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庫首頁->《刀劍笑新傳 返回目錄


第二卷 第十一章 英雄末路途

作者:劉定堅

    六太子名太宗已擁有了芳心,她是「武國」當今戰略最卓越者,以她作軍師,「六才考戰」最後一才,幾已肯定不戰穩勝。

    芳心不久貴為太子妃,更大有可能隨名太宗登基而成為皇后,保護大貴人的重責,便交

    在名太宗最信任的小白、伍窮身上。小白對芳心傾慕深情,只好長埋黃土,永留苦追憶。

    「聖皇廟」是香火最鼎盛的古剎,這座遠離長街市集的荒郊廟宇,每逢初一、十五例必

    人頭洶湧,喧天價譽。大廟前圍著三方全是一些賣祭品、批籤文的攤檔,也養活了不少人家。

    圍成大半圓排狀的攤檔,完全把大廟堵住,大門缺口於攤檔中央,擠擁逼入逼出,更見

    熱鬧非常。

    那些攤檔都排得密麻,竹裨旗幟高掛,足有五、六丈直插雲天,讓上山善信,於山腰已

    見錦旗在朔風下飄舞飛揚,吸引招徠。

    也許芳心已踏上鳳凰路,特來「聖皇廟」謝恩,小白、伍窮、十兩,還加上名太宗特別

    調派過來的「十全劍客」之四,折劍、百劍、軟劍、毒劍齊貼身保護。

    小白對求神問卜沒多大興趣,便帶著十兩往攤檔逛去,看看有啥好玩的便買給她。但轉

    到大廟旁的「積善亭」,那裡永誌不忘的情境,才令小白不能入信。

    「神皇廟」非但養活了一大群廟祝們與眾多家攤檔,「積善亭」也養活了數以千計的乞

    丐,都是或殘、或廢的無依者。

    一個大雞蛋,重重拍打在蓬頭垢面的單目亂鬍子頭上,小孩子看見蛋花散沾著髮根,高

    興得拍掌高呼。那個亂鬆了便從廟祝手裡,拿過一堆糕包,露出滿意神色。

    隨後的跛腿壯漢,不過四十有餘,雞蛋打頭,他還立即向善心人磕上三個大響頭,石板

    也隆隆有聲,廟祝便依規矩在糕包上加上五個銅板,示意五幅臨門。「積善亭」的一對金淡

    大聯句,正好道明其中佛意:

