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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被騙的情感

作者:劉定堅



    一粒石子打在小溪上,會得到什麼?

    答案竟然是一錠又一錠的銀子,因此伍窮實在好高興離開「屍石林」,與一眾人等進入另一方的「春回大地」。

    沙漠、風沙、石林,倒教人膩得有點兒討厭,當伍窮發現了「春回大地」的一條小溪,又闊又深,滿是暢泳魚兒,伍窮再也難耐技癢,便硬拉來胡說八道、沙鷹、史認屁及劉、關、張共六人,一同站在溪畔扔石,扔得異常痛快,愈扔愈笑聲震天。

    小孩子的扔石遊戲,怎麼會教人著迷,因為這個遊戲可換來銀子啊,由伍窮發明,而且一手包辦做大莊。

    伍窮道:「急石震驚湖內魚兒,它們有些會被嚇得彈射上水面之上,哈……一、二、三或四,不就可以賭他奶奶的番攤了麼?四尾魚兒以上便減去四來計算,總之與番攤一模一樣,來啊!來啊!殺你奶娘狗頭六大黑煞敗家財產,買定離手!」

    就是這個苦中作樂的設計,胡說八道們終於得悉在「武國」曾當大官的伍窮,為何終仍落得一貧如洗。

    伍窮的閒家買一,魚兒便乖乖的躍出一尾於水上,跟著擺動好優美的姿勢把尾兒轉動,像訕笑伍窮似的,便落回溪中。

    閒家買三,又跳出七尾大魚來,又是開三,如是者只開了七鋪,這個所謂天下第一名賭徒便輸個清光,口袋只剩回三文錢,再也做不成大莊,胡說八道等說了一大堆奉承話,便一哄而散。

    小溪上,伍窮噤若寒嬋,因為他的身旁還有一人,一個他最怕最怕的人--十兩。

    伍窮話聲壓抑得輕柔道:「的確是我的錯,對啊!我說過這次教他們來賭,是想要贏一大筆,以準備儲好作迎娶你之用,但……」

    「你說是一定會贏,才央求我准你再賭。」十兩說得堅定,定睛望住伍窮,看來她明顯受騙了。

    「有賭未為輸啊,下回,下回我一定贏他奶奶十八代……」伍窮不敢再說下去了,因為十兩已面有怒容。

    十兩搖頭道:「我不要嫁又爛賭又騙我的人,我最討厭被人欺騙,我不會再相信你這賭鬼的了!」

    伍窮最是害怕十兩生氣,立時攔在她身前急道:「不……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賭,從此以後不賭便是!」

    十兩仍在生氣道:「為什麼我還要再相信你?」

    伍窮笑道:「因為……因為咱們是上天注定的一對,天作之合,什麼比那媽的臭亦遭殃。」

    十兩氣上心頭道:「比什麼亦遭殃,是比翼鴛鴦啊!」

    伍窮笑道:「對了!對了!你也在說啊,咱們就是比翼鴛鴦,不可能分開的,我伍窮嫁定十兩了!」

    十兩失笑道:「哪有男人嫁人,你在胡亂說些什麼啊?」

    伍窮道:「我伍窮正在解釋上天撮合咱們之天意,是不可拒抗的,就是這個簡單道理。」

    十兩道:「好!要是你能證明我嫁你伍窮是天意,那便一切依你,來吧,給我證明啊!」

    伍窮即拾起一大石頭,指著溪澗道:「這顆石開的是一,要是魚兒真的只躍出一尾,便證明一切是天意。」

    「好,一言為定!」十兩也不再爭辯,她心底實在也好想看看上天的安排是甚麼?

    好了,當十兩點了頭,問題又回到那衝動的伍窮身上,原來他只是想胡亂找個借口拖住十兩,怎不知她竟然點頭說好,托著石頭的伍窮卻是拿捏不定,一臉喔咿孺兒的樣子,笑容勉強得怪誕。

    十兩道:「怎麼了,還不快扔?石頭太重麼?那就用我手上石頭,讓我來解開老天爺的謎好了!」

    在地上飛快的拾了一小石頭,伍窮正欲阻止,十兩已扔向小溪內,伍窮愣住了,十兩也心跳如鹿撞,老天爺啊,是一還是二、三、四?揭盅、揭盅,揭盅啊!

