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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兩情繾綣 第三章 天意步法

作者:江雨揚

  江碧海自己也為這一拳的威力感到吃驚,這是瞬間閃過他腦海的第一個念頭,然後他回想起剛才的整個過程,憑著自己身為醫者對人體的瞭解,明白到那大漢是被自己一拳重傷了不錯,但絕不至於就此死了。

  心中大定,臉上浮現出一個淡淡的微笑,然後陽照拳法中的威力最大的「光臨大地」,配合起他提升了的速度,閃電出手,分別命中那三個大漢的胸口同一位置。

  三個大漢還處在吃驚中,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原來這清秀少年也和那嬌滴滴的少女一樣。

  根本連閃避的念頭都沒有,立時應拳拋飛,四散飛跌,落下地時,已是在短時間再不能憑自己的力量爬起來。

  康舵主也是吃了一驚,但很快回過神來,仰天笑道:「想不到老夫竟然看走了眼,臭小子竟然是扮豬吃老虎,看來得非得親自出手不可了,小子,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了。」

  他仍對江碧海有一絲懷疑,因為他並不認為一個真正不會武功的人,敢於帶著天下人都欲得到的魔珠行走江湖,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若他不為手下的牛老大出頭,找回面子,豈不是墜了落日山莊的威名,那還能輕鬆鎮壓住這些地痞流氓。

  倏的騰空而起,空中一個翻滾,已是來到江碧海頭頂,以蒼鷹縛兔之勢,雙掌下擊,隱隱罩住江碧海處身的方圓一丈範圍。

  在這新來的三人中,任誰也知道這康舵主必是最高明的一個,在他狂笑之時,江碧海就知道他出手在即,但因為剛才的經歷,他明白到自己與以前完全不同了,沒有絲毫擔心害怕,反而有著一點點莫名其妙的期待。

  此時見康舵主騰空之勢,不知道他虛實如何,連忙本能的側身閃開兩步。誰知康舵主早料到他有如此作為,半空中再一個翻騰,腰身一扭,已是分左腿踢向江碧海胸前。

  江碧海本能的雙手架到胸前,正好擋住對方的腳尖,只覺得由對方腳尖侵過來一道霸道的力量,沿雙臂透入,根本抵擋不住,仍是有如鐵錘一樣,撞擊在胸口,頓時胸口劇痛,血氣一陣翻湧。

  硬是被那股大力迫得整個身子順勢滑出了幾步遠,方才穩住身子。

  落地後的康舵主不能置信的呆了一呆,對江碧海大感迷惑不解。

  剛才一擊之下,他也並不好受,由江碧海手臂反侵入一道古怪的內勁,自己一時間竟然完全化解不了,極像是先天真勁,但江碧海拆招應對的手法,又表明他只是新手,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冷冷道:「小子,你是從什麼地方,學會的什麼內功?」

  江碧海本還以為自己受傷了,誰知就在退開之後,體內的歸心真氣,自發運動,竟由丹田升起,剎那間上行,沿胸前的任脈,朝現才對方內勁侵入的地方遊走,不但化去了胸口的憋悶,更沿著雙臂經脈,遊走了一番,到現在非但沒有半點難受,更是全身溫潤清涼兩種感覺交融,舒服之極。

  不由得明白了過來,在內功修為上,雖然自己沒有這康舵主深厚,但自己修的是最上乘接近天道的歸心神功,一開始便是天地先天真氣,比之康舵主的後天功法,顯是更深一籌,只是自己現在還不能完全靈活運用這本錢。

  眼前的康舵主,便是自己熟悉這歸心神功奧秘的最佳幫手。

  不由得淡淡道:「廢話那麼多幹什麼,難道你今天會放過我嗎?」

  康舵主怒道:「看來你也是從什麼地方偷練會的內功,卻不知道運用,反正我今天也的確不打算放過你,小子,受死吧。」

  忽的前移,已是欺近江碧海面前,撮手成刀,橫斬向江碧海腰間。

  江碧海在這剎那間,進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這是在他練成歸心神功之前,從未感受到的。

  首先,他腦海中拋卻了任何擔憂,渾忘了週身事物,身邊李宛玉與左右雙衛的打鬥,至乎在旁邊心中擔憂著的青玲姐姐,只有眼前康舵主斬過來的手刀。

  他感到自己的感官思緒都以倍速提升,康舵主本是速度幾超出他眼力能捕捉到的手刀軌跡,在這一剎那慢了下來,清楚知曉對方這一手刀,如若真斬中自己腰間,其後果絕不亞於被常人以厚背大刀砍中。

