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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朋友丁小妹

作者:劉定堅

    似是精鋼一樣的身軀,頭顱微微垂下,眼目只凝視著地,面色蠟黃,活像是有過許多辛酸的往事。

    長髮甚為凌亂,最特別的是額上凸現三條青筋,從眉心向上延伸,分別向左、中、右三方拉緊。

    手中的木刀,既非甚麼寶物,更非神兵,只是最粗糙的木塊削成,也許還不值五文錢。

    如此的刀,握在這二十來歲的少年手上,就能一刀壓下「風林火山」,斬傷不動明王?

    小白手中的「赤龍」又在嗡嗡作響,怎麼可能,一把木刀就能惹得神兵「赤龍」為他驚動?不,「赤龍」並非為木刀而鳴,他的目標是那贏弱又臉色灰白的姑娘。

    姑娘的名字是情缺。

    手持木刀的是天恨,他來「天狗城」的目的是殺人。

    情缺的神情冷酷呆滯,就是說話也毫無抑揚頓挫,半絲感情也沒有,冷得令人有點反感。

    「尚武之道,強者殺弱,天恨今天要殺暗器之王,誰敢擋阻,一樣要殺。」

    說話的責任彷彿就只落在情缺身上,天恨只負責殺人,殺那些自命不凡的人。

    有一種難以拒抗、極為狠辣的殺勢,小白也禁不住有點心寒,天恨就似是背負著滿身恨怨,故此刻找人發洩。只要碰上了他,憤怒的禍劫便會降臨,生命也會很快被溶化。

    小白笑道:「啊,原來你也要來殺這小池忍忍麼?但我的朋友朱不三排在先呀,倒不如你稍候一會兒,待朱大頭殺不了這賤種,才輪到你出手,這樣比較合理。」

    天恨走前三步,跟朱不三對峙著,眼目依然低垂,不發一言,目標立即轉移。

    又是冰冷的話,情缺道:「提起你的刀。」

    朱不三心中有氣,這小子未免太狂傲,本來並無任何轇轕,也就不應為敵,只是面對太狂妄之徒,朱不三也忍不住好想教訓。

    刀抽出,朱不三喝道:「來吧!」

    話音方落,刀來了,一閃即逝,刀光飛星疾斬,朱不三也毫不示弱,急揮出刀拚殺。只是,當招式遞出,欲發現手中的刀已破碎星散,肩膊裂開,護身罡氣竟已被破開。

    鮮血自右肩滴下,天恨同時大步於右邊身邊擦過,疾衝向小池忍忍,發出如厲鬼怒鳴。

    又是數百件奇形怪狀的暗器湧射,釘向這殺神的三百穴道,只是,每一件暗器都在中途便已裂開。

    一分為二,落在地上,就跟他們的主人小池忍忍一樣,攔腰破分為二,失去一切動力。

    小白的手在顫動,好可惜,竟動不出甚麼花樣來。盜武,竟然完全派不上用雖然已聚精會神去看,但竟然毫無頭緒,根本看不出甚麼來,兩刀,同樣一無所獲。

    天恨的刀並沒有一定刀招,他揮動的是刀意,充滿仇恨、怨恨的刀意,必須懷著他那沉重得過分的恨,才能斬出痛恨的一刀。這一刀,就是強如朱不三也擋不了。

    「盜武」可盜盡天下一切武學招式,只是刀意、劍意,是發自武者內心,就算通明其意,也難以提升到一樣境界,那就如敵人的內力修為,如何也不可能「盜」為己用。

    突然出現的天恨,先挫敗朱不三,再一刀斬殺小池忍忍,殺力強盛,似鬼魅化身。

    內力透過木刀,把染在刀身的鮮血蒸發,化作絲絲白煙,就像刀身吸去了敵人的血。

    「赤龍」依然不斷的在嗡嗡作響,當天恨的木刀遞上,直指小白,「赤龍」才突然停止聲響。

    空氣在剎那間凝固,天恨的頭依然低低下垂,惟是那無匹的殺性,卻從他未見的厲目暴散而出。

    情缺冷冷道:「好劍!」

    小白笑了笑道:「你並非『天皇帝國』的人,你也來自中土。」

