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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部 琉璃牆 第一章 勇闖新天地

作者:劉定堅

    朝陽初升,景色奇麗無方,莫可名狀。

    一座白玉山峰之下,排列著一堆又一堆的四尺高墓碑,寂寞孤清,四野聲息全無。

    雀鳥也沒有任何啁啾鳴聲,絲毫未聞,也許是禽鳥也怕了如此寂靜氣氛,不敢飛近。

    極為乾燥的「海枯冥地」,草木不生,在一片死寂中,忽聞遠處傳來陣陣狼嗥,更添三分詭異。

    白玉山如王女般豎立,通體雪白,瑩光純淨,教人心境平和安樂,萬慮俱消,造物之奇,直教安躺在山下的眾墓碑、屍骨,都能安然長眠,忘盡人世間的悲愁痛苦。

    「海枯冥地」這用作安葬的地方,埋葬了許多理想、快樂、憂愁,三天前,也埋葬了一份柔情。

    其中一個「新墓碑」之前,有著不下於千根頭髮。埋屍的地方,脫落的頭髮當然不算什麼,但這些頭髮卻不是來自己埋葬了的屍首,而是因為三日的噩夢而來。

    也不知是早晨還是午間,總之就是紅日在上,夢裡只見柔弱俏麗的小美人兒,正在海中泳舞,卻突然被惡魔浪捲擄去,肆意淫虐、侮辱、掙扎不得、哀哭無盡。

    從那一天開始,朱小小的禿頭落發便一天比一天的多,也許過不了多少天,朱小小已是一毛不拔的光頭少年。

    噩夢總在白日來臨,因為晚上的朱小小舍不得睡,眼目一定瞪得好大,留意四野的風吹草動。

    好可惜,沒有來,水晶晶的魂魄還沒有來訪過,朱小小日夜都在墓前守候,可惜就是還未能再見佳人。

    枉死的人,不是都會變成厲鬼的麼?那無辜自盡的水晶晶,怎麼還沒來?難道在陰間又有禍事?

    想得愈深,又有三根長髮脫落,真的我見猶憐!

    「有哭個痛快麼?」

    就算是親爹朱不三的聲音,朱小小也無動於衷,因為那粗鄙、衝動的「病魔」,嘴巴裡一定吐不出什麼能入耳的道理安慰人。反之,身後的聲音卻是極有力量。

    小白的手輕輕拍了朱小小的肩膀一下,就坐在他身旁,還為他帶來了兩瓶米酒。

    「人進苦年傷痛不盡,酒入愁腸滋味無窮!酒燒頭,只燒少年無知憂;天下愁,哀我傷悲恨悠悠;酒是知己愁是友,血海仇、痛楚受,點滴伴我杯中酒。」

    小白笑道:「這首由刀鋒冷在我初踏足江湖時道出的詩,道盡醉酒與悲痛情感結扣,當我感受到投入江湖的悲歡腸斷,也就開始領略人生滋味,酒,才漸漸懂得享受。」

    小白乃朱小小的亦師亦友,從小便在人生道理上指導這摯友的孩子,雖未曾拜師為徒,但朱小小早已視他為一代宗師,處處虛心學習,求教指引,對衝動、火爆性子的他而言,就只有小白能開解。

    遞上酒,小白淡淡然道:「來,跟泉下的水晶晶一同乾一杯,把所有苦痛都吞下肚裡。」

    在墳前灑下一杯,小白、朱小小都一飲而盡,真的好想把苦痛、憂愁,都一併吞下肚裡。

    小白道:「人成長了,便會碰上喜、怒、哀、樂的更貼切感受,憂傷愁苦、生離死別,你必須懂得面對,否則,停留在只希望浮沉於喜樂無憂的生活,成長不了,也就等於到了人生終結。」

