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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懸路遇險

作者:甲子

    靜靜地跪了一盞茶的時間,他撐著才站起來,眼神又恢復了原有的冷漠,沉溺冥河的歲月和冥界苦修的日子都磨練了他的心志,因此他比常人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如果反抗道士勢力的擴張是爹娘的遺志,我一定會幫替他們完成,反正道士是仙界的爪牙,也正是冥界的敵人!」

    他回頭望了一眼空地,雖然留下了五十餘具屍體,心裡有一絲後悔,原本打算在人界之中絕不公然使用冥術,然而剛才一時激憤,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以至於動用了紫月之瞳,日後也許會留下麻煩,唯一慶幸的便是對方把自己當成殺手。

    「先找休息一下吧!」

    他看了看簡陋的小屋,然後走進了其中一間。

    木屋之內沒有太多東西,只有兩張木板床,上面放著幾床被子,此外還有面盆等一些常用的器具。

    他轉了一圈,發現牆上掛著幾件道袍,心念一轉,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紫袍已經破開了幾個大口子,有的地方還被燒出一個洞,想起這冥皇親授,心如刀割,於是小心翼翼地把紫袍脫了下來,拿起一件灰色的道袍穿在身上,又取了一塊布,把紫袍壘好放在布中,又選了一件道袍放在紫袍上面,之後結成包袱背在肩上。

    雖然沒有獨自在人界生活的經驗,但他也知道最基本的要素,錢和衣服都是生存必需品,所以他又翻了一陣,找了一些財物,再次來到屍身之側,在他們的身上摸了摸一番,掏出一堆小木牌,上面都刻著一個「道」字,背面則各有不同,但都是數位,從九到六,他略加思索後挑了一塊「九」和一塊「六」放在包袱內,其餘的都扔在地上。

    殺戮之後,四周顯得格外寧靜,山間的清脆的鳥聲蟲鳴十分悅耳,青草和野花的芳香鑽入鼻中,令人心曠神怡,遠處還傳來潺潺的流水聲,更是添上了一絲活力。

    闊別兩年多的日子,人界的一切依然是那麼熟悉,相比之下,冥界的一切就像是幻想世界,像似虛幻卻又真實。

    然而他的心情並不輕鬆,因為他至今都無法判斷道士和道術到底有甚麼樣的威力,剛才的一戰雖然勝了,但他並不認為那些代表道術的脆弱,反而當他想到要面對一群可以隨時隱身現身的道士時,壓力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一種由仙術產生的技能,深度到底有多少,這是他最想知道的。

    道士就是仙界派在人界的勢力,無論是為公,還是為私,道術將是最大的障礙之一,如今又確定了家族慘案與道士有關,將來與道士戰鬥的機會很多,所以他希望早一點瞭解到道術更多奧妙,從而做好最佳的準備。

    而且他知道一但離開了這裡,進入人界的城市,冥神之眼和紫月之瞳都不能再用了,否則會引來仙界的懷疑,而花月和煙兩雖然很強,但對道士卻未必有很大的把握,正如剛才一戰,如果單憑兩種冥武技,根本不可能殺敗這些對手,甚至還有被殺的可能。

    「冥皇大人說要取得新的力量,一些能在人界使用的力量,所以我不能太急燥,在沒有得到冥神之眼和紫月之瞳以外的力量之前,絕不能輕舉妄動。」

    冷靜是他最大的優點,雖然恨意湧滿心神,但他還是克制心中的激盪和煩燥。

    林間小路不長,大約只有一里,然而當他走出樹林的時候,眼前景象令他大吃一驚,因為他發現這個山谷居然坐落在山巔之中,整座山就像是一隻豎在大地上的手臂,平放的手掌部份就是這個山谷,幻冥殿三面的高山就像是聯在一起的手指,而掌心之外則是垂直的手臂。

    「這……」

    看到如此奇景,任誰都會發呆,他也不例如,尤其是當他站在崖邊向下望去,山勢幾乎垂直,光滑的石壁根本無法攀爬,而山崖之下飄著一層浮雲,一眼望不見底部。

    「冥界入口居然在這種地方!」

    抬起頭又望向遠方,面前是茫茫的群山,起伏的山巒如同翻騰的的青龍飛舞在大地之上,而底下青色一片,似乎是一片廣闊的森林。白雲飄伴著山勢而走,摭住了更遠處的景象,所以一眼望去,看不見村鎮。

    「難道那群道士能飛?」面前無路可走,卻又見不到逃走的道士,他不由地納悶了起來。

    嘩啦,一塊石塊從崖壁上脫落,叮叮咚咚地向下滾去,一直沒入了薄雲之中,斬風看在眼裡不禁皺起眉頭,沒想到冥界的通道竟然在這種地方,難怪普通人無法進出冥界,單是爬上這塊平台就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事情。

