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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算計妙算

作者:劉定堅

    狹窄的牢房走廊,只有小丙與雙臂殘廢、雙腿左右仍纏有鐵鏈、斷鏈的小黑。

    昔日曾是主僕,今日已成死敵。

    小黑終於廢掉雙手,逃出囚籠,只要殺掉小丙,便能帶著孩子血海逃出去。殺小丙,容易麼?

    小丙身上有劍,是「飛天劍」,更有曾把小丙一招殺敗的笑三少家傳劍法「天馬行兇」。

    以小黑的殘軀,可能殺敗小丙麼?

    拔劍,只要一出「天馬行兇」,小黑便必死無疑。

    小丙右手已拔出「飛天」的一半,但「蠍子腿」不比他的手慢,右腿蹬前,壓住小丙右手腕,吐力把劍壓回劍鞘去。

    猶未定神,迅雷不及掩耳間,小黑右膝一踏,便借力蹬上,左膝力轟頂向小丙下顎,立時打脫了兩顆血齒飛出口腔。

    神腿迅捷無倫,真的不下於昔年腿法第一的「道醫」苦來由,曲身翻過小丙頭頂,再向後一蹬,重重踢傷小丙頸後,小黑急竄向側牆遏,竟以左腿為鉤般,倒吊起來,掛在火把之下。

    小黑凌厲的雙目在凝視小丙,他應當好好把握這難得的機會,竭盡所能殺了這深仇大敵。

    但肚子裡已開始又痛又悶,「七情枯」的毒雖已吐出了一大半,但毒力太猛,先前只是盡量遏止住。

    經過一番戰鬥,血氣加速運行,毒力疾走,吐納都感五臟六腑在痛,全身也開始頻密抽搐了。

    戰鬥不能盡速解決,恐怕身體也支持不了太久。

    小丙當然也瞧在眼裡,因此他並不急著,時間愈久,對他愈是有利,他可輕鬆得很。

    小丙笑道:「怎麼了,肚子開始好痛吧?嗯,別怕,一會兒我『飛天劍』斬殺了大人,死了便不痛。」

    小黑沒有說什麼,他想得很清楚,應該只有一招的機曾,一招了,是生是死,一招決定。

    他必須窺準機會,不容有失。

    「殺!」

    他媽的,小丙竟然先進攻,把最後一招扭轉過來變成主動,他……沒有拔劍,這一招是掌還是拳?

    重點是哪一方出擊?有何破綻?如何破招且同時殺人?

    一眨眼間,必須把所有答案都想個清楚通透,否則換來的答案是失敗,也即是死亡!

    「神皇磕首」!

    小黑的「鐵發功」自創殺力無窮一招,全身衝前,以腰力、頸項急扭彈射,把長髮鞭從後頭越過前來,釘向敵人頭顱,一戳破殺,勁力貫注,最是狠辣。

    小丙醒覺已遲,連忙抬手向上,發鞭筆直插穿前臂手骨,痛得他呀的一聲叫了起來。

    依照「神皇磕首」一式的相連發動,長髮發鞭會繞著敵人前臂盤轉,絞結扣死,再一腿蹬向敵人前胸,人向後飛,便輕易以發鞭扯斷對方手骨,廢去一臂。

    小黑曲腿正要出擊,他的腿極快,但小丙的腿卻更快。

    小丙用腿?

    電光石火間,十數腿影重重轟來,勁力威猛詭麗,殘狠如一場夢魘,都轟在小黑曲起的右腿上,發出爆裂喀喀聲響。

    是不幸還是大幸?

    要是小丙習自娘子所授的笑三少腿法「笑問客從何處來」,重轟在小黑胸膛上,他必然傷重半死不起。

    現在轟在右腿上,小丙便廢了小黑右邊的「蠍子腿」,欠缺了右腿,如何能支持彈跳?