    黃金落孽潔罪禍心重打害

    金佛慈悲積德善心笑救災

    把雞蛋愈是重重打在領食、領銅板乞丐的頭上,示意愈能以善心幫助這一大批罪孽消災

    解難,故此全都狠狠的扔擲出雞蛋,弄得來乞討的都一臉是垢。

    小白奇怪的是排滿長長人龍之中,其中有一半是神高神大的中年漢子,甚至少年人也不

    少,他們雖身上總有些殘或廢,但仍是走動奔行靈活,幹一些粗工準可應付得了,為何不去

    找事謀生,甘心來此受辱,嗷嗷待哺惹人心酸。

    很快便有答案,令小白痛心疾首的答案,一個十二歲的小頑皮,連奔帶跑的扔出雞蛋,

    散個稀巴爛的污了來求乞的一臉,為了多討五個銅板,他接連向小頑皮磕了三個大響頭,小

    頑皮故意的吐了一口唾液在他頭上,又用腳踩一個扁,便滿意得喜躍跳舞。

    這個可憐的乞丐,有一隻半跛的腿,但不久前,他還是意氣風發的以鐵腿在「劍京城」

    揚名立萬,在「玄和大殿」與小白並肩,在「死胡同」耀武揚威,他,便是那本來囂張跋扈

    的鐵腿丁公公。

    原來「玄和大殿」一戰,丁公公被血公子重創後,失去蹤影,想不到短短時日竟已淪落

    至此,小白不禁心中一酸,淚水便在眼眶打轉。

    乞過了糕包,蹲在一角便食,細意著他身旁,原來還有那一邊吃一邊咳出血水的文盲,

    兩人都衣衫襤褸,一臉灰白,就與一眾乞丐無異。

    小白也蹲在二人身邊,引得兩人驚覺,丁公公抬頭一望,剎那間五官與臉龐,擠出來的

    嗒然苦喪,那短短一刻的真情變幻,像烙印般打在腦海,畢生難忘。

    丁公公好想強忍淚水,但畢竟是人,人苦楚心酸,淚便該流出。在旁已瞎的文盲,得悉

    故友在旁,看見自己今天潦倒落魄,已忍不住哭將起來。

    小白在「劍京城」打滾的日子,除了伍窮、小黑、十兩、朱不三與名太宗,眼前丁公公

    與文盲便算最是友好。當日「玄和大殿」一戰後,還以為二人受了重傷,已離城回鄉養病。

    怎知今日重遇,竟已人面全非,不禁抱擁二人嚎啕大哭。

    「小哥兒又是重遇故友,看咱們一派貧敗、苟且偷生模樣,悲從中來吧。」小白背後出

    聲的人缺了右臂,長亂散發披肩,高如巨神,污垢卻掩不住一派懾人氣勢,頦下一束蒼髯,

    目光炯炯如電,昔日必然是超霸猛威人物。

    「大哥說得不錯,小弟與丁公公、文盲從前是好兄弟,今日再逢,是有點兒措手不及,

    也一時難以接受如此境況。」小白道。

    「相交非親,相知未深,如今又天各一方,貴賤雲泥,小兄弟仍願與兩位稱兄道弟,在

    『劍京城』內,可絕無僅有啊!」來人聲如洪鐘,內家功力比小白不知高了多少倍,但卻淪

    落至此,怎不令人痛心。

    「敢問一句,我張目得見,大哥與不少來乞討的,儘是一派人物外貌,為何不外出闖些

    功業,卻甘心淪落於廟旁求憐乞食呢?」小白終於吐出心底疑惑。

    聽罷,丁公公、文盲都不約而同低頭垂首,嗟歎不已。

    「小兄弟猶在富貴夢中未醒,當然不知我等淒慘。在「武國」之內,以武立國,百姓對

    武藝超凡、立有戰功者都大加表揚,敬為英雄。但成功的背後,那些失敗者又如何?「武

    國」素有不明文法規,失敗者便如喪家狗,被冠以不祥人稱號,好比過街耗子,人皆喊

    打。」

    「你縱使還有謀生之能,誰都怕沾上霉運衰氣,甚至拿銀子買吃,也不受歡迎。久而久

    之,你便會來到這裡,以乞討為生,否則全無法子立足京城。」

    以武立國的風光,小白已見多了,原來背後一大群失敗創傷了的人,境況是如此淒酸,

    難怪「武國」上下武者都竭盡心力求勝,敗者只求一死痛快。否則剩餘殘生,要如此乞討過

    活,丟盡尊嚴,可真比死更難受。

    「別小覷來乞討的兄弟啊,咱們從前都立過不少豐功偉績,只可惜在敗戰中殘缺了身

    子,便注定被批成不祥之人,一生就此毀盡。」

    「敗而殘缺便是不祥,在山下『貧賤窟』便住了二萬如此人家,從此永不超生!」威猛

    來人心酸情真,一派蒼天作弄的沒奈何。

    「既然今日有緣相遇,我小白今天便來個積善積德,口袋裡的都與各位落難英雄分

    享。」小白說罷,把身上的百餘兩銀子盡都派予眾人,又向十兩、伍窮、四劍客借來銀子,

    義派予一群落魄草莽。

    一些善男信女看到小白胡亂派財,不依廟堂法則,不禁搖頭。

    「與不祥人如此親近,大禍降臨,施主該當小心!」好善廟祝忍不住出言相勸。

    「善有善報,大禍便由善報擋,我派財積德,開心便是善!」小白不羈性子,又哪會理

    會廟祝苦口婆心,一下子派光銀子,心下大樂,更是盡情開懷。

    一群英雄末路的漢子,連聲謝過後,對小白起了親近之心,大夥兒胡扯說了半天,便相

    繼請謝離去。依依不捨還是要捨,文盲、丁公公也走回自己的路,就此拜別。

    芳心在寺廟內跪了半天,求完又求,天快黑了,來參神的都趕步下山離去。但芳心仍似

    有千言萬語,求個不休。

    「菩薩啊菩薩,多謝你保佑芳心姑娘飛上枝頭,千萬日後要成為皇后,做福萬民。」小