  他甚至感到對方還暗藏後著變化,並且推算出,以現在連自己都不知底細的功力,絕對是硬架不住。

  於此生死關頭,江碧海腦海中空靈剔透,並不飛身後退,反朝著對方,迎了上去,在對方手刀即將斬中腰側之即,宛若游魚似的微微一扭身子,已是側身閃過手刀。

  康舵主實是千算萬算,卻未算到江碧海居然會反迎上來,以至於備好的後著變化,全都使不下去,眼看著江碧海與他側身而過。

  不過他卻並不吃驚,這一手刀斬僅是他的試探,看來江碧海並不如想像中的強,也不是想像中般弱,若真要想在手下面前,完美的拿下這少年,非得動用自己的壓箱底的功夫不可了。

  先是冷喝一聲:「小子果然有點門道,但可惜還是嫩了點。」展開一套大開大合的拳腳功夫,招招不離江碧海要害之地,完全把他捲了進去。

  至此江碧海才感覺到自己與康舵主實際上的差距,若單以功法論,他新修成的歸心神功是天地先天真氣,遠比康舵主後天內家精修本身精元而來的真氣更為優勝,但是自己是直至昨天,方才練有小成,與康舵主在功力上的差距,卻相差得實在不成比例。

  康舵主一招一式,均是灌足內家內勁,莫說是硬架硬接,單是帶起的勁風,掃過自己身上,已是足令自己氣血翻湧。

  最令他感到有力難施的是,自己明明能先一步清楚對方的招式去向,至乎後著變化,卻完全無法在那剎那內想出如何應對化解,只能被迫閃讓,處於完全挨打的局面。

  剛才的四個大漢,都是徙有蠻力之人,無論招式以及速度,都只是本能的施為,均沒有突破常人的極限,江碧海初成內功的身手,已可以在速度上遠勝了,更可以從容的應付四人的圍攻,沒有一絲半點的緊張,自可以輕鬆的以「陽照」拳法傷敵,才達到無意之下,心與神會,意與手合,真氣天然流動,不假人為的外放以傷敵。

  而這康舵主,則根本不是那四個大漢可以相比的,不但速度上要比自己更為優勝,且招式的配合,進退之間,無不簡結精練,轉換自如,以自己的眼光,根本無從去發現有無破綻,更何談之化解。

  他終是欠缺了與高手相比鬥的經驗,且是在剛習成歸心神功之後,還從未將內功真正溶入到招式中去練過,而且步法也是非常散亂,根本是憑著本能,在這老辣的康舵主面前,能撐過十幾招,已是奇跡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怎能完全閃得開康舵主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已是被迫硬受了幾招,胸前背後都在無法閃避下,避重就輕的苦挨了近十下了。

  康舵主本來還顧忌江碧海身上的怪異內勁,初交手之下,那絲侵入體內的真勁,雖然微弱,也仍費了他不少功夫,才完全化解了去,並不好受,剛才的幾招都是用的震字訣,對江碧海的實質上傷害不大。

  此時發現江碧海體內並沒有想像中的怪異勁力反擊,不由得放下心來,倏的前移,已是欺近江碧海面前,右拳順步前揮,以一個極大的弧線從身後沿身側下劃到胸前,到達最前點時,正可砸在江碧海胸口。

  這一拳實已蓄足他十成真勁,若真擊中江碧海胸口,保可將他的胸口錘至向內凹陷,必將小命不保。

  江碧海看出康舵主這一拳的威力,自知憑現在的功力,是絕對化解不了的,若強行化解,則這拳其中的內勁則會在同時侵入到江碧海胸口內去,震碎掉五臟六腑,與被直接砸中胸口並無不同,頓時升起無力與抗的感覺。