    「總該有條路吧?五百年前不是經常有冥人往來嗎?」

    保著試一試的心態,他沿著平台的邊緣尋找著下山的道路。

    果然,當他來到平台最左側時發現了平台和崖壁之間夾角有一條幾乎垂直的山路,一看就知道是在山壁上鑿出來的,盤旋而下,十分陡峭,山路的兩側各有一條粗大的鐵鏈,作扶手之用。

    「果然不是無路可走。」斬風這才鬆了口氣。

    他把刀插在腰間,然後雙手抓住鐵鏈,一步步順著石路往下爬。

    石路上每一個立足點是一個小洞,並不深,大約只有三寸,只能容納腳尖,而且經過了每數人的攀爬,表面被磨得很光滑,不小心就會踩空。

    山間的風很大,每次山風吹至,斬風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半空飄著似的,如果不是手緊緊抓著鐵鏈,早就被風吹走了。

    雖然艱苦,卻很順利,爬了一陣,他已經下到了半山腰的位置,腳下便是一片片薄雲。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黑影急速地向上攀升。

    斬風感覺到情況突變,連忙停下腳步,回頭一看,不由地大驚失色,只見一隻雄鷹破雲而出,向他衝來。

    最神奇的是這只雄鷹竟是紙做的,體形比真鷹要大兩倍,同樣有著尖嘴利爪,看上去栩栩如生。

    紙鷹的背上坐著一名三十歲左右的道士,長條臉,細眉白面,眼睛小如黃豆,身上穿著一件灰色道袍,袖上繡著兩條金花,手裡拿一條青色的長竹簡,上面刻著一行黑字。

    這個騎鷹的道士是山道的接引者,每日都用紙鷹接送道士上下平台,剛剛送走了所有的受傷的同伴,因而知道有殺手暗殺道士,雖然明知斬風的實力高明,但他自忖能飛,想趁斬風下山之時攻擊,所以一直在山邊等他,見他爬到半山腰時才突然出現。

    斬風早就料到還會有人抯擊他,卻沒有想到會在這種環境之下,眼見敵人飛到背後,漆黑的瞳孔微微向內一縮,開始盤算如何應付這個不速之客。

    灰袍道士駕著紙鷹停在斬風的背後二十丈之外的空中,用竹簡指著斬風怒目斥道︰「你這惡賊,居然殺害道官,實在是罪大惡極,絕不能饒恕。」

    斬風皺了皺眉,抬眼向上望去,身處的位置與山上平台相差已有百丈,想登上去迎敵是不可能的,然而下面依然是萬丈深淵,跌下去的結果必然是粉身碎骨。

    灰袍道士見他上下張望,陰陰笑道︰「這裡距離地面不少於五六百丈,離上面也有兩百餘丈,所以不要妄想逃走。」

    斬風身上還背著冥界的重擔和家門血仇,絕不可能放棄,即使情況如何危險,心中的鬥志也沒有半點減弱,冷冷地撇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有本事就來抓吧!」說著繼續往下爬去。

    騎著紙鷹的道士見他對於自己的出現竟然視若無睹,依然不娶不慢從容地往下爬去,反而愣住了,直到他又爬了十幾丈時才回過神來,不禁勃然大怒,揮起竹簡向紙鷹背上輕輕一拍,紙鷹張開尖嘴,無數指尖大小的小紙鷹,衝向斬風。

    「受死吧!」

    白色的紙鷙如同片片雪花飛舞在山崖之側,如果從遠處望去,一定會為它神奇的飛翔而驚歎,然而對於斬風來說,卻不是一件好事。

    他單手抓著鐵鏈,回頭看了一眼,沒想到敵人竟然用這種方法攻擊,然而事到如今也只有硬撐著,騰出的左手摸到了腰間長刀的刀柄。

    白紙畢竟是白紙,對於一個剛剛進入道士行列之人,道術的神奇並不能完全施展出來,自然也無法改變白紙的本性。

    因而紙鷹並不如想像中的厲害,化紙成鷹的道術用處原本就在於飛翔,攻擊並不是主要的用途,所以攻擊的力度很弱,尖爪利喙並不能對斬風造成大的傷害,只能不斷騷擾著斬風,試圖迫使他摔下山。

    斬風很快就察覺到紙鷹的弱點,背上只是有些針刺般的痛楚,並無大礙,然而他依然不敢怠慢,因為他不清楚紙鷹上的道士是否還有其他更厲害的道術。

    騰出的右手又再次抓住鐵鏈,然後用衣袖包裹著手掌,然後沿著鐵鏈高速地向下滑動。如此一來,下降的速度加快了許多,然而白衣的很快就被磨光了,熾熱立即從掌心傳到他的全身,手掌心的皮被磨掉了一大塊,痛入心扉,鐵鏈上留下了深紅的血漬,然而他不敢有半點停留,還是奮力向下走。

