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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死將變窮將

作者:劉定堅

    「紫和殿」是伍窮用作休息的地方,但今天卻多了一位高官在埋頭苦幹,拿著算盤算了又算,滿頭大汗不斷滴下。

    他的身前全是寫滿句子的紙張,他已咬住筆桿許久了,仍未能再多寫下一字,真奇怪。

    但算盤還是啪啪作響,到了最後,還是拿著一張紙條,送到坐在桌前的伍窮身前。

    一共十張一模一樣,都寫上了完全沒有錯漏半字的紙張,擺在伍窮跟前,矮小的風不惑活像花了不少心力,一下子憔悴得不得了,吁了一口氣,便放下手上算盤。

    伍窮怒目瞪視,口中唸唸有詞道:「一字記之曰『問』:前功盡廢,功虧一簣,江山從此毀,聯為上策。」

    風不惑抹去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氣喘咻咻地道:「已再多算了十回,也是一模一樣,絕對不會有錯。」

    伍窮道:「唯一可能是宰相你騙我。」

    風不惑卻毫不驚惶,鎮定萬分道:「咱們已必然是同舟共濟,加上大王派在『皇首城』的探子,曾偷看莫問與名昌世射箭決鬥,也清楚見到名昌世膽怯心驚,我的批命又怎會錯!」

    「當年名昌世拿出他的生辰八字,要我為他連夜批算,結合他以星命術所推出的同一答案,便毅然放棄與名天命及名太宗爭皇位,才免了被名太宗下旨處死,繼而又等了十年,才乘著良機靠攏名天命這大福大運天人,登上太上皇之位。」