  唯一的選擇只能是朝後飛退,但卻清楚明白到自己的氣勢則會受挫達到最低谷,而康舵主將借此氣勢達到更高峰,兩者氣勢此消彼長之下,這場戰果會有什麼後果不問可知。

  雖然知道這點,卻沒有任何辦法去改變。

  康舵主冷笑一聲,就那麼借揮拳之勢,腰力一扭,翻身騰空而起,飛腿蹬向江碧海胸口。

  這一腳的威力,實是不比剛才的一拳差,甚或尤有過之。

  江碧海剛朝後飛退兩步,舊力剛消,新力未發,根本無法再作出閃避或是退後的動作。

  際此生死關頭,江碧海出奇的冷靜下來,腦海中並不存在任何關於生死,勝負的念頭,自自然然的雙手架招擋在胸前,然後朝外推出,雙掌正是抵在康舵主蹬來的腳面上。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也暫時停頓了下來。

  江碧海重回到昨天體悟到天地奧理的一刻,體內的歸心真氣重與外面無邊的天地靈氣聯結起來。

  兩股炙熱的真氣分由左右腳底湧泉穴往上衝,經兩腿內側陰蹻脈達至胯下生死竅,同一時間,天頂百合穴一道寒涼的真氣貫頂而入,順背後督脈朝下,過會陰空直衝入生死竅。寒暖氣匯合為一,下帶脈,左右延往後腰眼,上督脈再出兩肩疾奔兩肘外的陽腧脈,沿掌心勞宮穴吞吐而出。

  兩人勁氣交擊。

  先是江碧海抵受不住康舵主腳上攻過來的霸道真勁,狂暴的沿雙臂經脈直朝身上侵襲而去,如同被千斤鐵縋撞中一般,朝後仰天飛跌,空中還猛的狂噴出一口鮮血,才重重的跌在地上,渾身劇痛無比,若不是他曾受過比這更難受的苦痛,立馬便會被痛暈過去。

  少不得已是五臟六腑已是震動移位,若不是他知機的在半空吐出那口鮮血化去了大半內勁,還會傷得更重。

  康舵主也並不好受,江碧海怪異的勁力,非陰非陽,卻又玄異的以時寒時熱的變化,沿著他腳底湧泉穴朝上侵入,只得在半空中一個借力後空翻,再跌退三步,先化去大半勁道,這才穩住身子。

  然後瞪著江碧海,仍花了片刻功夫,方才完全化去。

  展青玲一直雙手篡著衣角,緊張的盯著江碧海和康舵主這邊,雖然從今天見到江碧海第一眼時,隱隱的感到他與以往不同了,知道昨晚在他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玄妙的事,或者終於練成了什麼神功也不定,但卻清楚的明白知道他現在還絕不可能是這個康舵主的對手,此時見到他竟吐出那麼大一口血,把胸前都染紅了,不由得面色大變,失聲尖叫道 :「不……」

  飛撲到江碧海身邊,將他扶起來,抱在懷裡,流淚問道:「江弟,江弟,你千萬不要有事,告訴姐姐,你怎麼啦,怎麼啦?」

  江碧海再咳出一口濃血,強忍著痛,擠出一絲笑容道:「我沒事,只是一點小傷罷了,不要為我擔心,我昨天……」

  展青玲忙替他將嘴角的血以衣袂拭去:「你先不要說話,靜靜的躺一會。」

  李宛玉在那邊把這兒發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鼻子哼了一聲,心道,還以為這江碧海會什麼內功呢,原來只是學了些花拳繡腿,看來,一時半會還死不了,沒什麼好擔心的,誰叫你對本小姐不理不睬的,非讓你吃點苦頭不可,要是你現在叫救命的話,向本小姐求救,也許我可以看在展姐姐的面子上,過來救一下你,也說不一定。

  她心裡雖然這樣分心想著別的事,但手腳上的功夫卻並沒有一點鬆懈,仍然在左右雙衛聯手的攻勢下,游刃有餘,輕輕鬆鬆便化解了他們兩人又一輪急風驟雨的般的狂攻。

  左右雙衛並不是愚魯蠢笨之人,這麼一輪攻勢下來,已經知道眼前這嬌滴滴的漂亮少女,不是他們兩人能拿得下的,相互間打了一個眼色,已是變攻為守,暗暗的將李宛玉完全纏入到他們的聯手之勢中。

  他們已打定主意,只要盡力纏住這少女,等那邊舵主解決了那兩個男女,再加入進來,聯手對付,就不信還贏不了這麼一個嬌滴滴的美女。

  此時,即使李宛玉想要在三招兩式間打倒左右雙衛,過去救援江碧海,也已是辦不到的事了。

  康舵主化解掉侵進身上的怪異真氣,壓制住了翻湧的血氣,朝李宛玉那邊一打量,已是清楚的看出左右雙衛聯手作的纏人守勢,明白了他兩人的想法,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然後朝著江碧海兩人一步步逼過去,臉上掛著一絲殘酷意味的冷笑。

