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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春水薄抉擇

作者:劉定堅

    落日在前,要殺的人伍窮也在前,小白拚命的追。

    從「觀音古廟」一直衝下,奔出十里,依著伍窮留下的濃烈血腥銜尾窮追。

    過了一個又一個山坡,遙遙望見大海旁邊,有一座小鎮村落,屋宇疏疏落落,大約有一、二百戶人家。

    村落無甚炊煙,處處掛著破爛漁網,只有二、三十個赤腳小孩在追逐嬉戲,還有十個、八個村婦在修補漁網。

    原來寧靜的漁村,未待小白來到,已起了哄動,村婦們或拉或抱的,把小孩們都搶回屋裡去。

    即將發生殺人血戰,誰也怕得要命,男丁們都出海打魚去了,餘下的都是婦孺,當今亂世,隨時有殺戳血腥來臨,可避當避,全都一下子跑個精光,除了他。

    他沒有逃入屋內,因為這裡沒有屬於他自己的屋,只有屬於他的刀,「敗刀」。

    伍窮,握住他的敗刀,回身昂然而立,等待追殺他的小白到來。幹嗎要逃,我伍窮怕了你麼?

    一百步前,有同樣停了步的小白,拿著他的「赤龍」,與伍窮對峙,準備為可憐女兒復仇。

    海風輕輕拂在二人臉上,長髮飄揚,殺志在飛,殺伍窮,替女兒復仇,替公主報仇,替七年前的「鐵甲兵」雪恨。

    伍窮道:「無論如何,你也忘記不了我錯手殺你女兒,對嘛?」

    小白道:「嗯,希望你死了以後,我跟公主能夠慢慢淡忘。」

    伍窮道:「我原以為我倆已登基為皇,決戰應以國家爭戰為據,在沙場中決一生死,可惜,事實卻非如此!」

    小白道:「只要你死,其它的都不大重要了!」

    伍窮道:「我來問你,天下四國四族,誰最難鬥?」

    小白道:「神兵急急畬律令。」

    伍窮道:「他一生中,卻敗了一次。」

    小白道:「在『天都城』外,被我一劍挫敗!」

    伍窮道:「他的大軍,卻是敗在我伍窮率領的『窮兵』手下。」

    小白道:「你我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伍窮道:「但江湖上了不起的人物,還有『神國』的神長大老、『武國』的名昌世、『皇國』的皇玉郎、『海霸族』的畬律令、『狂意族』的藥口福、『農族』的刀鋒冷,與及新近崛起,從『武國』分裂出來的小丙,和你妹子笑天算的勢力。」

    小白道:「你別妄想。」

    伍窮道:「小白,要雄霸天下,便必須有妄想的野心。」

    小白道:「算了吧,太遲了!」

    伍窮道:「只要我倆還沒死,就不算遲。」

    小白道:「我來是殺你,絕不饒你,更不會與你合作!」

    伍窮道:「只是把我倆的決殺延遲吧!」

    小白道:「不!」

    伍窮道:「四國四族中,你已成功令『皇國』脫離聯合兵力陣中,『武國』兵力削弱,暫且無力進攻,要是我『天法國』與『鐵甲兵』結盟,一國四族,絕對可以破殺。」

    小白道:「你好天真!」

    伍窮道:「我好現實,先破一國四族,咱們合起來近百萬精兵,再破餘下三國,已不太難。」

    小白道:「從此天下只餘我兩雄霸,到時再決雌雄。」

    伍窮道:「勝者為皇,雄霸天下者,不是你小白,便是我伍窮,到時才值得生死拚殺啊!」

    小白道:「想法好合理。」

    伍窮道:「你想通了。」

    小白道:「當然。」

    伍窮道:「好,咱們再來攜手合作,小白,我一直很欣賞你的幹勁,一直很佩服你的天賦才華。」

    小白道:「我一直很固執,從來不變。」

    伍窮道:「想通了,便應該改變無聊的原則!」

    小白道:「想通了,伍窮你無庸多費唇舌,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女兒的血債,絕對比統一天下、雄霸天下更重要,我,小白,絕不會為貪圖什麼而放棄殺仇,你早該明白啊!」