    騎鷹的道士著實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看著鐵鏈上斑斑的血漬,無法相信這個男子竟然如此堅韌,然而身為道士的他自然也不肯將到手的大功溜了,憤而再次揮動手中竹簡重重地敲在紙鷹背上,大紙鷹噴出一道白氣,那群小紙鷹立即聚合成形,組合成一隻更大的白色紙鷹,再次撲向斬風。

    面對鍥而不捨的攻擊,斬風著實有些不耐煩,然而眼下的這種環境騰出手反擊都很困難,而冥神之眼和紫月之瞳對紙鷹沒有任何效用,所以只能不時地用滿是血痕的手撥打著攻至腦後的鷹爪。

    騎鷹的道士並沒有協助進攻,這位看上去像一位文弱書生的道士如面對拳腳攻擊,根於不堪一擊,所以他不堪離斬風太近,生怕中了他的圈套,他全部的能力只在於操縱紙鷹,所以只能盡全力用道術。

    斬風漸漸明白了身後這名道士的特點,雖然是如此,但紙鷹的騷擾仍是不小的危脅,他心念一轉,將雙腿盤著長長的鐵鏈,接著突然放開雙身,身子向後仰,倒吊在鐵鏈之上。與之同時,滿是血漬和傷口的雙手拔出了腰間的長刀,奮力向騎鷹的道士擲去。

    刀光散動,如同一條白煉劃破天空。

    騎鷹的道士完全沒有想到他如此大膽,敢在這種地方冒險反擊,然而他錯了,巨大的紙鷹擋住了道士的眼神,當他看到了刀光時,一切已經晚了。

    啊--

    天空突然散出一陣腥濃的血霧,隨著山風潑灑在光滑的山壁之上,斑斑點點,留下了戰鬥的痕跡。

    騎鷹的道士只覺得胸口劇痛,便失去了生命,長刀破腹而入,帶著屍身向山下墜落,轉眼間已經消失在雲間,兩隻神駿的紙鷹也在瞬間消失了。

    「好險啊!」斬風望著深淵,長長地舒了口氣,如果不是靈機一觸,摔下去的也許將是他。

    輕風徐徐,倒吊在鐵鏈上的斬風凝望著倒懸的世界,眼神有些迷惘,報仇與殺戮雖然很相近,卻並不相同,從離開冥界到現在只不過一天,死在手裡的人命卻已是數條,展望將方,殺戮似乎無法停止了。他搖了搖頭,眼神的迷惘瞬間消失了,命運付與他更多的似乎是淡漠和冷酷。

    穿過了半山腰的雲層,下面的景象終於進了他的眼簾,一大片樹林覆蓋在大地上,生氣勃勃,幾條小溪從林間蜿蜒而過,當中還有一條黃色的道路時隱時現,一直伸向遠方。

    舉目眺望遠處,朦朧中有一群建築坐落在極遠處山口處,附近還有一條河,似是小鎮,又是似的村落,由於距離太遠,看不真切。

    「那是禁區的入口吧!」斬風盤算了一陣,又往其餘的方向望去,這片森林面積極大,四周環繞的山巒就是禁區的邊界。

    擊殺了騎鷹的道士之後,一切都似乎變得很順利,他沿著垂直的山路往下走,一直都沒有再遇到道士,當他來到離地面二十丈的高度時,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一團烈火以迅雷不柔掩耳之勢突然飛出樹冠,帶著熾熱的疾風向斬風的所在位置呼嘯而去。

    斬風全身又都是傷口,而下山之路又是艱險難行,爬到此時,全身的力氣幾乎用盡,憑著毅力硬撐著,面對來勢極猛的火球,他根本沒有力量躲避,無奈之下,他只有鬆開鐵鏈,利用下墜力躲避火球的攻擊。

    轟!

    火球狠狠地擊中了斬風頭頂的石壁,濺起了一大片山石碎屑。力量的攻擊波和飛下的石塊給斬風造成了很大的威脅,鐵鏈被突然震得猛烈的晃動起來,他的頭都被石塊擊中,腦袋突然一暈,被遠遠地拋出了半空,然後高速往下墜去。

    嘎--

    一陣鳥鳴從樹中傳來,接著便響起喀嚓幾下樹枝折斷的聲音。

    斬風的身軀如殞石般落下,狠狠地砸在藏密的樹冠之上,向上彈了一下,再從折斷的樹冠空隙向地下墜落,最後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幸好地面上全是雜草,起到了沖緩的作用,否則他只怕有生命之危,就是如此,他也覺得胸中的五臟都像是離了位似的,胸悶氣短,雙眼發黑,四肢也像是散了架一樣,沒有一絲氣力。

    雖然摔成這樣,這點痛楚比起刑場所受的裂刑只是小事,因此他的心裡卻一直保持清醒,盤算著如何才能逃過這一關。

    「看你往哪裡跑!」一把陰沉的聲音從林間響起,緊接著便傳了沙沙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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