    從有別其他人的氣度分辨,小白可以肯定,這眼前不愛說話的天恨,其實也是來自中土。

    情缺稍稍點頭,也就證實了小白的揣測。

    情缺道:「請拔劍!」

    小白道:「哈……又是甚麼尚武精神?」

    還沒說完,一陣憤恨感覺從心底湧起,天恨的木刀在地上拖行,不斷的裂開地板,裂隙四散射開。

    刀未到,刀勁裂破地板追向小白,只感到一股瘋狂的殺勁,只要觸碰上身體,就會裂開肌膚。

    「赤龍」出鞘,一劍斬向地,擋截搶上來要吞噬的刀勁,地板立時爆射裂石飛小白一刀直破向前,天恨也是同樣的一刀,只是充滿悲鬱恨怨,極怒苦傷。

    一刀一劍,斬!竟然同時滯住而止,小白的殺力被憤怒怨恨完全包圍。原來「赤龍」竟削斬入了木刀之內,被木刀緊緊夾在其中,木刀雖然破開,卻也把「赤龍」夾死。

    木刀的刀鋒抵住了劍鍔,同樣「赤龍」的劍鋒也抵住了木刀的刀鍔,爭持不下。

    木刀吞了「赤龍」,表面上是佔了上風,天恨終於發出哈哈大笑,這是他「初試啼聲」,聲音沙啞得有點模糊,就像一個錘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入小白心中。

    小白突然也一樣的大笑不已,暴喝吐勁,只見木刀迸射出金光,刺向天恨,命一直垂下來的頭顱也驚愕抬起。

    啪啪的破震爆碎聲響,隨金光而來,「赤龍」先裂開木刀,射出燦爛金光,再逼爆木刀,擺脫困鎖。

    小白笑道:「我的『赤龍』並不愛礙手礙腳的親密。」收劍回鞘,但不知怎的,「赤龍」卻是突然又持續的在嗡嗡作響。

    一陣極微弱弱的同樣響聲震動傳來,小白定睛望向前,竟見臉色灰白的情缺,全身不斷顫動,額頭竟突然裂開了一線,一點極冷酷的刀光,自體內急驚掠射而出。

    小白訝然道:「刀……在……她體內?」

    木刀碎毀,小白卻發現原來天恨真正所用的神兵,卻竟然是藏在替天恨發言的情缺體內。

    「赤龍」怒碎木刀,引發了「他」的興奮、狂喜,好想破體而出,立即向「赤龍」挑戰。

    天恨橫踏一步,上前用手輕按情缺額頭,先為她止血,再以內力把小傷口接長歎一聲,天恨便不理會各人,逕自踏步離去。來無蹤,去無影,要來便來,走也沒有交代,但他的背影卻帶出無盡感慨,一種無奈的哀愁,在他的身影中滲透出來。

    留下來的發言人情缺,一臉漠然,對小白道:「好高興能見識中土的皇者神兵,今天我的刀還未能出鞘,在『富士十神兵祭』,我會破碎『一休七絕』與一癡的『無敵』,你的『赤龍』也將不堪一擊,膽敢接受失敗,便出席『富士神兵祭』!」

    語調冷漠的話說完,情缺一個轉身便隨天恨離開。

    猶如一陣狂風拂過,帶來毀滅性的傷害,神秘的天恨,極度可怕,又帶著他的深郁怨恨離去了。

    回望被一刀破開的小池忍忍,他身上的刀痕平滑俐落,要是天恨用的是神兵鋼刀,威力又何止十倍以上!

    在朱不三的呵護下,桃子很快便定下神來,還替朱不三包紮好傷口,久別重逢,恍如隔世。

    桃子走至大鐵籠前,看著可憐兮兮的傻七,只見他捧著「受了傷」的晴天娃娃,十分心痛的在淌淚,內心也為這孤寂又笨的傻七而憐惜,傻七已是孤兒了。

    桃子道:「傻七好可憐,他一直被賤人小池忍忍矇騙,為他勞苦,卻不知道這要自己稱呼為爹爹的,卻原來竟是自己的大仇人。」

    小白走上前,在籠外向笨傻七打了個招呼,傻七不停的轉頭、轉身,看見四周都沒有其他人,才指著自己道:「我我……?」

    小白笑道:「對啊,我找你,還有你的朋友晴天娃娃。」

    傻七咧嘴而笑,竟向小白招手,示意他可以進去大鐵籠。只是,傻七的瘋拳殺力強勁,要是在籠內有啥變化,狹窄的空間難以走動,豈不是自投羅網,自困險地?