    伍窮道:「他奶奶的王八臭賤狗種,冥頑不靈、死性不改、故步自封、執迷不悟,挑那媽的大雜種臭思想爛原則狗屁不通道理,硬要拚個無聊生死白白益了敵人。」

    小白道:「益了敵人?」

    伍窮道:「每一個大敵,刀鋒冷、文房四、名昌世……我倆任何一個死去,他們郡獲益不少。」

    小白道:「我眼裡最大的敵人,就在眼前。」

    伍窮道:「好,我也想通了。」

    小白道:「是麼?」

    伍窮道:「就如你從前一樣,不斷被朋友出賣,但仍是永遠的堅持情義為先,寧天下人負我,莫我負天下人。小白,是絕對的不會改變愚蠢性子的笨人,現下我沒其它選擇,要活命,便得先殺你。」

    小白道:「你不可能活命。」

    伍窮道:「你不可能殺我!」

    伍窮把「敗刀」插在沙土之上,慢步走向海邊處。

    小白也同時跟在後,亦先把「赤龍」插在「敗刀」之前。

    伍窮、小白,一同到海浪之前,一個又一個浪湧上,把腳跟濺濕,二人各自先把身上血污洗去。

    血污,隨水飄流化走,就像昔日無分彼此,交心同命的友情,都化淡褪色,默默溜走。

    伍窮不斷的洗擦血污,愈洗愈痛快!

    伍窮道:「好可惜,我臉上這劍疤的血污,誰都一目瞭然的污跡,如何也洗擦不掉。」

    小白道:「好可惜,我那一劍殺不了你。」

    伍窮道:「這一醜惡疤痕,便永遠的伴隨我,丟你娘的臭狗龜孫敗家愚蠢大賤卵蛋,你道本大王很想跟你合作麼?你要殺我,我更想殺你啊,你既不識抬舉,便去死好了!」

    伍窮沒有神兵,但他有拳,單臂右拳呼的一聲便轟向小白,小白也不示弱,右手削向手腕,便沿臂疾斬向伍窮頸項。

    中!

    狠狠劈中伍窮粗如樹幹的頸項,但同一霎時,小白也中了一招,他媽的伍窮。

    「啪」的一聲,小白中招,一記重掌。

    重重的掌摑打在面龐,五指掌印通紅浮現臉頰上,聲音清徹響亮,十二分侮辱奚落。

    這一掌,是伍窮報復小白的固執己見,不懂避重就輕。

    伍窮咬牙切齒怒罵道:「你武功就算天下無敵又如何?小白智謀才學冠絕武材又如何?如此不知輕重,不按常理行事,雄霸天下,又哪會有你份兒,你發傻啊!」

    說著、罵著右拳仍在出擊,小白也是拳來拒擋,順勢又反攻,鬥得難分難解。

    愈是比下去,伍窮愈是憤怒。

    伍窮道:「你看啊,哪裡有你如此笨人,笨卵蛋,我單臂獨拳來攻,你明明雙手齊全,卻左手垂下,只用右手與我對拆比招,挑你媽的笨七狗頭奶憨笨蟲,不佔我便宜又如何?殺戰的目的只有一個,戰勝,勝利啊,公平有屁用,笨小白!」

