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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命真臬雄

作者:劉定堅

    離「皇首城」百里以外的「千濤圾」,聚集了二十萬大軍,軍營的分佈縱橫交錯,相互呼應。

    正當星月當空,深宵靜夜,芳心按轡徐行,帶著孩兒莫問的信,親自送往名昌世的大營去。

    「武國」的「神武大軍」當然認得這位曾叱吒一時的皇后,呆呆的瞧著她的目光,眼前兀自縈繞著她的影子,只覺心中柔和寧靜,芳心從前的殺意、霸氣,都挫減消失了。

    甚至連芳心自己也感覺到,莫問的出現,的確令她平靜了許多,有如此出色的孩子,的確此生無憾。

    經過再三通傳,芳心才得以穿過營房,直抵一座高插雲霄的「木台」之前。

    「木台」之下並非名昌世,只站著一個失去雙耳、沒有眉毛、下巴不見,永遠保持著令人噁心的古怪笑態、神形極醜的三品「威武猛將」薛無訣,對芳心不停點頭。

    芳心冷冷道:「薛大人,你的笑態依然丑極。」

    仍是表情絲毫不變的薛無訣,口舌不動,卻以內力震出話語來,說道:「笑容不改,地位不變,官職依然,性命依舊。還是不變的好,變得太快好容易丟掉性命啊!」

    當年的三位三品威武將領中,虎將歸於盡、鐵將鐵如山都先後死去,餘下只有一個猛將薛無訣,始終如一,看來確有他生存的獨特能耐,誰當皇帝都能穩住地位。

    芳心也曾拉攏過這醜八怪,但他卻堅持靠攏名昌世,看來他也頗懂得選擇靠山。

    芳心不屑跟他對話,便道:「我手上有密件,要親自交給名昌世,他在哪裡?」

    「娘娘真的有膽量去見五皇爺?嘻……」一陣失笑的薛無訣,說話有高低抑揚,但臉容如何看都只似是鐵板一塊。

    芳心怒道:「別放屁,他在哪裡?」

    薛無訣冷冷道:「他就在娘娘身前。」

    身前?芳心怎會一直沒見到那名昌世,正要喝罵之際,薛無訣的手指伸出,向高插入雲的「木台」頂上一指。

    抬頭看,「木台」實在高得可以,竟然看不見盡頭,這東西又笨重又麻煩,有個屁用。

    自問戰法能耐極高的芳心,望著龐然大物的「木台」,實在百思不得其解,這笨東西對作戰、攻城有何作用?

    薛無訣安然坐下,笑道:「五皇爺就在『觀星台』巔峰之上,娘娘要親自送信,便要攀上去啊!」

    他媽的真是撞邪,那傢伙哪裡不好去,竟攀上直入雲霄的「觀星台」上,實在混帳。

    原來半生篤信命運的名昌世,決定進攻「皇首城」後,當大軍駐紮好,立時命人搭建高聳入雲的「觀星台」,以便他夜觀天象,預知吉凶,以便設定攻守計謀。

    名昌世高高在上,芳心要送信,便要攀上去。

    總算是有武功底子的芳心,二話不說便躍上「觀星台」上,雙手雙腳攀爬木架竹枝,緩緩而上。

    深夜寒風刺骨,愈高愈寒,一直不斷的向上攀爬,以為應該到了,哪知上頭還有一段,惟有再咬緊牙根攀上。

    攀啊攀,四肢也已酸軟乏力,將近一個時辰了,竟然仍未到頂,再穿過一團雲霧,突然紅光閃現,好亮啊!