  他已打定主意,不管這少年是不是身帶有魔珠的人,都要置他於死地不可,到時在他身上搜索一下便可。

  江碧海看到他一步步逼過來,那其冷笑中隱含的意味,已是知曉他動了殺機,先將展青玲推開,然後硬撐著站了起來,左移幾步,盡量遠離展青玲,已是來到街心。

  逃走的念頭,如電光石火般在他腦海中閃過,迅即被他視若毒蛇猛獸般拋離。

  自己怎能捨棄掉青玲姐姐獨自逃生,若那樣的話,真能僥倖逃生,也必然一生都受到良心的自責,陷入萬劫不復的心靈煉獄,再也無法逃離那種後悔噬心的痛苦。

  想到這裡,他全身心拋開其它的雜念,投入到如何面對眼前強敵的思考中。

  陽照拳法,在師父使來,配合起自在陽明神功,其威力絕對遠比眼前康舵主的拳腳功夫更勝不止一籌兩籌,但自己以前卻未曾習成歸心神功,只能徙練其形,無法領悟精髓。

  若假以時日,自己能將新成的歸心神溶合進去,雖不定能達到父的地步,對付這康舵主卻應該以足夠。

  可恨的是,現在這康舵主卻根本不會給自己體悟的機會。

  他並不甘心就死,腦海中積極的為保住小命思考起來。

  這欲置自己於死地的康舵主不給自己機會,自己難道就束手待死,不會去創造機會嗎?

  康舵主在某種程度上,就等若自己的導師,以死脅迫自己積極的體會,領悟武道精要。他每招每式,都是內力與招式的溶合,把內力借招式的發揮,其絕非蠻力能造成的威力及效果,在自己面前作著一個另類的展示。

  若自己能在這種情況下,汲取經驗,非但能脫身此生死險境,至反敗為勝,且武學經驗都會猛的前進一大步,達到自己獨自苦練短時間內無法臻達的高度。

  但是此生死歷練的前提是,自己能在他狂風暴雨下的攻勢,穩住陣腳,保住小命。

  若有一種高明的步法,能讓自己在他的攻勢下,輕鬆自保就好了。

  但是自己卻只有半吊子的隨意步法,且完全是用來逃命的,在自己陷身進這絕不可獨自逃生的境況下,那隨意步法已經失去了它的效用。

  現在只有靠本能的躲閃康舵主的招式,還不知道能閃避多少招,若自己的身法能完美的結合體內現在幾已與天地相聯的歸心神功,速度能達到逃命的隨意步法那程度,能完全閃開這康舵主的攻勢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一步,江碧海生起有力難施的感覺,自己已經被絕望的情緒感染,氣勢受挫到最低谷,實際上不用動手,他心中已經清楚明白,完全被打得爬不起來,已是早晚間的事,只看看自己能撐過多少招而已,除非奇跡的出現。

  他朝李宛玉那邊瞄了一眼,已是見到她被左右雙衛纏住,能否安然自保尚且難說,更別談過來救援自己。

  自己怎都不可以想著靠一個女孩子來救自己,那怕是死,自己已經盡力了,也再無憾了。

  想到這裡,忽的挺直脊背,腰挺得筆直,一掃剛才重傷若死之態,虎目暴起前所未有的精芒,絲毫不讓的與正冷冷陰笑盯著自己的康舵主對視起來,湧起與之立決生死,一去無回之勢。

  康舵主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連一對眼睛也因興奮而變得半瞇起來,他早已在剛才摸清楚了江碧海的實力,知道這小子雖然有一身奇怪的內功,卻完全不會利用這本錢,現在的姿態只能是強撐而已。

  他緩緩的朝著江碧海上下打量了一遍,再搖頭歎道:「不知死活的小子,還要強撐嗎?如你能自我了斷,老夫可以留你全屍。」

  他實是有些擔心江碧海怪異的內功,擔心他臨死前的反撲,若因此受傷就得不償失了,故先以言語再瓦解江碧海的鬥志,以期能一擊之內取江碧海小命。可他是那種純為自己思考的一類人,不明白江碧海為何明知不敵,還要強撐不至於轉身逃命的原因。