    愈罵愈氣,愈氣愈罵,罵個狗血淋頭,單臂打得不夠痛快,雙腿也提飛蹴踢,鬥了開來。

    小白每每在伍窮出腳之先,便踢中他的腳彎、腳脛、膝蓋,腿未抬盡,力未吐發,已被截擋下來。

    小白的腿法師承自當年天下第一神腿苦來由,伍窮又哪裡是他對手,擋開左腿,掃退右腿,一個轉身,「啪」的一聲,終於一掌摑回伍窮,腳底「摑」得伍窮直飛入三丈外的海裡去。

    來而不往非君子,這一摑可比伍窮的一摑重得多。

    小白不停的在喘息,汗珠大滴大滴的從額頭掉下,他實在好累,先前抵擋神長大老等,已消耗了幾近全部精力,身體能抖出來的力量,已愈來愈少,愈來愈難。

    一輪拳腳交加後,必須喘息回氣,戰鬥力不斷挫減,只憑一鼓作氣,稍稍靜止,雙目竟朦矓不清。

    不打緊,一定可以支捋下去,殺,支持下去先殺伍窮,為女兒笑夢兒報仇,殺啊!

    水底突然衝出浪柱攻來,同樣已是筋疲力竭的伍窮,疾攻而上,右拳如瘋攻如此簡單拳法,如何能傷小白?

    五爪扣抓,便擒住獨臂拳,扣得愈來愈緊,像極孫悟空頭上的緊箍金剛圈,伍窮如何也掙脫不了。

    伍窮道:「來吧,你還有一臂!」

    小白道:「廢人廢話,你獨臂單拳,我小白何須雙拳欺凌。」

    伍窮道:「嘿……真笨得可憐!」

    小白道:「最笨還是認識你這賤種吧!」

    伍窮道:「挑你奶……」

    小白道:「丟你娘十八代祖宗八十八代子孫!」

    伍窮道:「你一定後悔!」

    小白道:「認識你早已後悔莫及!」

    伍窮半步又半步的逼前去,壓向小白。

    已經內力消耗得幾近淨盡的兩人,仍然以內力相拼,兩張臉同樣脹紅一片,青筋凸現,眼裡滿是血紅。

    入水二尺,單臂爪、拳比拚,小白不退不讓,堅守多步,伍窮偏要把小白壓回岸上,內力激得水花四濺。

    汗水不斷滴下,透過全身,伍窮又多進半步,但小白仍然半步不退,二人更是貼近。

    大家的沉重呼吸聲都在對方耳退響起,彼此都很明白,如此繼續把內力燃燒,很快,很快,便將一蹶不振,動彈不能。

    惟是各不相讓,只好拚鬥下去。

    伍窮又再踏前一寸、半寸,小白仍能堅持半分不退,堅持,不退就是不退!

    「喀」的一聲骨骼碎裂聲,突然而來。

    骨,碎裂了,鮮血直冒,小白終於退後,連退三步,才定住了身體,低頭望去,好卑鄙!

    伍窮道:「兵不厭……詐……!」

    小白道:「……卑……鄙!」

    右腳腳面,小白看得清楚,有一個血洞,鮮血隨海水化走,把附近染成淡紅。

    腳背的骨碎了,神腿功力已大打折扣。

    伍窮把左腿高高抬起,原來兩趾之間夾住了一塊尖石,就是利用它來暗裡力插,廢了小白的神腿。

    好可惜,這塊僅能及時在水裡找到的石塊太小,未能一腳踏下,以石塊把小白整整半截腳板斬切斷裂。

    表面上引小白比拚內力,實則腳下夾住石塊暗中出擊,成功廢了先前摑了自己火辣辣一巴掌的右腿。

    伍窮在笑,他摸一摸臉頰,先前的疼痛都消失了,看到小白的腳不斷淌血,他的臉就自然不痛。

    涼風吹來,竟有點冷!

    內力消耗得實在太過分,竟連暖體都不夠,海風吹襲,竟覺冰冷人心,顫抖起來伍窮道:「臭賤狗,你不用再收起左手了,你有兩手一足,我雙足一臂,拉平了,來吧,再拚個你死我活,來啊!」

    一直不忿小白讓其一臂比拚,伍窮對自己的安排極為滿意,他媽的笨小白,老子來殺你了!

    單拳殺啊,如狼似虎撲向小白,神腿疾踢如電,伍窮內力已剩下點滴,再不浪費氣力去閃,面龐中招。

    向後急翻,藉力翻身,腳原來又看準機會,狠狠踏在小白已受傷的腳背上,一再痛擊。

    骨裂爆碎聲再來,好痛,好痛!

