遭淹沒,暴喝狂嚎,竟一手抓住獨孤盾,便高高舉起。

    「今年是『庚辰』年,『天橋』便定是『庚辰』,你給我下去覓路,去啊!」奮力拋扔,病魔便把慌張的獨孤盾飛射而下,從「辰」字石墩直拋扔向對崖「庚」字石墩的直線位置。

    小丙、瘋刀都好希望病魔的決定沒錯,只要「天橋」真的是「庚辰」,二人都可以活命了,否則,已半陷瘋癡的病魔下一個要拋扔的,不是自己又是誰?

    瘋刀已全身抖顫,他好怕面對死亡,他已忍耐了六十年,不能死,是他對自己的唯一要求,怕,瘋刀好怕……

    小丙斜睨九十歲足的老頭兒,笑道:「冷刀瘋殺人不殺錯,血刀鋒奪命不怕禍,殺錯不放過,惹堝不怕多,只怕瘋刀來殺我!」

    聽罷,瘋刀頭兒像重了千斤,低低下垂,心好痛,好痛。

    小丙道:「小丙今年十八歲,兒時每回跑到榕樹下的樹蔭處,總愛聽那老頭兒吹牛皮的江湖故事,他常常胡說八道,胡扯亂誇,但小孩們都喜猷聽他述說無中生有的江湖逸事。為什麼啊?因為他臉上有一道疤痕,一道斬得左目爆瞎、直破口角的淒厲疤痕。

    他絕對值得自豪的疤痕,因為,這是瘋刀大俠賜給他的榮譽。」

    瘋刀的頭垂得更低。更低,眼淚已欲奪眶傾出。

    小丙道:「那位老頭兒挨了殺人從不放過的瘋刀大俠一刀,竟然不死,臉上的疤痕,成了大家敬重他的憑據。誰都佩服老頭兒的堅強,遇上瘋刀大俠,竟然不死,瘋刀大俠,是咱們從小便在腦海扎根的名號,今天,我小丙終於遇上他了!」

    瘋刀突抽刀出鞘,對小丙道:「住口!什麼瘋刀大俠,失去了性命,大俠名號又有個屁用。」

    小丙笑道:「失去鬥志,瘋刀又有個屁用!」

    瘋刀活像癡呆了的道:「瘋刀大俠,沒有了大俠稱號,便是瘋刀;瘋刀沒有了瘋刀名字,便是……是什麼啊?我……是什麼?還有什麼價值?呵……我還活著啊,但光活著又有何價值?呵……哈……」

    忽地,一陣冷風吹來,雲霧也湧上了「地支」,雲海處處,難辨方向。但隨即又來另一陣強風,把「地支」的雲霧吹散,一切歸於先前,沒變樣,唯一有變的,是地上多了一灘血,一個死人,一個死了的大俠--瘋刀,刀貫腦,被小丙所殺。

    小丙呢?不見了,他往哪裡去?

    病魔環顧四周,唯一的可能,是小丙躍下雲海裡去了。是生?是死?面對著茫茫然前路,病魔該如何抉擇?

    怎麼還沒有人從對崖走出來?雲霧愈來愈厚,對崖的視野也給遮住,再過一會兒便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面對未知的前路,該躍向哪一方?小丙他是否已想通了其中玄機,否則他怎會胡亂躍下?「天橋」究竟是什麼干支?

    太混亂,既然想不通,病魔便索性先坐下來調息一會兒,他告訴自己,急也沒用,等,也許是唯一法子。

    等啊等,又等了兩個時辰,病魔最後決定,走到「庚辰」的位置去,踏在「辰」字的石墩上,他對自己說道:「我猜一定沒錯,今年是『庚辰』年,『天橋』的干支一定是『庚辰』,必然是那廝獨孤盾太恐懼失足跌死了,才不能在對崖出現,我算計的必定沒錯,躍下去,證明我病魔便是天人,我病魔奪盡『萬壽無疆』寶藏,建國大軍破『天法國』,叫那女人雪無霜再認清自己,你,捨棄我是大錯特錯!」

    跳!一切解決了!

    小丙對了,他沒有墜下萬丈谷底死去,他偷偷的笑,不是因為覺得自己走運、命大,而是因為他最後還能殺死兒時仰慕的大俠人物瘋刀,與及害得獨個兒留在「地支」上的病魔躍下雲海跌死。

    他便是那種能害死人便快樂的人,這種人,其實也不該稱為人!

    所以,當靜悄悄站在「天橋」守候的小白,竟見小丙隨後來到,他便決意一刀斬下他的頭顱。

    雖然,斬殺一個百歲外表的老翁,並不是愉快的事,但小白總覺得,殺了小丙是有利無害。

    當刀要劈上時,小丙的劇烈絞痛又來了,痛得他沒法忍受,竟張口咬住前臂,眼淚飛濺,血花紛飛。在地上不停打滾,比上一回痛上一倍,小丙能抵受麼了就算能再抵受,還有九十多天啊,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熬過如此苦痛折磨!