  若他以江碧海自行了斷,可放過對付李宛玉及展青玲兩人為條件,必將使江碧海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致不戰自潰。

  現在卻只能激起江碧海盡力戰死的決心:「休想我會做出自殺那類蠢事,就是死,我也要盡力拖你墊背!」

  「好,那你就休怪老夫不客氣了!」

  康舵主雙手拽住所穿長袍衣角,猛向後揮,然後緩緩的一步步朝江碧海迫過來,隨著他的步伐,整個人散發出一股陰冷霸道的氣息,令人感到似乎四周的空氣都就此凍結一般。

  江碧海感到此人正在提聚全力功力,將要發出雷霆一擊,若直接命中自己的話,將立馬小命不保,不由得在那剎那本能的下意識後退一步,卻明白到這完全是示弱之舉,將使對方的氣勢自然達到最頂峰,對自己發動不死不休的一擊。

  正想反過來迎上一步,以硬抗康舵主無形的氣勢壓力之時,忽的發現眼前的康舵主就在他這稍顯猶豫的剎那,早欺到自己身前,一掌印向自己胸前。

  大驚下,側身閃避,已是被康舵主底下飛踢而來的一腳踹中,整個人再次騰空飛起。

  又是一口鮮血吐出,剛要爬起來,康舵主已經凌空下壓,雙掌印向自己胸前,無奈之下只好滾向一邊。

  勉力爬起來時,對方又已逼到面前。

  完全陷入了挨打的局面,短短的幾刻鐘,他已是身上中了康舵主三次拳腳,若不是他體內的歸心真氣,及時的化解著康舵主入侵的霸道內勁,早已再沒有爬起來的能力。

  李宛玉對這邊的情況瞭如指掌,見到江碧海被康舵主完全壓制著追打,身中了幾次對方蓄足真勁的幾招時,已是接著吐血幾次,滿臉血污,那本是清秀之極的樣子,已是看不出本來面目,有如厲鬼時,卻仍然一聲不吭,並沒有半點向自己求救的樣子時,沒來由的心中為之揪緊。

  就此手腳慢了半拍,已是被冷眼看出來的左右雙衛利用,一個互配合,已是在她背上印一掌。

  大驚下清醒過來,對著眼前的左右雙衛全力反擊,無奈對方兩人聯手的守勢經過千錘百煉的戰鬥方才形成,幾已達無甚破綻之境,急切間根本無法擺脫。

  越想急著擺脫,心裡就越急,加上再受了一點內傷,已是出招混亂,被左右雙衛輕鬆的化解,還抽空又偷襲了她一下。

  「抨」的一聲巨響傳入她耳中,扭頭看去,不能置信的捕捉到正在空中翻滾的江碧海身影,而康舵主正以一足駐地,上身微斜,似欲朝前撲出,緩緩收回猛蹬出去尚在半空的一足之勢,立在那裡。

  顯是他剛以勢大力沉的一腳將江碧海蹬踢到半空之中。

  正在半空中翻滾的江碧海,感到五臟六腑都被康舵主這足以開山裂石的一腳,蹬得似乎已經移位,更厲害的是,那腳上附著霸道真勁還在體內亂竄,正瘋狂的破壞著,劇痛得他幾欲馬上暈過去。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再受不了康舵主像這樣子的重腳同來一次的傷害。

  江碧海甚至已經感到,死神正帶著微笑,在前方不遠處朝自己招手。

  在這剎那,過往所有深刻難忘的記憶,例如伴著恩師在勵山村苦學醫術,在舞月樓被林纖纖欺騙,遇上兩個好兄弟的點點滴滴,救了守紅翠時卻被她冷眼相待,與內心中最深愛卻尚未表白的展青玲,一起相處的時光,古陣慈祥的藍青衣前輩,都在這如電光石火般的一刻,迅即的掠過心頭。

  然後他看到了正對著自己,康舵主背後一家店舖的牌匾:永安藥鋪。

  上天真是太會捉弄人了,自己身為醫聖的弟子,卻最後死在一家藥鋪的門前,最令人想笑卻笑出不來的是,這家藥鋪居然還叫永安藥鋪。

  永安藥鋪!