    朱小小歎道:「小白叔叔說過,人在面對考驗時,自怨自艾、退縮畏懼都是無能表現。人,必須通過這些磨練,擺脫彷徨、沮喪,克服思想上的弱點,才能脫胎換骨。」

    小白又把酒倒在刻上「吾妻水晶晶」的墓碑上,抹了抹,再道:「當日聽得明白道理,今日卻無法運用得來。哈……這就是人。」

    朱小小歎息道:「我的腦海中,一直盤旋懷念,怎也控制不了,天天在苦思、天天在痛苦。」

    小白突然哈哈大笑,朱小小也被他的笑聲嚇得傻呆,不知小白所想的是什麼,一臉茫然。

    小白笑道:「小小,你來告訴我,跟水晶晶從相識到她別去,快樂的時日有多少、苦痛的又佔多少?」

    朱小小道:「當然是快樂的多,苦痛的只在最後。」

    小白笑道:「這就是了,既然是快樂的多,為啥不去緬懷快樂事,卻偏偏回憶那段短短苦痛的時候呢?人生在世,很多悲歡離合的事會不斷發生,原來,最終又最寶貴的,是『回憶』。」

    「回憶,只存在你的腦海裡,誰也搶奪不了,禁制不住。上天安排你受苦千年,但只要有一刻快樂,你便有權永遠鐫刻在腦海,日夜想念,把快樂從心底育養出來。這一段情,是要你學會成長,能接受壓力、創傷,從今天起,別再傷害僅餘的頭髮了,腦海中盡量只想昔日快樂事,讓這段情留下最甜美回憶,而非苦慘,明白了麼?」

    朱小小像是恍然大悟,被當頭棒喝般的驚醒,提起酒便再倒入肚,說道:「對了,若禁制不了,愁苦又來,便一口混和烈酒吞下,這樣便一了百了,不再傷、不再痛。」

    小白點了點頭,笑道:「要發洩悲恨,我給你一個機會。」

    朱小小愕然道:「什麼機會?」

    小白道:「咱們一同到『天皇帝國』,追殺那兩頭禽獸——不凡聖子及大頭,殺了他倆,便能發洩悲恨!」

    朱小小驚訝莫名,立時緊張得全身顫抖道:「當真?」

    小白笑道:「你爹已來了,我們明天便啟程,你想要跟我們同住『天皇帝國』一行?」

    當然是堅定的點頭示意,朱小小在水晶晶墳前拜了又拜,一再懇切的禱告,要拿不凡聖子的首級來祭她後,便依依不捨的離開「海枯冥地」迎向那未知的「天皇帝國」。

    戰船準備有充足乾糧、淨水,四個要到「天皇帝國」的人,已準備就緒,小白、天草太子、朱不三還有朱小小,向可怕的未來挑戰,要克服風浪大海,遠征異國。

    夢香公主緊緊握著小白的手,輕輕道:「殺了大頭,『天皇帝國』侵略中土的計劃便難以實踐,完成後便快回來啊!」

    小白笑道:「要不要為公主帶來一大批雪白香膚女奴,待有天『酒池欲林』再現江湖時,好讓公主有更出色的安排?」

    公主笑了笑,道:「不必了,那『酒池欲林』的把戲已是昔日玩意,從今天起,我只專注於訓練『鐵甲兵』學習『五殺野』的獨特技能,待夫君成事回來後,『鐵甲兵』已是野林戰鬥的最凶悍戰士,你的『戰林』大計,一定能成功。」

    小白緊緊擁抱公主,這位一直在他生命中佔據最重要地位的妻子,是小白的最愛。

    只要有公主在,小白一定可以輕鬆面對其它,耶律夢香是自己的一半,也是一切力量的泉源。

    小白道:「小心照顧莫問與夢兒,他倆是我們的未來。」

    公主輕輕點頭,眼眸裡還是有陣陣憂傷,女兒笑夢白之死,對她打擊實在極大,心中永遠有著難以忘懷的傷痕。

    「他奶奶的還在打情罵俏,快上船吧,早一點去到,便早一點不用吃丟那媽的又乾又無味的肉乾,還有烈酒,快啊,小小,再不上來我便踢你臭屁股。」陣陣污言粗話,當然是朱不三了。