    不能再想下去了,小黑借力急奔,以左腿支撐不停躍動,稍稍以右腿借力,便傳來更嚴重的喀喇斷骨聲,痛得人心人肺。

    逃,只要逃出獄牢,再料理傷勢未遲。

    小黑慌不擇路,疾穿飛過長長走廊,拚命狂奔。他感受到右腿的大髀骨、小腿腳骨都折斷碎了。

    「放心好了,你一定能逃出去的!」說話的竟然是小丙,他嘴角含笑,定住身子,竟不作追趕。

    在另一端的走廊盡頭幽暗處,步伐細碎的她,笑天算,走了出來,至嬰孩搖籃之前,輕輕抱起正熟睡的孩子。

    笑天算最愛翻動他的一雙小眼皮,只因為孩子的眼神太古怪,呆呆滯滯的,又陰陰森森,看得她既有寒意又是鍾情。

    笑天算又一次翻起嬰孩眼皮,淡淡道:「好了,小黑終於依咱們計劃逃走,他日必定成為咱們的心腹大患。」

    小丙道:「我真的不太明白箇中原由,為啥要放過這可惡大敵,讓猛虎越柙返回老巢,後患無窮啊!」

    布下假局,讓小黑擺脫困鎖,逃出樊籠,完全是笑天算的設計,但究竟為的是什麼?

    她一直沒有說個明白。

    笑天算笑道:「怕為妻的別有用心麼?」

    小丙哈哈大笑道:「怕?當然怕你,娘子巧計妙絕,我小丙怕得要命,而且甘拜下風,絕對佩服。」

    從來不會懷疑笑天算的部署,她要下令作什麼,小丙必然都唯命是從。他口裡說的佩服,是由衷的,笑天算自跟隨自己之後,每一趟的算計都準確非常,都必然達到神效。

    但放過死敵小黑,他真的不明所以。從來不向娘子請教答案的他,也不得不破例一次。

    笑天算笑道:「夫君,你一天練武多少個時辰?」

    劈頭而來的話,跟先前話題又有啥關係?小丙永遠不會對娘子存疑,仍是立即回答道:「三個時辰!」

    笑天算道:「功力進展如何?」

    小丙答道:「當然是有增無減,大概每隔五年功力便提升一倍,比從前都更厲害。」

    笑天算道:「看來是相當滿意了吧?」

    小丙道:「也有九成滿意了。」

    笑天算道:「小黑困在囚牢多久了?」

    小丙道:「未足一年!」

    笑天算道:「你們剛才交手,清楚的給我一個答案,從他在『劍京城』大敗的一役中,相對今天,小黑的功力增進了多少?」

    小丙頓時呆住,良久不敢言語,額上微微沁出冷汗,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的說道:「功力大增了……兩倍以上!」

    笑天算笑道:「你來給我算計一下,你原來的功力究竟比小黑高出多少?依『正常』進度,你每五年提升功力一倍,小黑每年提升兩倍,小黑要超越你、殺你,要花太久的時間苦練麼?」

    晴天霹靂的分析,委實把小丙嚇得啞口無言。在武學修為上,原來不單只是「不進則退」,就連進境太慢也會惹來殺身之禍,只要敵人武學修為的進境比自己更快,明天面對殘忍死亡的就是自己。

    笑天算踏前一步,把血海交給小丙,走進原來囚禁小黑的獄室中,凝望還繫在鐵鏈上的一對斷臂。

    「小黑今天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所承受的痛苦,絕對比原來困囚時更慘烈、更甚,他內心復仇大志,肯定比從前更是火熱燃燒,我絕對相信,為了報此血海深仇,小黑一定更下苦功修練武學。」

    笑天算再道:「頭額上的烙印,那一個大大的『丙』字,那斷折的雙臂,失去的一目,每時每刻,都教他必定極力發奮圖強,期待快回來把我倆斬盡殺絕,殘虐致死。」

    小丙道:「娘子卻偏偏放走了他。」

    笑天算道:「當你感覺到一個極大的恐怖威脅就在身邊,你便會不時儆醒,自己必須比可怕的死敵更努力、更堅毅奮鬥、更出色,付出更大的代價,才能保住性命。」

    「從今天開始,夫君便必須與小黑同步競爭,你,絕不能在武學修為上進步比他慢,被比了下來,否則,代價就是死!」

    小丙恍然大悟,接口道:「死敵更強,才能刺激自己不斷向上、不斷強大,自強不息。」

    笑天算冷冷道:「在武林上,勝者為皇,絕不能敗,夫君既要爭勝為王,便須拼盡全力。留著小黑大敵,讓自己發揮無限潛能,這就是最簡單直接的致勝之道。」

    小丙服了,原來小白是智者,笑天算的聰明才智也絕不在兄長之下,她,真的是自己的好幫手。

    從今以後,小丙必須不斷地把武功推上更高峰。

    僥倖「脫險」的小黑,好不容易才盜來一匹馬,乘馬疾走,逃出城外遠處。

    只可惜逃得不遠,小黑因為不停逼出體內「七倩枯」毒,毒力滲入馬體,老馬又怎能抵受,四蹄發軟,便倒地不再能動。

    不屈不撓的小黑,躍上樹上,砍下大樹幹,折斷後再以口代手用粗籐縛在右腳上,便能支持前行。

    內傷、中毒、腳傷……身心已是疲不能與,但小黑仍能支持下去,他的腦海中又見到孩子血海模樣,他不要兒子認賊作父,不要他改姓「道」,孩子,你的姓是「血」,名字一個「海」字,是「血海」!