  永!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頓下來。

  就像一個夢境,江碧海感到似有一道靈光,自天際灑照下來,將自己照耀得晶瑩剔透,有如什麼神奇的力量,醍醐灌頂般湧入他腦海內,讓他在這一刻有如大徹大悟般,明白了一個奇妙的武道,乃至天道妙理。

  就文字來說,無論任何字,不管其如何構造繁複,怪異特別,都離不開由字最基本的五種筆劃變化疊造而來。

  這五種造字基本的筆劃就是橫、豎、撇、捺、折!

  而最神奇的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永字,便包含了橫、豎、撇、捺、折五種最基本筆劃的集合。

  江碧海在初習寫字時,便被恩師師詡之逼著苦練習了這個永字不下萬次的,在他感到已經練得最煩厭時,恩師才向他指出,永字看似簡單,實已窮盡文字所能的變化,如真能將永字練寫得如意由心,最完美的境界,那麼,再去書寫別的,那怕是最繁異複雜的字,也能輕鬆的寫意,達到同樣完美的境界。

  而武道上的至理也同樣如此。

  在面對著康舵主變化無窮,兼且快至令他眼花的招式時,他早已處在一種迷惑的岐途上,有不知如何應對的感覺。

  其實不論對手的招式如何變化,總脫離不出,手,足,以及頭、身配之真勁的組合,便有如橫、豎、撇、捺、折的集合,一套完整的招法,便有如一個完整的字,由最基本的筆劃構成。

  其目的歸根到底,都是以之傷人,在這時刻來說,便是以之擊打自己,以達傷害自己。

  自己有兩種應對方法,一是破,一是閃。

  最高明者,能在對手書寫下第一筆時,便能大致通曉他的筆意運力,佈局空間,測算出究竟會寫下何字,致窺出漏洞破綻,從容破去。

  江碧海當然達不到這種地步。

  或可在對方書寫完整個字時,以大局分析,識穿其布字破綻,再細加推算漏洞所在,再行破去,這便需要先閃。

  閃去對方第一遍寫全整字時的傷人攻勢。

  閃亦如寫字,不論如何複雜的步法,都由最基本構成,推演開來,便是側,轉,跳,翻幾種最基本構成。

  想到這裡,江碧海腦海中迴盪起恩師傳授自己隨意步法所述笈要:名叫隨意步,就是由心所起,見物隨心,靈機一動,自創出來的,重要的是記住那種創步之意。

  隨意步正是有如人創出的自由泳,完全是根據地形變化,結全人體自身的特點,配以比之一般高手高明不知多少倍的真氣特異運行線路,最大限度發揮人體本身潛能而來,雖然比不上天空鳥跡飛行的快速,但卻絕對比從中創出來的所謂飛鳥步快不知多少。

  而無論自己在千變萬化的環境下,創出千萬種不同的隨意步,其提煉精要,仍脫不開人體限制所能做出的最基本動作。

  將這幾個最基本動作,以一個如同永字般的簡單構造,輔以歸心神功,練到真氣與步法動作最完美的結合,理解到每個動作與真配合的變化,達到如意由心,完美無缺境界,便可在任何環境中,作出最佳的變化,書寫出最美妙的字。

  不管對方的招式多麼奇異,在某一刻,閃避的最佳方法,最完美的動作,以承上啟下的角度相聯繫,都會只有一個,而不是兩個動作。

  自己何需在意眼前康舵主的那些招式,那些招式臨頭時,以現在的自己,都只能有一個最佳最完美的閃避動作。

  不需要想太多,只要自己盡力去做出最完美的閃避動作便成。

  當康舵主所有的招式重複,書寫完那個完整的字時,便是總結自己相對應對方所創出的閃避隨意步法之時,站在這個隨意步法的基礎上,立足於不敗之地,才可以再行推演其招法破綻,定出破招的方法。

  自己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憑著自己那似能先一步預知其後著變化的異能。

  江碧海心中首次能戰勝康舵主的信心,本已受挫至絕望低谷的氣勢剎那反彈至最高峰。

  然後,他才感到時間從這停頓的一刻繼續以超出自己知感外的速度前行,發覺到自己的身體正以高速翻滾著朝地面上撞去。

  他心中並不為此擔憂,反而進入無喜無悲,空明一片的境界。

  奇妙的事發生了。

  頭頂的百會穴在這剎那,再次與天地寒元建立起聯繫,一道冰涼清爽之氣貫頂而下,朝著胸前任脈下竄,瞬息到達生死竅穴,同一時間,溫潤舒暢的天地熱元亦到達生死竅穴,寒熱之氣混合,再由此走遍全身