    因為未知「天皇帝國」凶險,小白特地命朱不三同去,有「病魔」壓陣,再強的敵人也能迎抗了。

    四人向送行的水皮、水水、馬大甲、泥龍、雪豹一一道別,小白特別吩咐生力道:「你留下來助公主訓練『鐵甲兵』,千萬要盡量掌握『五殺野』的野戰神技,『海、馬、泥、樹、獸』,他們就是『鐵甲兵』的未來,明白了麼?」

    生力答道:「生力從來沒有令大王失望過,放心好了,當你回來時,『鐵甲兵』一定已經脫胎換骨,一定!」

    「對啊!放心好了,我一定督促他做好的。」身旁的郡主也俏皮地嚷著,擁抱生力依偎。

    小白再回身走了十步,當然,在他面前就是永遠跟在十步後的十兩。沒有多餘的話,主僕倆已交心多年,異地極凶險,小白要十兩留下來照顧公主,兩人輕輕點頭,千言萬語在一個眼神中已盡把意思說明。

    踏上船,輕輕揮手,大家的心情都極為沉重。在中土,小白當然能稱霸一方,智勝千里,惟是到了異地,人離鄉賤,小白的際遇又會如何?殺一個大頭真的如想像中簡單?

    面對要揮兵入侵中土的「天皇帝國」,憑一人之力如何力挽狂瀾?責任、壓力全在小白身上。

    戰船漸漸遠去,彼此互相祝福,前路齦險,只望小白能一一化險為夷,為中土帶來和平、安靜。

    汪洋大海中,欠缺遠航經驗實難以直指向「天皇帝國」所屬處,猶幸天草太子乃航行老手,由他掌舵自是得心應手。

    海風一陣陣吹來,小白側耳細聽那洶湧澎湃的浪濤聲,頓覺一種胸襟開闊的感覺襲上心頭。

    他自小愛好玩樂,倒是「劍京城」的遭遇教地改變了一生,惟是目標始終只在建國立業,成為一國之君。就算是雄霸天下,一統四國四族,也只是夢中偶有所思,並未認真過。

    但離開「模糊城」,經「一萬險」之戰,再踏出中土航行到「天皇帝國」,在茫茫大海中,頓感天下之大,原來還是遠超想像。

    依其見識、所聞,除東面有「天皇帝國」,還有「西域諸國」,紅鬍子綠眼睛的「日耳曼諸王國」、「西方列國」。南方有「暹海」、「馬亞」聯國,另還有「高麗天國」等等。

    每一處均有不同族類建立了文化不一的國家、政權,那裡都有相當了不起的君王在上主宰。

    小白在想,要是有一天中土出了一位真正具有超凡神人力量的王者,把所有列國都統一起來,開創前無古人的疆土,那就真的是萬世留名、永垂不朽了。

    只是,在無盡殺戰中,免不了血流成河,統一天下畢竟要付出無數生命作為代價。

    天草太子指導了朱小小如何掌舵後,便把任務交結他,反過來伴著他心中的偶像天人——小白。

    對中土文化一直深深著迷的天草太子,認定跟偶像攀談就是人生最大快事。為了讓小白更清楚「天皇帝國」的文化,亦不嫌其煩的不斷解釋,以便他日小白能適應環境。

    天草解說得頭頭是道,詳細道:「數百年前,在大海包圍的一塊土地上,一個『天皇貴族』誕生了,島上約十分之一的地方經百年開墾,已開始漸見繁榮。這『天皇貴族』的血裔成了這塊土地的主人,由他們建立君主制度,也設定了四個階級,結構牢不可破。」

    「四個階級是世襲永恆、世世代代相傳下去的,除了由上天下凡而來的『天皇』親自頒下『天皇令』外,誰也改變不了原有天生下來便定了的身份,貧賤富貴早已注定。」

    小白不悅道:「這只是當統治者的手段而已,他們永世的高高在上,以虛擬的什麼上天下凡為帝作幌子,要下面百姓永遠臣服,再設定好一級又一級的制度,那就減少了叛亂衝擊的可能。」

    從一無所有到自立為王,小白是以雙手創立「前途」的佼佼者,他當然對什麼世襲階級觀念極為抗拒,若然中土的國家建構跟「天皇帝國」一樣,他這鄉間小子,又怎能揚威耀武!