    冷汗直冒,汗毛直豎的伍窮與十兩,呆呆的定睛看了好一曾兒,等了又好一會兒,結果是……

    「他奶奶的臭水龍王定然是昨夜玩魚美人玩個通宵達旦,可忘了起床啊,否則怎麼蝦兵蟹將臭魚爛魚都沒見一尾,算了,算了,十兩啊,咱們還是回去吧!」

    伍窮正欲拉著十兩走,但十兩的雙眼卻始終定在自己手上那塊大石頭上,目不轉睛的意思好明顯。

    十兩道:「一定是我的石子太小,你扔你手上的好了,大如人頭的巨石,是你最後機會,你不珍惜便算了吧!」

    你不珍惜便算了吧,十兩啊,就是因為珍惜你,我才不敢扔這大石哩。伍窮心中所想的,都不敢向十兩說個明白,但現在已走入窮途,無路可逃,便只好「賭」他媽的買一開一吧!

    奮力,一扔,石頭直射向小溪,落入水裡,激起無數水花,就如二人心頭一樣,震動不休。

    緣來沒法擋,緣盡莫淒愴,緣來緣滅,原由天定,天啊,你意若何?請來指示。

    拋下如人頭巨石,又怎不浮出魚來?

    一、二、三、四……十……二十……三十……一百……二百……

    沒數算錯,不是三、五尾魚,也不是一、二百,而是整條溪都是魚兒浮出水面,對!

    是浮出來,不是跳出來,因為這些都是已反肚死去的魚,佈滿全條溪澗水面,層層疊疊,蔚為奇觀!

    要數,便要把它們全網上來,數一天半天,便可能有個結果!

    伍窮所扔的,究竟是怎麼樣的一顆石?會教全個溪澗的魚兒都一剎那間死得一乾二淨!

    伍窮、十兩都不禁面面相覷,天啊!究竟搞什麼鬼?老天爺的啟示太過神奇,恐怕要找來小白才解答得到答案。

    隨之,非但有魚兒浮出,還有一堆蟲,大大小小,數百條形狀不一活生生的臭蟲。

    魚是死的,蟲卻是活的,不停的在蠕動。

    是蟲兒浮在水面上蠕動?不!是爬在一個背脊上蠕動,這個背脊的主人很喜歡蟲,所以養了一身是蟲,名稱,也是蟲--病蟲!

    連面目也佈滿臭蟲的病蟲,原來伏在水中,難怪把溪中魚兒不論大小都毒死個清光。

    病蟲抬起他不見五官的臉,笑道:「咱們又再見了!」

    「哈哈……臭病蟲真不知所謂,師父病魔已仙遊,以你如此微末道行,還跟著咱們闖「蓬萊仙島」,真是笨七臭死蠢鈍狗屎大粒蟲!」伍窮但覺來者不善,嘴巴先來個咄咄相逼,絕不客氣。

    「有一事,好想請伍窮兄幫個忙。」病蟲卻反過來,謙虛的上前說出請求:「我的蟲兒好餓,已沒吃多天了。」

    伍窮不屑道:「故此你便躲入溪澗內,把魚兒毒死清光,讓毒蟲飽餐一大頓,好可惡。」

    病蟲冷冷道:「你可大大誤會了,劇毒之蟲,就不吃一般禽獸或魚兒屍身,涼血的屍都不能餵食,小可愛們唯一愛吃的,就只有「人屍」,剛死去的人屍餘溫猶在,最是可口佳餚。」

    伍窮笑道:「哈……那你得跑回「屍石林」了,那裡倒有不少屍首,可大快朵頤了。」

    病蟲撫摸身上爬動的蟲兒冷笑道:「太遠啊!蟲兒們早餓慌了,還是割下你的肉來喂蟲較好啊!」

    說罷,大蟲直射向伍窮,伍窮先退一步,便踢飛地上碎石,正好轟中蟲頭,尖石刺破頭直切開蟲身,一招便殺掉大臭蟲。

    病蟲怒道:「好啊!你竟殺我大蟲,要賠個有本有利啊。」睥睨向十兩,佈滿毒蟲雙目卻穿射出血邪目光,笑道:「用十兩姑娘來賠,好啊!倒教人滿意。」

    伍窮笑道:「小那臭屎臭屁臭熏天醜醜賤蟲,憑你此等道行,有資格來向我要人麼?

    待我一刀把你斬成八十八段,教訓你口沒遮攔,留下深刻教訓。」

    刀法鋪天蓋地,病蟲不停被斬中,猶宰身上密麻鐵殼蟲護體,傷得不重,病蟲反掌攻出,濺出毒液又沾不上伍窮身上,看得十兩也在內心為伍窮鼓掌。

    怎麼從前毫不覺,伍窮的大開大闔武打姿勢相當有看頭?在十兩眼中,已生情愫當然與別不同,伍窮雖然粗魯,但他在自己面前時常表現的忸怩、害羞,倒相當可愛哩。

    看他刀法如神,連病蟲這高手也玩弄於股掌,難怪十兩愈看愈是投入,眼裡、心中,全被伍窮的影子佔據住。

    十兩相信伍窮必定戰勝,更有信心的是伍窮,但信任及自信,可卻不能挽回伍窮的「錯失」,他突然愣住了,定睛望著十兩,天啊!大戰之中,怎能分神?