  全身的傷勢,在這一刻為減輕至可忽視劇痛的地步。

  他渾身似為之一輕,繼而由此生出奇妙的力道,整個人已是再一個翻滾,頭上腳下,穩穩的落在地上。

  康舵主立時看呆了眼,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過他很快安慰自己,為江碧海居然能站穩在對面作下解釋,那便是那腳的力量剛好巧得將這小子送到那邊站住。

  想到這裡,心中陰冷的一笑,趁江碧海剛剛立定,已是如同狂風暴雨般的再次攻了上去。

  卻驚訝得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他再不能打擊到眼前的江碧海。

  對方總是在他的拳腳即要臨時身,怪異的閃了開去,雖然姿勢實在不怎麼樣,卻總是恰到好處,最奇怪的是,躲閃的角度剛好是自己後著變化不及之處。

  他不相信江碧海會一下子變得這麼厲害,以為是種巧合,更是加強攻勢,卻吐血的發現,不管自己再怎麼變,也再打不到對方了,最多只是碰到對方的身體,也亦只是以毫離之差擦身而過。

  江碧海感到自身與天地的聯繫再沒有中斷,每當對方拳腳近身時,憑著能看穿對方後著變化的能力,全身如同本能般的朝著最佳方向自行滑移閃去。

  同一時間,體內的真氣玄妙的在體循環,以一個閃步移動為例,在舉動,移向,落定的過程中,體內的真氣同樣的在經脈中助推,穩定平衡,歸收丹田,納能定身作出一個循環,將整個過程變得如同行雲流水,自然寫意,自己的速度再次突破。

  在這樣一個小巧的過程中,也能達到自己以前想像不到的快速,使得這短小的一步,所用的時間縮短到極短的地步,才能奇妙的完全閃開康舵主的招式。

  康舵主越打越心驚,不知不覺間,他已窮盡自己精妙的招式,無奈下只好重複使出來。

  他甚至已經以為,剛才江碧海完全是作戲,只是為了來試探自己在落日山莊習得的高深武功招式。

  在康舵主的招式陷入重複的瞬間,江碧海已經感覺出來,心境並沒有為此有半點變化,只是將剛才閃移的步法統合起來,作出對康舵主招式更加有效的迴避。

  不知不覺間,康舵主的招式被迫得再行重複使了一次。

  在這期間,他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個人在對著空氣練拳一樣,根本傷不到對方一點衣角,最要命的是,他的體內真氣已經被消耗得七七八八,絕再支持不了這樣的招式再一回合,而反觀對方,卻一未曾出手,只是圍著他閃避,還是閃避。

  他越打越害怕,對方一直這麼不出手,顯是在保留功力,以期在最後,朝自己展開致命的反擊。

  即便對方不反擊,再這樣下去,他也將被對方累死,更不用說信心已是受到出道以來,最大的打擊。

  康舵主首次生出後悔的想法,若對方能在這時,提出罷戰收手的話,他會立馬答應,帶著還躺在地上的牛老大答應。

  似乎感應到康舵主這一點想法,當他再一次施出那一個在自己面前重複了達四次,在自己眼裡,已是漏洞破綻多得甚至到了慘不忍睹地步的招式時,江碧海隨著空明的心境,自然本能的一招陽照拳法中的「夕陽絕照」,一個箭步標前,趁著對方招式擊出,胸前空門大開之時,已是由上而上,狠狠的頂在了康舵主小腹上。

  歸心神功狂暴的由拳面送入到對方體內去。

  康舵主感受到一股霸道的力量,湧滿全身,接著發現自己已是來到半空中,口一甜,吐出自交戰以來的第一口鮮血,仰天跌倒在地。

  他非是那種徙逞勇氣之人,知道事有可為,有不可為,且落日山莊中,一向是保命為先,才不是明知必死也要苦戰的那種人。

  爬起來,捂著胸口,沉聲道:「小子,你究竟是誰,為何要如何戲弄老夫?」

  江碧海不能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右手,就是這個右手居然一拳將眼前這個高手,康舵主一下子打飛到半空,還吐血了,聞言清醒過來,冷冷道:「似乎是你先惹上我的。」

  康舵主心中大怒,知道對方根本不可能告之自己想知道的東西,但現在自己再也沒有能奈何得了對方的把握,咬牙恨聲道:「好,臭小子,你有種,居然敢惹我們落日山莊,我們不會放過你的,左衛,右衛,我們走。」