    左手狠狠捏住伍窮咽喉,右拳痛擊,死吧!死吧!

    用盡力痛擊,毫無保留,決心殺伍窮。

    「丹田」、「下陰」,伍窮也回敬最狠辣招式,來個同歸於盡,要死便一同去死好了!

    「啪」、「噗」、「啪」、「噗」、「隆」!

    一招又一招,一拳又一拳,咬牙切齒的把最後一分力也轟出,好可惜,怎麼伍窮的頭顱還沒破爆!

    太累了,竟沒足夠力氣轟爆他的頭顱,竟然殺不了伍窮,小白好失望,失望得坐在地上發呆。

    伍窮也好不了多少,他奮力攻擊小白內力凝聚的穴道,令他氣力加劇消散,氣盡了,又何來氣力?

    兩人都沮然坐下,四肢抬不起來,說話乏力,連滴汗的力氣都沒有,當然是動彈不得。

    接連劇戰,二人已是內力消耗殆盡!

    小白很想再彈起來殺伍窮,但好多餘,就算是能夠再站起來,拳頭的勁力一定轟殺不了一條蟲,何況是伍窮。

    如何是好!

    要等到誰先調息復元,先下殺手麼?

    「我也好想當兵啊!」一頭紅髮,只有十二歲的一個沒眉小子,突然出現在二人眼前。

    說是突然出現,倒不如說是小白二人因內力耗盡,連聞得小孩童邁步而來的聲音都聽辨不出,才更貼切。

    紅髮沒眉小子瞪著眼道:「我一直的留意兩位大將軍拚殺,我認得啊,兩位大爺一定是位高權重的至尊人物,我叫春冰薄,是這個漁村的唯一孤兒,真的好想從軍,出人頭地啊!」

    帶著疑問的眼神,竟然是向小白、伍窮懇求,納他成為旗下一份子,為的就是這麼簡單。

    春冰蒲原來已把「敗刀」提在手上,雖然有點顫震,但仍勉強保持鎮定道:「來吧,誰給我最好的條件,我春冰薄便立即替他宰殺另一大敵,大丈夫說的便一定會做。」

    無依無靠的孤兒,最明白什麼是交換條件,也最懂得掌握機會,這是孤兒們生存的重要條件之一。

    「我就是小白!」慢慢的吐出五個字,已是十分困難。

    小白,大名鼎鼎的小白笑蒼天,跟著小白建國立業,不知是江湖上多少少年的美夢,生力這大將軍,昔年就是跟隨小白成長,在「鐵甲兵」一直扶搖直上。

    小白最懂得用人,人所共知。

    春冰薄卻扶起伍窮,恭恭敬敬的向他磕首,咚咚咚的三聲,又響又亮,才道:「請這位大爺收下本小子吧!」

    小白、伍窮都有點愕然,這春冰薄搞什麼鬼?

    春冰蒲急道:「小白為人太正直、又正義,最瞧不起我這種利用要脅來爭取利益的小人,就算追隨了小白,我這等陰險小子也難受重用,大爺請收下我吧,立即為大爺殺了小白,小的在所不辭!」

    「哈……!」伍窮笑得好暢快,笑得好樂透。

    伍窮冷冷道:「春冰礡,只是十二歲的小孩,尚且懂得見風轉舵,有前途啊,來,扶我走!」

    春冰薄道:「怎麼……不用殺小白了麼?」

    伍窮笑道:「記住,只要把固執的力量攏絡起來,便大大加強自身實力。況且今天不殺他,小白便一生欠下一份情,豈不更妙,哈……小白,天下陰險的人多,投靠你的人愈來愈少,你早晚也將被列強瓜分啊!」

    春冰蒲扶著伍窮離去,放棄了殺小白,因為伍窮根本沒想過要殺小白,笨小白,何苦要殺!

    伍窮還留有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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