    「這句『一字記之曰「問」』:前功盡廢,功虧一簣,江山從此毀,聯為上策。」

    他當然會牢牢記在心中,笑莫問,天下就惟有他的名字有個『問』字,對付名昌世,笑莫問就是他的剋星。

    原來,十年前神相為名昌世批命就已批出肯定答案,難怪伍窮要找莫問這大懶蟲來對付名昌世。

    伍窮連莫問的一巴掌都能忍住,為的就是十年前神相風不惑曾為名昌世作過詳細批命,其中有著一字記之曰「問」此批言,暗示了笑莫問就是名昌世的剋星。

    伍窮又怎會不知名昌世絕不好惹,反覆再算,神相風不惑仍然確定批言準確無誤,他只好繼續維持原來的計劃。

    伍窮道:「既然天意如此,那就只好夥同莫問,跟名昌世一決生死,把他埋葬好了!」

    風不惑道:「但對付名昌世之前,咱們的四位不速之客,必須先行好好打發。」

    伍窮忽爾笑了起來,腦海中又似是構思出甚麼有趣的事。

    四位不速之客突然來訪「皇京城」,都是為著同一目標,他們都要來跟伍窮討價還價。

    「皇御園」的亭台樓閣,假山水池,跟從前沒有兩樣,那高貴清幽的園林環境,仍然賞心悅目。

    平湖上的「幽居亭」內,有四位不速之客,清一色都是十六、七歲,全都精神奕奕,雙目炯炯有神。

    坐在石桌之上,雙目生成彷似鬥雞眼狀,只五尺高的傢伙,手持一把割禾用的鐮刀,名叫--毛產,是「狂意族」派來的代表,看來態度極為不羈。

    倚在樑柱的少年,臉闊身粗,十指又短又堅硬,手中的一把劍用爛布帛層層的包裹著,名為--招尤,是「農族」的代表。

    蹲在地上動也不動、口中含著一柄小刀,眼目神情呆亂,雙手長得幾如兩腳一樣的,名叫--巔瘋,是「異族」派來的代表。

    還有一直沒有露面,躲在一條梁木之後,太陽光照射下,他的人影投射在「幽居亭」中央的--影劍,是「海霸族」的代表。

    就是這四位少年人來跟伍窮討價還價。

    伍窮甫踏入「幽居亭」,已感到被重重包圍住,氣氛甚是凝重,殺意不斷在燃燒。

    陪著伍窮前來的,還有「窮凶極惡十兄弟」,分別站在隔著平湖的對面迴廊內,依照伍窮吩咐,緊守崗位。

    「就憑你們四位,便要朕把『皇國』三十座城池分出來,讓『異海狂農』四族各佔其六,未免太笑話吧!」伍窮眼目一掃,目光如炬,霸氣狂焰猶如扔下巨石般把四人重重壓住。

    蹲在地上的巔瘋,吐出小刀子,在石地板上畫了又畫,刻上了一頭肥豬,吃得飽飽的,十分趣致。

    跟著再一刀劃下,一道疤痕從肚腹割下,原來的肥豬變被剖開,變得奇詭可怕。

    倚在樑柱上的招尤笑道:「大王啊,『天法國』窮人多,但咱們四族也不少呢,要是把三十個城池平分,彼此的貧民都有了好資源,那就皆大歡喜,無比的美好。」

    伍窮冷冷一笑道:「你們都是『異海狂農』四族不久前才招募的『死將』,沒家室、沒負擔、沒前途、沒希望,於是把生命押上,助四族爭取利益,再從中取利。」

    「死將」是這混亂時代下的「特產」之一,數以十萬的軍兵中,年輕人要冒出頭來未免太難,因此「死將」便應運而生。

    只要你孤苦無依,更不畏死,便可以隨時向三國四族任何一方提出任何不可思議的計劃,再由自己實踐。

    如此一來,四族付出的只是極少,但收穫卻好可能極大,「死將」便可走捷徑而一飛沖天。

    就如影劍、毛產、巔瘋與招尤四個少年人,因看見伍窮一舉攻下「皇國」,便自告奮勇,聯合力量,以「異海狂農」的共同勢力,趁著「武國」名昌世來攻,便上門威脅。

    伍窮不肯割城賠上利益,便可能在應付狂霸的名昌世之同時,更要對付聯合來攻的四族。

    伍窮笑道:「你們四人確也膽大妄為,明知不可為而為,只要我一口拒絕,依軍令你們回去後,便會當下處斬,你們不怕麼?」

    原來當「死將」的最大危險,就是完成不了任務,就算能安然回去,也必定被處斬,以免留有後患。故此「死將」必須視死如歸,不成功便成仁,只有渴求一飛沖天的少年人才膽敢去試。

    「大王不必太多廢話,我們的四條賤命哪裡值錢,死了就如螻蟻被踏扁,平常之極,但大王卻不一樣,名昌世來攻,再加上異、海、狂、農四族,大王抵擋不了,就要付出寶貴的生命。」

    桌上的毛產在咄咄進逼,伍窮也感到此子的氣焰特別囂張,看來對自己的實力極具信心。

    伍窮踏前一步,笑道:「我伍窮從來瞧不起光說話、沒行動的小子,要想拿到你們所希望得到的利益,一飛沖天,便先要顯示出力量來,明白了沒有?」

    反過來向四位少年人威逼、挑釁,伍窮就是要看看這四個狂妄小子,究竟有何能耐。

    他自己十七、八歲時,在「劍京城」中為爭出人頭地,何嘗不是一樣的不顧生死,為能付出賞銀的人賣命。

    名太祖要他與小黑殺誰,他就二話不說拿著「敗刀」去割下那人的首級,至於那人武功如何、身份是甚麼,伍窮從不會問半句。他只知道名太祖能給自己更好的生活便是。

    為財賣命,伍窮當年也一樣。

    毛產緩緩站起,在桌子上對伍窮道:「好,那就讓我先來領教大王高招,把養尊處優的九五之尊打得清醒。」

    膽大瘋狂的四小子,身處「皇宮」之內,只要跟伍窮展開殺戰,必然惹來四方八面「窮兵」護駕,只憑四雙手又如何能敵,因此一動手便肯定了四小子必死無疑。

    但頑固的伍窮不肯就此割讓城池,他們計劃失敗,回去也是死路一條,便把心一橫豁出去算了。

    橫豎要死,先殺伍窮,留下威名再被處死便出色得多。

    鐮刀旋飛鉤向伍窮脖子,招式古里古怪,伍窮一步先退,但不虞毛產的內力竟能令鐮刀震出烈火,火舌搶前已捲住伍窮頸項,焚燒割斬,一招便要取伍窮性命。

    伍窮腳下吐勁,竟震飛地下磚石,疾射向毛產的下體,痛得他如刀割切,勁力滯阻,招式頓然潰散。

    一腳再踢出,把震射飛起的一塊尖銳磚石直壓插入毛產下體,攻勢接連不絕,只痛得毛產叫得如殺豬般可怖。

    痛,是一種感覺,一種教人「怕」的感覺,當痛楚來到,喚醒神經,便會自然反應退縮。

    但已豁出去,視死如歸的「死將」又豈如平常,痛反而刺激起殺性,愈痛愈要攻,一退便怯,一怯便死!

