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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繪出神來筆

作者:劉定堅

    每年的同一天,小白都會放下一切煩冗事務,陪在她的身邊,甚至是夢香公主也刻意在旁。

    三人走在一起,到「畫廊」欣賞一下蒼勁筆力,一同陶醉於回憶裡,教她有點安慰。

    「主人所繪的『大白』神駒,骨力追風,毛色照地,奇毛異狀,筋骨既圓,盡繪出駿馬結構。看啊!這一群野馬衝前向呼延鷹叟,威武動力神態自然,好啊!」

    稱讚小白的,是在他十步之後的十兩,三人同在「畫廊」內,對著小白閒時繪畫之昔日情景,追憶緬懷一番。

    每年今天,小白都與夢香公主陪伴在十兩身旁,教她不致孤清寂寞,因為這日子對十兩來說,實在太重要。八年前的同一天,十兩跪在小白跟前,奉上一杯喜酒,與伍窮交拜天地,結成夫妻。

    八年以來,小白都清楚得很,十兩非但沒有忘記舊愛,還日夜都在思念他。

    「終有一天,伍窮會放棄『天法國』榮華富貴,回到我身邊。」這就是十兩的堅持。

    分開了七年,伍窮把「天法國」的勢力、地位不斷提升,國力愈來愈強,成就顯赫,與十兩那平凡的距離,就相對更遠。

    「伍窮他始終沒有其它嬪妃。」十兩淡淡道。

    大著肚子的公主笑道:「這個當然,伍窮一生只愛一人——十兩,其它誰都不可能取代你的位置。」

    「但七年以來,伍窮從沒來探望我。」黯然的十兩,心頭一陣酸澀,眼眶也就通紅了。

    小白道:「也許,他一直都有來,不過只敢遠望,不敢在你面前現身罷了。」

    十兩倒在小白懷裡,她很感謝主人的安慰,但七年未見過自己最鍾情者,實在好苦。

    七年前伍窮犯下的錯,已漸漸淡忘了,只要他再出現,說一聲致歉笨話,就算再加上兩句慣用的粗言,十兩也會立即原諒他。只可惜,七年以來,伍窮從未曾現身。

    成為「天法國」帝君,伍窮只朝向最終目標進發,他,要成為統一天下霸主,統一四國四族,雄霸天下。

    「我們的情,竟然不比雄霸天下重要,那我只好等下去,等到伍窮疲倦的一天,再續未了緣!」

    十兩很少說話,尤其是跟伍窮分開以後,就不再喜歡傾訴內心所想,把一切盡都收藏。

    甚至連孤寂的痛苦,也一併斂藏起來。

    但每年的這一天,十兩都會稍稍釋放出內心抑鬱,向小白、夢香公主傾訴悲傷愁情。

    畢竟,天下間就只有小白與公主二人,明白她的睏倦、哀愁,說多一點點,抑鬱也輕了一點點。

    在「畫廊」中追憶往昔,看小白神乎奇技的畫藝,山水畫師法自然,平原寒林最為瀟灑清礦。筆法灑脫,墨法精微,形成一種文秀風貌。描繪「長街」盛況,筆筆豪邁,令觀者如聞其聲,如臨其境,十年前境況就如重現跟前。

    當天,還記得緊握著伍窮的手,勉勵他不要倒下,相互扶持,逃出刀鋒冷魔在「聖皇廟」前,與伍窮生離死別……逃出「劍鞘城」,伍窮甘願一同拚死,不離不棄,一切一切,依然歷歷在目,可是,卻又是過眼雲煙……!

    突然,十兩的腳步滯住了,心頭不停亂動,十兩對著十兩,竟難以自制的臉紅耳赤。

    十兩訝然道:「這……畫……未免太妙!」

    小白笑道:「可惜,你的畫像,我也捕捉不到神髓,未能下筆,竟已有他人代勞。」

    公主對著眼前十兩的畫像讚歎道:「殘陽西落,暮色蒼茫,天下飛來神龍瑞鳥,水面出現芙蓉十兩,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回眸失落凝視,脈脈含情、戀戀不捨。那進上還期、若往若還的微妙神韻,竟全然溢於紙上,果真筆力如仙。」

    十兩凝視畫像,竟全情投入其中,迷迷茫茫,不能自拔,究竟畫像是從何而來?