    好光亮、好漂亮的天色,繁星閃閃,怎麼天際竟會是如此絢麗萬端,看得人神迷魂蕩。

    屏息靜氣,神色寧定,心無旁鶩,似是已達返照空明、物我兩忘境界的當世第一大殺神,正瞑目端坐在台頂上。

    神目緩緩張開,看來已感應明白星運啟示的名昌世,當然知道芳心到了台上,但卻是依然故我,不理不睬。

    芳心笑道:「五皇爺難道就是靠測看星相來決定攻敵戰陣?成與敗真的如此簡單?」

    名昌世終於啟齒響應,淡淡道:「星命術並不是容易學會、掌握之玄學,就算是玄門師聖風不惑也所知不多。但我可以告訴你,當年取代皇后成為名天命的『福人』,就是因為天命指引。」

    簡單的複述事實,芳心不禁語塞。

    名昌世道:「星命術是將四柱算命法與星象學結合起來的,日月、五星、四余、二十八宿及神煞運行,相互關係,緊扣著每個人的命運吉凶禍福,當中蘊含不少前人累積下來的過人智能。」

    忽然取出一個大圓盤,盤內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芳心看了看,原來是個「星盤」。

    「星盤」,是將周天宿度、十二次、黃道十二宮、十二支等編排為一個圓盤,並留出若干空行,以填寫推算出的星辰位置。

    一盤在手,名昌世顯得極為陶醉,不停移動手指,計了又計,時而失笑、時而有點憂愁。

    口中唸唸有詞道:「祿主當生入命宮,田財旺氣大亨通。官星更在高強位,年少聲名達聖聰。」

    「火星行度經南鬥,問世梟雄無敵手。太白次度到牽牛,朱紫分明永不朽。」

    「木星最宜東井宮,忍辱蟄伏福無窮。學宿若纏於柳度,雄霸天下真神龍。」

    「哈……本星依五星、七政、四余、十一曜、二十八宿、配合生、克、制、化、明、晦、升、沉、順、逆、衰、旺,或掩或蝕、或沖或制,依上天星數推算所得,必為天下霸主,與本皇鬥爭奪我光彩者,無疑以卵擊石,與星月爭輝。」

    芳心細看在夜空下的今日名昌世,從前的內斂、沉寂,竟都一掃而空,換來是一派毫不遮掩之傲霸氣概。

    芳心的半生,見過登上皇座的大王也實在不少,名劍、名天命、伍窮、小白與及其餘四國四族之首,但又哪有一人的霸殺氣勢能及得上眼前的名昌世?

    一個轉身,龍目怒瞪芳心,也不知怎的四肢突然發軟,再也支持不了便跪在台上,完全被其霸氣壓倒。

    名昌世,甘願一直蟄伏,在名劍駕崩前獨自離開「劍京城」,放棄與「大福大運一世一生」的名天命爭皇位。

    等啊等,一直等了近十年,待芳心離棄福人名天命,才趁此長機成為太上皇,奪權在手,也奪去了「福緣」。

    名昌世笑道:「芳心,你這些平凡之輩,太著重眼前富貴了,成大事者,先退一步又如何,本皇志在四方,又豈會甘心被困在『皇國』區區數座城池之內!」

    皇者、霸者,一種難以言喻的瘋狂氣勢,如排山倒海般壓下,此刻的芳心只感到從前的自己多麼渺小、多麼幼稚。

    名昌世只是不願逆天意而行,否則以他的雄才偉略,超凡本領,要把當天的自己從高高在上轟下來,何其容易!

    在他面前,連半句話也不敢說出,心跳不斷加劇,只有恐懼、彷徨、驚怕、震似是一陣狂風暴雨,要摧毀大地,收復他的山河,他要奪取的江山,又有誰能阻擋?

