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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快樂說再會

作者:劉定堅

    因為恐懼被刺殺,以致精神瀕於崩潰的雪無霜,十數年來只為女兒十兩出嫁而首次
離開皇宮,卻真的被刀鋒冷刺殺。
    但她並沒有預期的慌惶,反而比平常更鎮定,她的眼神告訴了侯殺神,上天終於安
排她離開皇帝寶座,是時候安息了。
    一直害怕死亡來臨,但死亡一步一步逼近,內心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最恐懼
的事情已發生了,還有什麼可怕。
    為她彌補心中迷惘的,還有女兒十兩,從她被刀鋒冷出刀斬殺開始,她看到十兩的
驚惶失措,女兒的真切關心,對她而言,比什麼都更來得安慰、溫馨。自己從來就不愛
留戀皇位,真愛,才是她所渴求。
    十兩一直在陪伴自己,握著她的手,無限溫情流露。
    好想說、好想說,十兩,多謝你原諒娘,多謝啊!
    好可惜,有口不能言,傷勢實在太重了,她只好以眼神表達自己的心意。接連來了
五個御前大夫,終於止住了血,但還不知生命能否挺下去。
    多看一眼十兩,便多一眼,可能,隨時也會是最後一眼。
    眼皮合起來,便可能一生一世再也不能瞧見女兒十兩了!
    十兩隻不停的說:「娘啊!娘啊!嗚……」
    不停的滴下傷心淚,把雪無霜的臉兒滴濕,拭去了,又再滴下,總是控制不了母女
的血肉親情,在危難之時表露無遺,雪無需好高興,也極傷心,十二分矛盾。
    開心,是因為女兒十兩終於接受了自己。
    傷心,是因為女兒十兩實在太好、太可愛、太純真,十七年來,原來自己失去了好
多快樂時光。
    快樂又來了,好可惜,未能叫它長久留下!
    快樂,請別說再會!
    「有一夜,爹又醉倒在屋外,暴風雨打在身上,他又在醉醺醺的自言自語,他說,
認識娘的那天就跟當夜一樣,愁苦也隨風雨悄悄而來,三天快樂,換來一生愁苦,哈……
表面上他很笨,但大家都錯了!」
    「爹以三天快樂來交換一生愁苦,這只是表面上的感覺,實則上,他一生中快樂比
愁苦更多哩!」
    「每天夜裡,當爹在夢中時,總會與娘相遇重聚,快樂又再燃亮生命,無比樂暢,
逍遙自在,實在痛快。」
    「日間,爹又買醉半夢,娘彷彿也來相伴,忽爾與他共舞淺笑、忽爾談天說地,快
樂優悠。」
    「三天的過去,卻是一生的痛快,眠時憶思情愛,醉時擁抱幻夢,算計算計,呵……
爹的快樂比愁苦多出許多許多,快樂多,快樂歌,快樂人兒便是爹!」
    說著,說著,十兩不停在娘親雪無霜耳畔,把過去與父親長寸斷的往事一一道情癡
三日愛,究竟是害苦了他,教他沉淪一生,還是什麼?雪無霜也迷惘了!
    她在干帝死後,大受打擊,先愛上病魔錢辛辛,卻原來是錯愛,害他一生記恨。
    再遇上長寸斷,卻又偏偏被逼繼位當皇上,不能再聚,終生自困宮中,連女兒也不
能看上一眼。
    她欠長寸斷的實在太多太多,但能為他生下俏麗純真的十兩,倒算是個安慰。
    她可以用什麼來補償欠下的愛、欠下的債?
    累了,頭腦混亂一片,讓自己好好想想吧。
    十兩仍不斷的說著住事,讓雪無霜在回味快樂住事中熟睡。而十兩身旁,一直不作
聲、不敢亂動的,還有夫君伍窮。
    伍窮不知說什麼才是,也不懂如何去說清楚,他的嘴巴只擅長粗言穢語,故此他什
麼也不說。
    十兩終於對他開腔,伍窮好期待的說話。
    十兩淡淡道:「一切已過去,誰也不應記在心頭!」
    「對……過去了,早過去了,白米她……她早有了老作,那嘴巴勝我十倍,文才勝
我千倍的老作,心地善良,才高不知幾多鬥,學富沒有十車也有七、八車吧!白米哪會
不鍾情於他哩,我立即立下休書,由……公主你批示,對…:立即去辦,立即去辦!」
    伍窮慌張胡說亂話,倒十分可笑可愛,沒有紙張,便索性撕下一片衣袖,翻出白色
內裡,遞給娘子十兩。
    「我識字有限,還是娘子你來吧,我立即……」
    伍窮還沒說完,十兩便道:「你立即要辦的,是三天後隨小白帶兵攻『天帶城』,
小黑那廝絕非好意,答應我,萬事小心,不能帶著損傷回來,可以麼?」
    伍窮笑道:「這個當然可以,那賤種小黑又豈是我與小白敵手,我一定能打得他落
花流水,頭破血流,說不定還割下他的賤頭顱,以祭朱不三的妻妾孩子!」
    十兩從袖子之內取出她最討厭的婚宴禮物——竹環,放在伍窮手中,說道:「我倆
已結成夫妻,這竹環對我已毫無意義,便交由你隨便丟棄好了。」
    伍窮接過竹環,露出歡喜若狂的傻笑,他膽大的吻了夫人十兩,說道:「哈,我便
把它與小黑同葬!」
    明天,便是出戰攻「天帶城」之期,「鐵甲兵」早已準備就緒,伍窮在十兩鼓勵下,
更加積極、更加認真面對大戰。
    將軍、血霸王、諸葛神弩皆信心十足,八萬神勇精兵,經他們艱苦訓練已久,「武