    小白淡淡道:「此畫是朱朱在『天法國』所得,自伍窮在『分離園』為你造了一座石像後,有一天,來了一位散發凌亂、眼神癡呆的畫匠,天天對著石像繪畫。」

    「朱朱一連看了十天,此人依舊默然不語的沉醉其中,憑所想畫出你的不同神韻,比石像不知活靈活現多少倍。朱朱忍不住,便盜出其中一幅,帶回來贈送給你。」

    回首張望,那悵惘盤桓而不能去的情態,將觀畫者帶入既悲哀又美好的回憶中,筆力之高,怎不教人讚歎。

    公主笑道:「能繪出神韻,畫意入化,繪者必然對十兩你傾慕不已,否則又如何能有如此神來之筆!」

    天下間,看來還有人比伍窮更癡,十兩的心七年以來從未起過波瀾,此刻,竟不期然微悸,繪者究竟是何方神聖?

    「離城三十里外的『靜水』,『農族』的二萬『農兵』就在那裡,分成前鋒、中鋒、後援及防務四大營,每營五千人,一營再分一百陣,每陣五十人,固守得整齊井井有條。」

    在「模糊城」守候了不足半天,血霸王的探子便有回報,立即向小白、皇上皇說個明白。

    小白張開羊皮地圖,圈出「靜水」所在,腦海中便不停思索適當破敵救人之血霸王再道:「『殺手樓』的線眼甚廣,要不動聲色出兵,最多也只能在城中調配二萬兵馬,在夜裡偷偷出城,先在域外隱伏,待天亮才發兵進攻。」

    小白道:「此『靜水』河道有近五十丈闊,水深六尺,勉強可以徒步渡河,只是尖石滿佈,甚是難行大軍。」

    將軍道:「上游水流並不湍急,行軍可慢,但要是敵人突襲,便較難防禦。」

    有「靜水」阻隔,「農兵」只要怖下充足的瞭望兵,便能對來敵情況一清二楚,敵人要大舉來攻,只會落入河道中,到時來個突擊亂箭射殺,再強十倍兵力也定遭殲滅。

    將軍笑道:「如此懂得利用地勢固立陣地,領兵的一定是非凡之輩,但『農族』內可從未曾聽過有出色將才,難道是近年才冒出頭來的才俊?此人究竟是誰?」

    「他奶奶的笨蛋,要我這天賦奇才神人來一起胡扯,簡直是陷害我!天啊,我最討厭笨頭豬獺啊!」又是那不滿的皇上皇,向來大言不慚的他,對著眾人滿是不屑。

    皇上皇再接道:「你們這些庸才劣人,簡直不應生存在世,浪費食物,早早去死好了,免得遺害人間啊!」

    不停在將軍等人面前踏步,只有小白不動聲色,生力不作反應,將軍與血霸王卻是一肚子氣,待要發洩。

    皇上皇仍是不願閉嘴,又教訓道:「好了,好了,我的四千援兵已至,明天我便派出四千兵馬來助攻好了。不消一個上午,攻破敵陣,殺他一個片甲不留,救回皇叔。」

    簡單的一句話,卻包含絕不簡單的內涵,皇上皇是當世兵法最強者,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啊!