    勉強支持,咬牙切齒的逃命。留得青山在,總有一天能反敗為勝,能奪回血海,助他成為獨霸一方的大梟雄。

    慌亂中也不擇路,只顧攀過一山又一山,不敢在大路上行走,只拚命的朝向最高山荒涼處前進。

    此山高聳入雲,荒涼神秘,一路上都不見人煙,只要留在此孤峰上修練,既難以被發現、不易遭人攻擊,又離孩子所處不太遠,算是一舉三得,甚為合適,當下心意便定。

    不斷向上,漫漫的上坡路週遭開始出現殘雪。原來不經不覺節令已是入冬,小黑內力修為雖深,但因「七情枯」毒力劇烈,不斷的令他吐血,以血絲帶出餘毒,內力也就一分一分消失。

    猶幸小黑決定當下發難,否則再多吞下「七情枯」,就算逃了出來,也一定被折磨得半生不死。

    太高的山峰,空氣也愈覺稀薄,呼吸較為困難,頭痛欲裂。小黑勉強忍住,不停的吐納換氣,平息頭痛。

    再走一段路,已是冰封積雪,白茫茫的一望無際,小黑蹲下來吞了一口又一口雪,融雪化水,吁了一口大氣,他終於不支倒地。

    終於逃到安全地方了,終於保住性命!

    一年前的風光無限,跟一年後的險死還生,小黑飽歷滄桑,此刻才有機會靜下來好好思索一下。

    這教訓雖然沉重,但他並不怕,因為就算失去了好多、好多,但他的頑強鬥志、信心都還在。

    只要信心不死,一定可以再顯奇能,再掀風雲!

    小黑闔上雙眼,盡情的放鬆精神,他實在需要休息。

    「嚓」、「嚓」的微弱聲音,從左邊突然傳來,雙眼睜開一線偷偷細看,是人影,一副……好標緻的面孔。

    她,身穿緊身獵服,水靈水靈的眼睛,配上一頭烏黑短髮,最誘人是她那膚色,欺霜傲雪,自得通透晶瑩。

    當她瞧見小黑這副丑「死屍」,緊抿著嘴,寒霜面靨,凜然不懼,還走上前來試探鼻息。

    情幽的體香撲向面龐,直教人四肢發軟,暖入心脾。

    「呀,呀……啊,呀!」接連是一番高低抑揚的呀呀連聲,小黑才恍然大悟,眼前玉人竟是可憐的啞巴。

    詐作不省人事的小黑,突然被啞妹子整個抬起,扛在背上,便飛快走遠。

    啞妺子腳步不亂、呼氣有序,走至懸崖邊,竟一跳而下,彈跳在殘斷樹幹上,左穿右插,顯見她對地形十分熟悉。

    走了半個時辰,眼前出現了一個山洞,鋪滿大塊大塊樹葉,原來就是啞妹子的「家」。

    她,竟然一個人獨自住在此山洞內,難道她不怕風雪暴雨,也不懼惡獸來襲麼?好生奇怪!

    但最吸引小黑的,是洞壁上有一道凹位,長長的空間擺放了一把好奇怪的刀。

    刀柄連鞘足有八尺長,刀身特闊,刀柄也好、刀鞘也好,全都鑲上紅、黃、綠三色寶石,滿滿的每一位置都有。

    如此貴重的刀,怎麼會淪落至此孤峰絕崖山洞之內?此啞妹美若天仙,又怎可能長居此深山?

    太多的疑問,可惜美人兒有嘴卻答不出話來。小黑仍詐作暈倒,只見啞妹子把爐火點起,以一個自製石盤,倒入一點山草藥,便煮起藥來。

    小黑愈看愈是奇怪,她,究竟是何方神聖?幹麼要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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