    「轟」的一掌擊得伍窮飛退三丈外,伍窮仍呆呆望著十兩,教十兩心內責罵伍窮的糊塗。但當她察覺看到身前的過長影子,便醒覺了,她身後已貼住來了一個人,比她高了整整一個頭。

    「數天不見,如隔三秋。湖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誰道閒情拋棄絕,夜夜花前心淌血!」出口成文,十兩對他仍有點印象,不是父親病魔的異母兄長病書生,又會是誰?

    十兩正欲走開,病書生的雙臂卻交叉搭在其胸前,也拉著十兩的手交叉放在身前,如情侶般相擁。

    病書生道:「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妹同,今日殺那賤伍窮,此生便能共春風!」

    竭力掙扎,但又如何能擺脫一雙如鐵鎖強臂,病書生刻意要激起伍窮怒意,更輕親了十兩香腮,換來當然是瘋狂殺性。

    「斬你大袋子孫十八卵蛋一刀挑根絕種!」伍窮立刻提刀直劈向病書生,書生施展其靈巧輕功,飄忽退開,再戳指封了十兩右臂「大包穴」,教她動彈不得,同時推她讓病蟲接住。

    病蟲玉人在抱,笑道:「好了!十兩姑娘嫁入咱們病家,便當先來沾上各種病毒,這方面蟲兒大可幫忙哩。」

    重掌一推,動彈不得的十兩便直墜入溪裡,全身濕透,糟糕的,是溪水滿是蟲毒,不一會兒十兩便覺全身發熱,筋骨隱隱作痛。

    病蟲道:「姑娘先是發熱惡寒、骨節酸痛,這便是染上咱們千蟲病初發時「表寒」

    跡象,繼而頭痛欲裂,無汗怕風,輾轉又到了「表熱」期,再多浸一會兒,一切病徵都出來了,那時姑娘便成了當日於「爛泥沼」的病人之一,好玩得很啊!」

    浸在溪水中載浮載沉的十兩,病毒不斷滲透肌膚,已開始神志迷糊起來,只能輕呼出兩個字:「伍……窮!」

    「六絕刀法」要斬除眼前大敵病書生,但一扇在手、翩翩公子模樣的他,伍窮猶記得藏於扇內的病針,一不小心便不能自拔。沒法闖過病書生一關,便不能越過入溪救十兩。

    病書生撥扇涼風,一派悠然自得輕鬆模樣,笑道:「製成病人俏嬌娃,腦是空白一樂也,病入膏肓地上爬,任人魚肉笑哈哈!豬是奴家,狗也是奴家,她,她,她,活著猶如死了吧!」

    「死你奶媽!好,十兩,要死便一同絕命好了!」憤怒降臨伍窮身上,便再也無人能擋殺性,他不再左閃右避,直撲向病書生,誓要闖過去救回十兩。

    刀在狂舞,但病書生的武功在伍窮之上,何況是只守不攻,要攔住他可不太難。瀟灑的開扇再合,便夾住「敗刀」,任伍窮如何吐勁,也難以掙脫。

    好個伍窮,突甩開刀,手刃疾劈向病書生臉龐,換招再上,不再糾纏。書生也反應迅捷,左手便擒住手刀,立即再扇刺伍窮胸膛,只因內藏病針,伍窮必須回手擋截。

    但他太不瞭解狂性大發的伍窮,早已不把什麼病毒、病針放在眼裡,針刺入胸膛的同時,他竟拚命以頭轟向書生右目,決心來個你死我亡。

    破損了俊朗臉龐,病書生猶驚魂未定,他怎也沒料到,如瘋似癡的伍窮竟甘冒被病針刺毒之險,來個同歸於盡的打法。平生自命瀟酒非凡的病書生比女兒家更重視容顏,爆了一目,比折斷手足更是難受,竟呆愕了好一陣子。

    「殺你臭賤書生十八代祖宗臭鹽皮王八羔子,哈……」狂性大發的伍窮竟張口便咬向書生右肩,活像要噬出鎖骨似的。

    病書生狂吐體內病毒,雙掌立腐爛見血瘡膿液,雙掌不停轟向伍窮左右腰間,打了數十掌,伍窮身上病毒已教他受盡苦頭,身體皮肉綻開,又長滿斑點小毒瘡。

    然而,病毒帶來的苦痛感覺,全遭伍窮驚人的頑強鬥志、如瘋狂性蓋過,他竟咬斷了病書生肩上鎖骨,再一拳轟下,痛得病書生撕心裂肺,淒然慘嚎!