    皇上皇再滿不在乎道:「別動用二萬『鐵甲兵』出城,五千再加我四千『皇衛軍』已是綽綽有餘了,如此簡單輕易救人之事,又何須勞師動眾,笨頭總想不出好法子來,真失敗!」

    小白目瞪口呆的對著地圖,究竟如何用兵才能安全救出皇玉郎來呢?這十四歲的小君皇真太莫測高深。

    「九千兵馬壓陣,你便可擊退二萬『農兵』,不傷我倆軍兵,從容救回皇玉郎?」

    小白真的不能置信。

    皇上皇高傲得把腳踏在桌子上,臉也不對著小白便道:「不費一兵一卒生命,我就可以奪回皇叔,要的,只是你一個人深入敵陣,小白,你會答應麼?」

    小白輕輕點頭,皇上皇報以微笑,笑容裡是絕對的信心十足,是凌駕小白的智謀良策。

    這些年來,小白在武學修為上大有進境,就算是天下五大高手,已絕不能在武功上完全壓倒他。

    智謀,畬律令仍在自己之上,武功,即使未能稱霸,但絕對是一等一高手,這兩方面各有所恃,但卻都未至無人能敵,只有兵法一門,小白一直以來皆稱雄壓倒所有人。

    傳說中,皇上皇的兵法比小白更勝一籌,是麼?今日初遇,小白是被比了下來。

    如何破開「靜水」之阻,救出皇玉郎,又能在不傷害自己戰兵之下全身而退?

    皇上皇輕易想通了,小白竟然惑然不解!

    酉牌時分,太陽緩緩落到山後,山風凜冽清勁,只吹得四野樹材全都搖擺不定,就跟小白的心情一個模樣。

    後浪葬前浪,難道自己也將慢慢被淘汰,敗於後起一代手中,默默的接受失落?

    從未有人在用兵上的所思、所想,比小白更縝密、更出色,今日初遇皇上皇,破「靜水」救皇玉郎,小白想了半天直至入夜,竟也毫無頭緒,相對皇上皇,自己的能耐豈不太差勁!

    夕陽餘暉從山峰後面映像過來,小白最愛享受絕不猛烈的溫暖感覺,但透心舒暢之餘,今夜卻有點落寞。

    幾隻烏鴉嘎嘎鳴叫,飛入山谷裡去,谷中白霧濛濛升起,景色是蒼涼又帶點淒荒……

    「皇上皇來了,卻也同時帶來信心衝擊。」溫柔的夢香公主挺著大肚子走出來陪伴小白。

    「接受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捉摸不到雙方的距離,他既能如此輕易破敵,我卻怎也想不通透,彼此之間,好像能力差了一大截。要是與他為敵,豈不危乎!」小白冷冷道。

    「小白從來不怕。」

    「只因為未曾出現過值得我害怕的人吧!」

    「公主仍然相信,小白才是當世最強者。」

    「多謝!」

    「只有你,才能令夢香公主死心塌地,天下男兒都為耶律夢香醉生夢死,耶律夢香,卻只投懷小白。」

    簡單一句話,實在令小白恢復無比自信,皇上皇只在兵法上更勝自己而已,小白在其它各方面可遠勝他。

    小白便是小白,皇上皇又怎能相比!

    小白擁著公主笑道:「救回皇玉郎,再助皇上皇回『皇國』對戰七大勢力,浴血一戰,之後便回來看著笑夢白誕生。」

    公主滿足地道:「這孩子有我倆當爹娘,他日在兵法上一定會蓋過那惱人的皇上皇。」

    小白輕輕撫按公主的大肚子,笑道:「這個當然,但千萬別跟他一樣,嘴裡說不出好話來,每事都愛罵個不停。」

    公主握住小白的手道:「也許這一胎是個俏女孩呢。」

    小白突然對著大肚子問道:「喂,好孩子,你是男還是女啊,快給爹爹說個明白!」

    把頭兒俯向公主的肚皮上,小白笑道:「聽得清楚明白了,孩子說,哈,我當然是個女的,別煩我,本小姐正在尿尿啊!」

    公主失笑,輕輕拍了小白一記道:「胡說,孩子哪會說話!」

    小白道:「當然會嘍,否則怎能勝過皇上皇,啊,對了,孩子比皇上皇更強,怎麼不問問她如何破陣,喂……」

    「別胡鬧啊!」

    「什麼?夢白,已睡著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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