    從來沒有一個人敢打開鐵籠閘門,闖進傻七的「家」,傻七最怕人傷害他與他的摯友丁兒。

    「進進來吧吧,丁兒兒……好痛痛,他他想……朋朋友呵護護,請進進來。」

    傻七呆呆的對小白道。

    鐵閘門打開,小白果真踏步進去,帶著笑臉迎向這初識的「朋友」。

    傻七原來的笑臉更綻出歡容,迎上前去,竟送來一壺茶,倒了滿滿的一杯,遞到小白面前招待他的客人。

    二人一同坐在地上,傻七把「神風笑」等神兵都堆在前面,笑道:「好玩……玩的,都都送給給好……朋……友……哈哈。」

    小白拿著一件又一件的神兵,看得入神,每一件神兵的打造都極精細,傻七用紙筆記下製造每種神兵的細節,看來「江川藩國」就是利用有關的資料,製造武器出來。

    小白極為欣賞傻七創製「神兵」的天分,如此的天才,偏偏卻又是一個智慧如小孩的傻蛋,上天造物當真弄人。

    小白道:「你的好朋友叫甚麼名字啊?」

    傻七捧出丁兒來,握著繩子,再用指頭輕輕彈他,笑道:「好孩子叫丁兒,好乖啊!」

    小白點點頭道:「對啊,只是……丁兒卻只有一個,好寂寞呢!」

    傻七也點頭認同,當他要埋首製造神兵時,丁兒便得孤寂的被冷落在一旁,確然是好苦悶。

    忽然眼前一亮,一個跟丁兒一模一樣的娃娃竟然出現在傻七面前,所不同的只是傻七手上原來是笑臉「晴天娃娃」,而小白手上的,卻是苦臉「雨天娃娃」。

    小白遞上前道:「第一次來探訪,當然要送上大禮,這就是丁兒的新朋友丁妹子,她是從好遠的中土而來,特意為丁兒解悶,大家做個好朋友,丁兒會歡迎她麼?」

    傻七高興得手舞足蹈的跳了起來,十二分感動的又叫又笑,讓丁兒與丁妹子一起高高掛在鐵籠上。

    大風一吹,兩個娃娃迎風飄蕩,彼此碰碰撞撞,活像兩個小孩好親熱的一齊玩。

    傻七在旁看得入迷,時而失笑、時而拍掌,快樂得不得了,他終於解決了最煩惱的問題,為丁兒找到好伴侶了。

    原來小白看到傻七對丁兒極為疼愛,便當下暗地又造了一個一樣的,作為去傻七家裡的見面禮。果然令傻七喜不勝數,雀躍不已,更是感動萬分,對小白好感大增。

    小白道:「傻七,你爹已死,以後還會有人照顧你麼?」

    傻七好像似懂非懂的樣子,想了又想才道:「有……吧……丁兒會照顧我的,還加上一個丁妹子,可以的了。」

    原來一直以來小池忍忍對傻七也不怎麼好,只是利用他為自己殺人及製造神兵,以討好江川十兵尉。

    傻七對小池忍忍的死並沒有太大傷感,他只會為自己所愛的人傷心,為自己的朋友付出,不愛他、不疼惜自己的人,傻七一點也不會珍惜,死了當然毫不傷心。

    朱不三不耐煩道:「小白啊,值得為這傻小子糾纏下去麼,還是回去吧!」

    傻七突然回頭,竟向不耐煩的朱不三扮了個鬼臉,又拍一下肩膊,詐作叫痛,揶揄一番。

    朱不三怒道:「挑你奶奶的白癡,竟敢取笑朱大爺我,你再煩,我進來脫去你的褲子,要你在這冰寒日子凍僵那話兒。」

    傻七突然取出「神風笑」,欲扔向朱不三,嚇得朱不三惶然呆住,傻七卻哈哈大笑起來。

    「怕怕,朱朱大頭怕怕,好笨笨啊!」放下了「神風笑」,傻七把拇指放進嘴裡,好用力的吸啜起來,笑得好開心。

    小白道:「朱大頭啊,看來這傻七正是你的大剋星呢!」

    傻七還走到丁兒與丁姝子處,細聲把嚇得朱不三破膽的事告訴他們,跟著又拍掌笑了起來。

    小白看在眼中也覺可笑,說道:「好了,咱們要走,傻七,千萬要好好照顧丁妹子。」

    傻七立即重重點頭,忍著淚跟小白等人道別。

    小白並沒有刻意拉攏傻七,他覺得傻七一直活在個人自我的幸福世界裡,那就讓他繼續輕鬆又無憂無慮的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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