    天草太子笑道:「我身為『貴族』一分子,當然對此階級制度完全接受了。還有,國內的四個階級就是『貴族』、『官武』、『平民』、『奴隸』,分得清清楚楚,絕不含糊。」

    「『貴族』只是擁有『天皇』血裔者,為數最少;『官武』是被提升為文官、武官,又或是『東忍』、『西浪』、『武十』等,可見我國較為重武經文。」

    「而『平民』意指一般百姓,只要他們願意習武或被提升為官,地位便上升一層。

    但無論『官武』、『平民』也好,只要犯事、作亂,遭到『天皇』或者『藩王』判其入罪,此人終生便被貶為『奴隸』。故此,『奴隸』多是罪人之後。」

    小白問道:「那『天皇』跟『藩王』之間的關係又如何?」

    天草太子道:「『天皇家族』佔據了最富庶的十分之一土地,為了開墾其它,把東面及西面的荒地分給兩位得力臣僕,分別為『江川大臣』及『神山大臣』,以後也就建立了附屬在『天皇』之下的兩大藩國,各自發展、開墾。」

    「『神山家族』、『江川家族』的勤奮、拚搏,經數百年開發,建立了制度完善的兩大藩國,物質日漸豐盛,勢力甚至更勝已因生活太豊足而窮奢極侈、漸漸墮落的『天皇家族』。」

    「由於四等階級制度不變,兩大藩國表面上仍臣服在『天皇』麾下,惟是近年積極擴軍的『江川藩國』,一直擁兵自重,覬覦中土大地,一心侵略建立真正帝國,早已有反叛之心。」

    「『江川藩國』藩王江川不死,神功蓋世,已二百歲長壽,反之『天皇』第八代只有四十五歲,相比下江川不死更不願歸服。而對立的『神山家族』,由於君臣皆不主戰,一直被『江川藩國』欺侮壓制。」

    小白道:「不凡聖子、大頭既然都是『江川藩國』派去中土的,看來就算殺了大頭,也只能令中土暫且偷安。欲一了百了,必須徹底解決好戰愛斗的『江川藩國』與及藩王江川不死。」

    天草太子點了點頭,也就肯定了小白的方向。

    疾風呼嘯,波浪送船,經過連場狂風巨浪,在波濤中破浪前進,戰船迎向天地間風浪之威,經過十多天煎熬,猶如一葉孤舟飄蕩在無邊大海之上,憑著天草太子的能耐,終於已接近「天皇帝國」大地。當然,四人也早已疲累不堪了。

    朱不三何曾試過十多天的漂泊無定,最是嘮嘮叨叨的詛咒個不停,一曾兒說要為朱小小扭斷那不凡聖子的脖子,一會兒埋怨天天打魚吃,一肚子悶氣無處發洩。

    「他奶奶臭嫉子個熊,到了,終於到了!」興奮若狂的朱不三,遙見有陸地在前,雙目發光,不禁手舞足蹈的瘋狂又叫又笑,拉著一直沉默的朱小小看個明白。

    天草太子笑道:「還沒到啊,這小島只是西面的前哨站,屬『天皇帝國』出海必經之處,由我摯友神出土仁世子駐守。」

    朱不三頓時涼了半截,悶哼一聲道:「挑那大媽的那不必駛去了,早一點到『天皇帝國』不更好麼?」

    天草太子道:「我是不能陪你們回國的,因為我背叛父皇,一直禁錮大頭,拖延了進攻中土大計,已犯了天條死罪,故此我必須留在這小島上,交由土仁世子送大家最後一程便是。」

    原來有著無奈情況,小白們更加感謝天草太子相助,心裡感動不已,朱不三也不敢再胡言亂語。

    戰船泊岸,朱不三第一個便衝了上去,恨不得有飛禽走獸,捕一、兩頭燒烤作食,以解口腹之苦。

    一陣亂箭突然迎面射來,四周竟埋伏有百計戰士,為首的大喝一聲:「殺死不凡聖子的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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