    白也跪坐芳心旁,故意說些佳人愛聽的話。

    芳心見是小白,他先在府中幫過自己,繼而得他邀來風不惑上殿,才不至於當了尼姑,

    對他三分感激三分好感,淡淡道:「菩薩啊,你既為芳心鋪了明路,但怎不安排我下嫁如小

    白般俊朗的人啊?」

    這番說話大為不敬,只是芳心與小白曾有肌膚親密之緣,關係非比平常,說話也就大膽

    起來。

    「好菩薩啊,你要告訴芳心姑娘,要俊俏的,便沒得當皇后了,天下怎會如此便宜。我

    看六太子外貌稍稍略欠俊逸,但也迷瘋了芳心啊!」小白道。

    「菩薩啊,有人口不對心哩,他說話時心跳如雷,一臉悶色,他的心只有芳心,卻忍住

    心腸,胡說亂話,教芳心好傷心啊!」以芳心能耐,又哪裡看不透小白迷癡自己的心,故意

    挑起小白的暗戀愛意,教他尷尬不已。

    小白在情愛方面又豈是眼前心上人對手,他只聽其柔聲語調,早已心軟,苦笑一臉,便

    不敢再說下去,轉身便逃。

    「小白啊,你這壞蛋傢伙,有了驚世絕艷的耶律公主,心裡又另有她人,好多心哩。」

    芳心故意扯著小白衣袖,教他不知所措。

    「對啊,小白最好是左擁右抱、一箭雙鵰,大被同眠,芳心姑娘對公主和在下也有興

    趣,那便妙極。」小白嘴裡說不過芳心,便轉個方向,說得抵死低俗,芳心立時窘極。

    二人嘻笑相談中,已步出大廟,正待會合大夥兒落山回城。

    忽地小白察覺四週一片死寂,那些未收拾的攤檔都空無一人,原來寺廟的廟祝們不知去

    了哪裡。一片不尋常的死寂,小白嗅到一點殺氣。

    小白停了步,拉住了芳心,把她交給十兩。伍窮也隨之察覺異動要來,拔刀在手,擋在

    眾人前。

    一道八人大轎突從正門如箭射來,轎夫肩上扛著沉重鐵轎,卻氣不喘、步法不浮,武功

    底子相當不俗。一個不熟悉的笑聲來自一個熟悉的人,從轎子裡掀開布幔步出,他便是怙惡

    不悛的小黑。

    「二太子有請芳心姑娘一聚,請上轎。」小黑也不望小白等,只向芳心示意。

    小白向伍窮點頭示意,「敗刀」翻起洶湧刀浪,把整道八人大轎斬成一十八塊,叮噹聲

    響個不停。

    「挑那奶奶的,原來是不堪一擊的東西,哪有資格保住芳心小姐下山啊!」伍窮最恨小

    黑賣友,怒目瞪視小黑。

    「好啊,那保護芳心小姐重責,便交由幾位繼續好了,但千萬要當心啊,月色已暗,是

    殺人奪命的好日子哩。」小黑當下便退去。

    萬籟俱寂,誰也不再移前半步,瘋狂的殺機已蓄勢待發。

    來了!一顆巨大的卵石直滾射而來,像長著眼睛似的翻滾向伍窮,四周攤檔瓦頂躍上了

    數十刀手,隨即躍下,圍成環狀,一步一步的把包圍縮小,逐漸接近小白等。

    伍窮的敗刀先劈向那顆凹凸不平的大卵石,但刀被反震,石頭張開了,一個長滿嶙峋石

    子的大鐵拳,轟中了伍窮肩膊,立時擦出血花。

    伍窮又哪裡見過如此怪相武功,先退開瞪眼凝視,他媽的石頭人,非但是手,連身龍、

    頭兒、手腳,全都長滿了嶙峋怪石,搞甚麼鬼。

    伍窮的刀斬不破石頭人的石殼,那就永遠只有退,沒有勝望。

    「十兩、四劍客先護芳心姑娘衝下山,我來開路。」形勢大定,小白便調動己方行動,

    免被扼死大廟前。

    小白衝殺向那五十多刀客組成的人牆,哪知刀客先退再進,頃刻間便把小白包圍在內,

    成了一個大圈刀陣。小白衝前,整個大圈便退後,小白走左,大圈刀陣也移左,連五十刀客

    的衣角也觸接不了,欲殺無從。

    大門又衝來八個輕功極高的黃衣客,火速脫去身上黃袍,疾衝向兩旁攤檔,隨之爆出轟

    轟巨響,火焰直捲九天。看來那黃袍都盛滿桐油之類易燃之物,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此時又滾入一個布袋,對,一個大麻布袋,直衝向十兩。

    十兩挺劍便剌,劍是刺入了布袋,但卻竟再也抽不出來,反之布袋一劍剌出,便傷了其

    手臂,鮮血溢射而出。十兩死命抽回劍,再也不刺,改為劈,情況又是無異,劈是劈中了布

    袋,但又被握住,布袋又剌一劍直招呼穿額,十兩蹬足踢劍,劍一偏,反射穿了足踝,十兩

    完全處於下風。

    四劍客圍住芳心,細看形勢,也大感不妙。小白、伍窮、十兩全都落了下風。四周火乘

    風勢,烈焰已蔓延開來。

    在大廟外的小黑坐在帶來的一張椅子上,瞧著烈火熊熊,正細心欣賞自己刻意安排的殺

    陣。二太子只吩咐殺芳心一人,小黑好想同時把小白、伍窮也一併趕盡殺絕,所以他花了一

    整天布了一個局,一個他相當滿意的殺局,包保要死的人碎屍萬段。

    小黑一揚手,他帶來的最後一個高手便直撲衝入「聖皇廟」。

    一個全身盔甲、手持丈八長大刀的殺神,騎著他的戰馬,來取人首級。


上一頁    返回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