    小白放下刀,苦來由說得對,絕對沒有人能抵受如此慘絕人寰的痛楚,當下不殺他比一刀賜死,來得更好。

    小白一干人等,都踏上了「天橋」,十兩第一句問:「怎可能我出生的干支便是『天橋』路所,我……好糊塗!」

    小白笑道:「因為你便是『天人』呵!」

    十兩呆住道:「什麼?不……我……不……不……天……」混亂一片,口齒也不靈光了!

    小白笑道:「傻十兩,你的生辰干支年份,我一早便清楚了,對麼?」

    十兩道:「這個……當然了!」

    小白道:「胡亂說出來什麼十兩出生干支年份,便是『天橋』路所指,是要迷惑那殺神病魔,不讓他洞悉其中巧妙啊!」

    十兩終於大悟道:「啊!原來如此。」

    小白道:「昔年萬壽聖君設定『干支』謎局,根本就不太難解,只是咱們都捉錯用神吧!試想想,整個『天算』、「地運』、『人劫』的作用,是用來考驗出一個天命安排奪得『萬壽無疆』寶藏的天人。整個『死蔭幽谷』每六十年才因毒霧風沙暫歇,才有緣讓外人進入,以圖尋找『蓬萊仙島』真正所在。」

    「因此,『天橋』也是每六十年才『通用』一回,六十年輪一遍『干支』,從甲子到癸亥紀年,統稱為『甲子』。因此,答案並不是什麼年,而是代表六十年的『甲子』!」

    說得明明白白,大家都笑了。也不知怎的,什麼難題只要交在小白手上,他總能迎刃而解,小白啊小白,怎不令人折服!

    只要病魔糊里糊塗、胡亂的躍下,摔死於萬丈谷底,那便無後顧之憂了,小白的計謀是要一石二鳥,既能直往「蓬萊仙島」,又能除去病魔。終於,成功了,只是卻來了個小丙。

    小丙的智謀當然不及小白,但他對一個答案很有信心,小白,他是「天人」,既然天人也躍向「甲子」,那便一定錯不了。那病魔自以為是天人,便肯定死個粉身碎骨。

    聰明的小丙步隨天人小白之後,他如此選擇,總好過被那病魔不如扔向何處吧!

    大夥兒由小白與情詩領路,撥開重重的雲海,慢慢前行,但走不了多遠,卻聞得有虛弱的聲音傳來。

    「十……兩……十……兩……」是誰在呼喚十兩?

    「伍窮!伍窮你沒死?」十兩不再理會什麼雲霧,便直撲向虛弱聲傳來之處。她先觸摸到一陣陣溫暖、一絲絲溫馨、一點點溫柔,她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擁住傷倒在「天橋」上的伍窮。

    一個「已死」的伍窮,卻活生生出現在眾人眼前,小白握著這摯友的手,一種難以形容的隔世重逢的滋味,疾湧心頭。口還在,但說不出話來,天意如此,咱們都命不該絕。

    命大的伍窮,被天母娘擊下雲海中,恰好命不該絕,未到時辰赴枉死城,重傷倒在「天橋」上。他當然不清楚自己運氣奇佳,還在心中咒罵,怎麼小白們還沒通過「天橋」

    上「蓬萊仙島」,教重傷的自己留在橋上又痛又疲,半昏半醒的只喚著唯一心愛--十兩。

    苦來由立從藥囊中取出些特效藥散,倒入伍窮口裡,再坐下以內力替他療傷,不一會兒,伍窮已能站起來。

    小白笑道:「你這副骨頭真行,活像金剛不壞,他日再去賭坊,倒可逐根鐵骨頭押下當賭注哩。」

    伍窮笑道:「哈……這個當然,每根算押上十兩銀子,十根便一百兩,呵……也該可賭個一天半日吧。入門先押大,連押三口過三關,再押三口單一口雙,過七關斬……」

    伍窮說得眉飛色舞,卻突然靜止了,因為他的身旁站著大剋星十兩,十兩聽得惱了,便轉過臉背著伍窮。

    「不……此生不賭,有錢便交給我嬌妻,她掌握一切財權,每天只給我一文錢,教我兩手空空,終生不敢再入賭坊!」伍窮在十兩耳畔說啊說,一堆廢話後又是一堆廢話,煩透十兩。

    十兩惱道:「天下間哪有人要嫁你,為你管錢管財,怕你大婚當天,便把嬌妻都輸掉了啊,哼!」

    伍窮忙捉著小白道:「啊,對啊!小白,那就煩你多買一個十一兩、十二兩、十三兩,給伍窮賣掉一個,又來一個好了!」

    十兩氣得跑回小白身後十步,低下頭來,卻會心微笑。

    十兩便是十兩,如何氣惱,總不至發怒,如此溫柔嬌娃,伍窮這小子竟能奪得芳心,真是大福大運。

    為免「地支」上的病魔得悉眾人未死,小白們就待在「天橋」中等,等了半天,當雲海翻湧,遮蓋了對崖「天干」十座石墩,才再踏步過橋。

    那病魔已掉下萬丈谷底了,死不足惜!

    「蓬萊仙島」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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