    站在一旁的病蟲被伍窮的狂性嚇怕了,竟不敢上前助戰,只是旁觀,他實在怯於比瘋獸更可怕的伍窮。

    終於闖過病書生的防線,直撲入溪,救十兩。

    當伍窮擁著十兩,極力以內力替她逼出病毒之際,無儔巨靈掌已轟至,滿臉披血的病書生乘著良機,重重擊中了伍窮背後,直把伍窮與他擁著的十兩轟得疾射溪流三十尺底下。

    原來在水底快樂存活的大群魚兒、蝦、蟹,全都被毒死得一乾二淨,溪流底下,還有什麼活的東西存在?

    當伍窮、十兩在水底睜開四目時,絕對不能相信眼前所見,不可能的事就擺在眼前。

    亂髮飄飛的一個「人」竟在溪流底下盤坐著,沉定如恆,穩如泰山,他的臉卻是好熟悉的潰爛、醜陋,當他瞪開雙目吐射出陰鷙厲芒時,伍窮、十兩都自然而生的,一道冰寒冷意從頭頂射向心坎,教心頭不停的跳啊!跳啊!

    他,便是「病魔」錢辛辛。

    怎麼病魔仍活著沒死?那呼延鷹叟不是已宰殺他麼?他怎會在此出現?他……

    一連串的疑惑,當然要病魔來解答,他的答案好簡單、直接,重重的轟出雙掌,直嵌入伍窮胸口,裂骨吐出一大口血,與十兩一同飛射出溪,重重跌倒在溪流旁。

    如斷線風箏的伍窮,重傷得氣若柔絲,但仍努力地拉著十兩,他好想告訴她三個字:「被騙了!」

    十兩驟見病魔死而復生,又反過來傷害自己,腦裡好迷亂、好糊塗……究竟,是怎麼的一回事?

    踏步住前的病魔,一手握住十兩的雙頰,現出不屑冷笑道:「便是你那不值一哂的爹爹長寸斷,只是三天相伴,竟就擄去我霜兒雪無霜的心,簡直是天大的侮辱,難道我這天下五大高手之一的病魔,與你娘多年恩愛、情感,還敵不過那什麼三天快樂!」

    十兩終於明白了一切,原來病魔從前的有關爹、娘的事,都是謊話。是娘雪無霜在最愁苦時碰上了爹,她的確深深愛上了爹,而十兩她,當然便是長寸斷與雪無霜的孩子了。

    病魔再道:「當年霜兒留下你背上的詩,便捨我而去,斬斷情絲。那首「快樂人兒快樂歌」,刺得我好痛好痛,我病魔何曾受過被捨棄的侮辱,哈……只要我往「蓬萊仙島」奪得「萬壽無疆」寶藏,便能建立強大軍隊,我要攻入「天法國」,把她擁有的江山摧毀,要她失去一切,雪無霜便再成為我腳下女人,哈……」

    十兩冷冷道:「不奸我,詐作被殺,又傳伍窮內力,都全是一個假局,但……為什麼?」

    病魔搓揉十兩雙頰冷冷道:「你的冷傲神色,真像透霜兒。奸你淫樂,又何須急於一時,最好留待你娘面前痛快的奸個不停,那才更妙。十兩,我要得到你與這笨伍窮的絕對信任,又傳給伍窮一天一天會消失溜走的內力,再命我兒書生假扮那呼延鷹叟殺我,是要你們加深對鷹叟的仇恨,來個鵡蚌相爭,替我宰了鷹叟等,我這漁人便自然得利。」

    「也許,在遙遠的「春回大地」另一方,那呼延鷹叟已宰了比他功力更低的小白,與及舉手可殺的情癡苦來由,最好當然是來個同歸於盡,現下就只有我能作領導,直闖「蓬萊仙島」,哈……我病魔才是寶藏的最終真正擁有者,智勇全才,捨我其誰!」

    十兩忿然一掌摑向這無恥之徒,一直欺騙自己與伍窮真摯情感的賤人,她好痛恨病魔。

    病魔一手便握扣死十兩怒掌,冷冷道:「上回沒有奸你,現下便來個徹底為所欲為,欲仙欲死好了!」

    病魔那一腐爛巨掌,便向十兩胸脯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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