  江碧海不能相信的看著康舵主就這樣帶著一夥人離去的背影,仍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打敗了這樣一個顯然是不知經過了多少次戰鬥歷練的老頭子。

  李宛玉同樣不能相信,她清楚的知道,這個江碧海,就是昨天,也仍還是一點內功都沒有的樣子,現在也仍看不出他有什麼地方不同,難道說,他已經到了返樸歸真的地步,但如果真那樣的話,他剛才就不會被打得吐血了。

  來到他身邊,先是圍著還呆在那的江碧海轉了一圈,根本看不出他身上有什麼變化,只是全身血污污的,最後忍不住問道:「江……,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江碧海一震下,剛想回答,突的覺得胸口一陣翳悶,喉嚨接著一癢,嘴裡一甜,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就此覺得眼前一花,雙腿一軟,就往後倒下去。

  本來也同樣呆呆的看著這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江弟,剛才居然大展神威,將康舵主打傷逼走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展青玲,看到江碧海再次吐血,不由得著緊得心都要跳出來的撲過來,從後扶住他,著急的問道:「江弟,你怎麼了,傷得重不重?」

  江碧海勉強支持著,使自己不倒下去道:「沒什麼,青玲姐姐,我的傷不重……」

  說著,便又吐了一口血,那康舵主的真勁實是太霸道了,他體內的歸心神功如此神奇,但畢竟是初修而成,仍不能完全化去。

  展青玲急得眼淚都滾了下來:「還說沒事,你看你,又吐血了,你身上帶了益心丹嗎?」

  江碧海搖了搖頭道:「我這傷,不適合益心丹,我已經練成神功了,回去調息一下就行了的,真的不礙事的。我是大夫,難道還不清楚自己的傷嗎?」

  展青玲畢竟也是在濟生堂呆過那麼多年的,耳蘊目染,對醫理也知道一二,明白益心丹那種丹藥,的確不適於內傷調養而用,剛才也是一時情急,才脫口而出,雖然對江碧海的醫術很有信心,但在這種情況下,怎能讓她放心:「不行,益心丹不適合這種傷,那你最少得配付藥吃啊,你這樣,怎麼能讓姐姐放心。」

  李宛玉在旁邊冷冷道:「有益心丹不吃,偏要硬撐,哼,真是怪物……」

  展青玲四處張望之下,頓時注意到了旁邊的永安藥鋪,喜道:「太好了,這就有藥店,趕緊進去抓付藥。」

  強行扶著江碧海就朝那邊過去。

  無奈之下,江碧海也不再反對,況且,抓付藥熬了療傷,也的確是要穩妥得多。

  展青玲將那緊閉著的藥鋪門擂得「砰砰」直響,終於將那門敲開了。

  那裡面的夥計打開門,探出頭來一看,見到的居然是展青玲扶著江碧海,還有後面站著的李宛玉三個人,居然臉色一變,趕緊又將門緊緊關上了。

  展青玲不解下邊接著擂門,邊叫道:「開門啊,開門,我們是來抓藥的,你怎麼能見死不救,還把門關上?」

  裡面的夥計聲音發抖般應道:「你們快走吧,你們惹上的是這的地頭蛇啊,我們實在不敢把藥賣給你們,萬一他們知道我們賣藥給你們,到時找上門來,你們早就一走了之,我們可卻肯定完蛋了啊。」

  展青玲著急起來,一邊伸手朝自己的錢袋摸去,一邊急道:「我們有錢,多給你幾倍……」

  她剛想說多給幾倍錢時,突然感到摸錢袋的手並沒有摸到銀兩一類的東西,裡面是空空的,這才想起,銀子都在江碧海身上。

  剛想鬆口氣,叫江碧海拿點銀子出來時,突的想起什麼,再朝身上某個地方摸了摸,驚奇的發現,自己身上有樣視若珍寶性命的東西不見了。

  不由得驚叫道:「天啦,我的五行旗令不見了,怎麼回事?」

  江碧海一驚下,身上也有了點力量,忙從展青玲的攙扶下掙脫,摸向自己身上,還好,銀兩以至於裝奪意魔珠的盒子都還在身上。

  他心下稍安,剛想問展青玲怎麼回事時,突的李宛玉又尖聲大叫了起來:「我身上的玉珮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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