    再沒有任何話好說了,芳心雙手不停抖頭的遞上莫問的一封信,只望盡快完成任務。

    名昌世一手把信執住,跟著,片片碎,化成飛灰。內力一吐,一切化為烏有。

    芳心瞧得呆住,瞠目結舌,一時間也不知如何面對,頭腦也只剩一片空白,無法思想。

    名昌世道:「神相風不惑的批命十足準確,但本皇又豈會只相信他批言,當年我夜觀天象,早已得悉小白、伍窮兩星混入,亂了原來大運,必須先退,以保他日雄霸天下大運。」

    突然一聲驚雷乍響,天空湧來七色彩雲,彷如洶湧波濤,剎那間便把「觀星台」上的二人包圍住。

    四周儘是幻彩浮雲,如似置身仙境。

    如夢如幻,碧波萬頃,雲霄中若隱若現。

    遠處一陣狂風,那千里外群烽都披上絢麗光環,霞海奇觀,正是雲蒸霞蔚氣象萬千。

    大半個天空,呈現出紅、橙、黃、綠、青、藍、紫等繽紛絢麗色彩,急變多姿,其勢迷惑。

    突然雨點灑落,滴滴答答的打在「顴星台」上,忽然四周閃電狂舞,猶如幻光神龍下凡,現身咆哮。

    閃電驚雷,不斷在芳心身旁穿梭,置身其中,難免刺激倍增,而眼前的名昌世,強光閃電一時布臉、一時收斂,詭異氣勢,更添三分霸狂意態,教人不寒而慄。

    「時辰到了,誰都再也阻擋不了本皇,我自會去接收『皇首城』,誰敢擋阻,只有匹個字的結局──自取滅亡!」名昌世冷冷道。

    突然傳來喀啦爆裂聲響,地基一搖震盪,芳心險些兒從半空掉下去,隨即盡力穩住身體,平衡不倒。

    原來名昌世腳下吐勁,竟把整座「觀星台」裂毀,一層又一層的木架、竹枝爆裂破碎,一直斷裂而下。

    最上方的平台首先裂開,芳心腳下虛空,大駭驚怖,雙手急翻亂抓。好可惜,每一木塊、竹枝都是已碎斷之物,又如何能支持飛墜向下的身軀,芳心只能不停下墜。

    命休矣,從數千尺半空摔下,以芳心微末武學修為又怎能保住性命,雙眼緊合,心裡只想著的,就是孩子莫問。

    莫問遇上如此霸氣的名昌世,他又如何能抵擋,孩子,小心啊,千萬要小心如日中天的名昌世。

    喀啦啪啦的一直向下,而壓斷碎毀竹枝木塊的聲響,在芳心耳畔響個不停,衝力消減,芳心也就不致直墜到地。

    自覺危險還不會致命,求生慾念重來。

    腳下仍離地千尺,突然一個閃電強光,電火中,芳心抬頭望去,那名昌世彷似是天神下凡般,全身不動,踏虛空而下,氣勢超然若仙聖。

    芳心再向下墜,無助之際,一塊大木條由下而上迎來,剛好卸去下墜之力,跟著再來一塊接著一塊,便把芳心衝力減低,輕易的踏木翻身,跌不死外更穩站地上。

    救了芳心的,正是先前在下面的醜八怪「威武猛將」薛無訣,他的笑容仍然不變。

    只是,笑容之外,這塊似僵硬了的臉容,還添上一種從未有過的善意,滲透柔情的善意。

    芳心,始終還是艷色冠天下的美人,想當年,「武國」之內,曾暗裡拜倒石榴裙下者實在難以數算。

    原來,這醜八怪薛無訣也是其中之一。

    驚惶未定,一臉冷汗的芳心,明眸裡隱蓄幽怨,嘴唇顫動著,一種不勝淒楚的哀怨教人心痛。

    僵硬的面容如常,但其丹田中已焚燃起一股熱氣急促上升,霎時血脈賁張,情慾如潮,難以遏止。

    名昌世已不知所蹤,碎毀成一大堆爛木的「觀星台」前,剩下芳心與木訥如化石的薛無訣,相對而立。

    最懂得利用自己姿色來誘惑男人、以求得到最大利益的芳心,當然感應到殭屍外表下的火燙內心。

    這人,可以利用麼?

    芳心道:「我的腿扭傷了,走不動。」

    薛無訣話語輕柔,他五官不動,冷漠依然道:「從來沒有女人願意給我機會。」

    芳心笑了笑,竟吻了薛無訣的臉頰,說道:「來,送我回去,你將會對女人有與過去不同的新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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