    毛產的下體被割開了一尺長的口子,當然痛得無以復加,但他依然要攻,一頭撞向伍窮,頓時血花飛濺。

    被瘋狂殺招所傷,伍窮的額頭血滴滴在流。

    同一時間,影劍也逼殺而來,他的輕功飛快如電,閃來閃去只見急影在身後,伍窮如何轉身也看不見影劍的正面,他總是躲在自己的身後,但偏偏卻不出招。

    一個永遠在你身後的敵人,所帶來的威脅實在恐怖,隨時出劍刺殺,壓力鎖住伍窮,教伍窮每招都必須留有三分餘地,隨時應付影劍的突襲,伍窮功力頓然削弱剩下七成。

    地上的巔瘋也動手了,身體一翻,頭下腳上的飛踢伍窮,突然又只以頭支持身體,雙手抓向伍窮雙腿。

    倚在樑柱的招尤,小心翼翼的慢慢拆掉包裹神兵的布帛,當神兵露出,伍窮一瞥之下也深覺奇怪,世間上豈有如此古怪武器。

    一塊駁接另一塊,用不同大小、不規則的或刀或劍,相互熔接打造而成的「雜刀」,凹凹凸凸,這裡突出一塊,哪裡突然崩爛,總之就是一把修修補補的怪武器。

    「雜刀」來了,要向「敗刀」討教。

    一刀斬出,因為刀鋒不規則,斬起刀勁也或斜或曲的難以預料,伍窮也只好抽出「敗刀」挺擋。

    以一敵三,還有一個隨時出招的影劍,伍窮卻沒有下令十兄弟助戰,他似乎好喜歡這殺戰。

    四小子拚死來攻,死纏爛打,就算功力末及,也以頑強鬥志補足,伍窮亦拚命斬殺,殺得如瘋似狂。

    許久未試過如此忘形、不顧一切的去殺。從前只是毫無負擔,一個希望出人頭地的小子,每一回殺戰都好危險,但偏偏半點不怕。他媽的我不怕死便是,總之我要你先倒下。

    從前的拚死感覺,自當上了「天法國」皇帝後,怎樣也不可能再燃燒起來,終於,今日再被這四個小子燃點。

    殺啊,哈……身體何處受傷全不在意,只要盡情瘋狂一戰,也許醒來已在地府了,哈……

    伍窮的拚死狂態跟四小子完全一樣,陷入瘋狂殺戰中,影劍的威脅竟不再理會,影劍只好出招。

    他刺出了十劍,每一劍都覷準機會才急射戳出,好得很,十劍全刺中伍窮,因為影劍只挑或腿或手來刺,破綻較大,伍窮防守力較低,也就相對容易得手。

    可是,影劍卻不滿意,甚至是感到沮喪,因為他身上也同時中了二十刀,也都是四肢受傷,傷處恰巧比伍窮多一倍。

    以一敵四,伍窮愈戰愈勇,四人愈拚命,他愈是瘋狂,愈是滿足,這種感覺許久不曾試過了。

    伍窮突然收招,「敗刀」回鞘,幹甚麼?

    不必問,只要殺,「死將」的反應好直接,只可惜他們都不能再殺,甚至不能再動。

    貼在身前身後,衣衫互相廝磨,相距不足數寸。四個小子的前後都貼著十兄弟其中二人。

    收刀回鞘就是一個信號,十兄弟必須把四個小子的活動範圍收窄,最好令他們不能再動。

    影劍、毛產、巔瘋、招尤的一雙手都被十兄弟前後扣鎖擒住,最要命的是前後都有一把刀,架住脖子的左、右。

    伍窮以他自己來先試盡四小子的武功招式,身法、步法、刀法、劍法都給十兄弟瞧得一目瞭然,再下手便萬無一失。

    當毛產等四人要後悔已太遲了,幸好他們早已認定要付出性命,故此一點也不後悔。

    死亡只是結局,生命押出去了,死亡是二分一機會,並不太難接受,盡量死得痛快一點便是。

    伍窮笑道:「四位不畏死的小子,就算朕放你們走,回去後大家也必然會被判死。」

    毛產等當然明白「死將」的失敗結局,嘻嘻笑道:「呵……大王你還沒死過啊,我們死了以後,有機會便回來告訴你死亡的滋味吧!」

    伍窮冷冷道:「要死也應該先幹出一番驚人快事,如此就丟掉生命,人生豈不太無聊!

    你們都是希望幹大事的人,既然回去異、海、狂、農四族要被處死,何不加入我『天法國』,當我伍窮的『戰將』、『闖將』、『鋒將』、『鐵將』四大『窮將』?」

    影劍、毛產、巔瘋、招尤都頓時啞口無言,腦裡一片空白,原來要來對付的人,竟反過來拉攏自己。

    伍窮道:「冒死前來拚命,你們為的也只是一個出人頭地、一飛沖天的機會吧,我伍窮有容乃大,最愛良才,只要你們向天發誓忠心於朕,朕就當下賜封四位為『窮將』,從此榮華富貴在手。當然了,要是你們能力末及,就算擁有權位富貴,只要一戰慘敗,人頭落地,那就甚麼都化為鳥有,一切只是過眼雲煙!」

    伍窮在戰鬥中感覺到四小子都是可造之材,只要收歸旗下,嚴加鍛煉,一定會大放光芒。

    「天法國」正要大展拳腳,把四位少年人都容納旗下,實力再加強,對付名昌世便更是容易。

    「願我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四個小子突然能提升為大將,所求的功名利祿立時滾滾而來,加上回去四族也是必死無疑,當然懂得選擇,投向伍窮,從此一飛沖天。

    把禍事轉化成美事,伍窮的心計已是愈來愈出色,霸者氣概在舉手投足間也處處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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