國」之師雖有十二萬之眾,但絕對穩操勝券。
    只有一個小白,他還沒準備好,猶在「苦酒居」內,與「人牛」一同喝苦酒。
    生力是隨從小兵,與三位戰意正濃的新兵,同在「苦酒居」內,靜候小白差遣。
    小白喝完一碗又來一碗,生力與其它新兵喝了半碗便滴酒不再沾唇,婉拒元帥小白
之好意。
    小白笑道:「少年不識愁,你們都未經苦楚,不懂苦酒滋味,可惜,好可惜!」
    新兵當然有話在口,但誰也不敢開口,除了一個生力,太衝動、太率直、太思想簡
單的生力,接著便回話道:「元帥,我們都是無名小卒,殺便殺,死便死,毫無負擔,
跟你出生入死為的就是要出人頭地,大不了犧牲性命,本來便是什麼也沒有,回歸麈土,
也是兩手空空,無愁無恨,乾脆的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啊!」
    小兵們相視大笑,都同意生力的話。
    小白看著生力,就像看到兩年多前的自己,初踏入「劍京城」,兩手空空,毫無負
擔,自然無愁無怨。
    今天,他已是家財千萬,又率領八萬「鐵甲兵」,手下猛將如雲,結拜的劉一線、
關二哥、史認屁和胡說八,又相繼離去為小白把各自門下子弟拉攏過來,準備聯合力量,
助他建國立業。
    小白又擁有天下第一艷色耶律夢香公主的愛,他現下擁有的,羨煞旁人,既是天下
大英雄,又是少年人的偶像。
    他不懼怕失去,但高處不勝寒,他就是從來也未嘗過高高在上的感覺。壓力,比從
前一天一天加增,絕不輕鬆。
    要繼續向前,因為小白身後有一大堆擁護者!
    要繼續攀上,但今天的敵人已愈見可怕,愈是強悍無匹!
    要繼續勝利,但小白的各種實力都必須加強。
    余律命一語便道破小白不足之處,他的武功是「偷」自他人而來,「赤龍」也覺討
厭;他,必須有所突破。
    單憑過去實力,他可以戰勝從前的小黑,戰勝夏侯艱險,擊退病魔錢辛辛,壓倒小
丙、呼延鷹叟。
    但今天的小黑、刀鋒冷、余律令、藥口福,絕對比從前任何大敵強得多,不進則退,
小白終必一敗塗地。
    如何再提升自己實力?
    小白想了又想,壓力愈來愈大。
    「哈,哈,老跛子,又來喝酒了吧!」老作從「苦酒居」二樓向下高聲大叫,他的
老主顧又來了。
    「這一回恰好隔了三十天,儲足一個月工錢,今日可喝個痛快了,哈……不醉無歸!」
一個雙腳齊膝削斷、身體壓在裝有四個鐵輪子的丁方二尺木板上、以雙手撐地爬動的結
實皮膚黝黑男子,就在樓下,正準備上二樓與老作痛快大醉。
    失去了一雙腿,如何能上樓去?
    正在疑惑之際,小白已走下去欲扶,斷足人牛卻沒有領情,左手握緊樓梯木欄,交
手互換,以手代足,便「扶搖」直上。
    也許,對失去雙腿的人牛來說,這方法上樓,已是滾瓜爛熟,就跟一般人用腳上樓
毫無分別。
    但對小白、生力這些人來說,委實是神乎其技,出人意表。身手敏捷如飛,令人歎
為觀止!
    「哈,哈!老跛子,蒼天奪雙足,雙手便補足;我等手連足,人心未滿足。殘缺,
傷心不孤獨:努力,求變破悶局!」老作大喝一碗苦酒,老跛子已在他面前,也同醉一
杯。
    「苦酒居」內,人人見慣不怪,只是小白與生力等,初遇老跛子以手代足擊爬而上
的神奇能耐,才覺驚訝。
    小白猶在凝神深思,一個道理在他腦內盤旋,像是上天在指示他一些該明白的道理。
    以天生殘缺的老跛子來說,要過著常人一般的生活,委實談何容易,他必須付
    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換回一點尊重,不再只帶來乞憐同情,寄望援手。
    一位上天不眷顧的老跛子,尚且能憑著努力、求變,突破局限,開拓人生大道。自
己呢?又如何?
    小白乃天下無雙的神人,武功、才智、各方知識的吸收,都勝常人百倍,要突破原
來格局,創出更新能耐,總不比老跛子攀上二樓來更難吧!殘廢的老跛子且能與逆境搏
鬥成功,難道小白笑蒼天不成麼?難道自己如此不濟、無能嗎?
    小白便是小白,無數江湖少年小子如生力等,視小白為新一代英雄偶像,是因為小
白的無窮突破能力。
    小白笑了,他已掌握如何解除心中鬱結之法。
    他是時候創出自己一套武學了。
    橫刀,有「七步成詩」。
    名劍,有「名家劍法」。
    刀鋒冷,有「滅門刀法」。
    小白,必須有突破創新的武功,偷取別人武功精粹,從中求變,突破、只是一個初
階。
    從來沒有一代英雄豪傑,武功是沒有獨立自主的個人風格。
    小白、「赤龍」,結合出……
    「哈……」小白喝下苦酒,卻甜在心頭,他向老跛子敬了一杯,該尊敬的人,當然
要敬。
    小白,一切都已準備就緒,明天便攻往「天帶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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