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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32章 親人 文 / 小佚

    「全部都停手!」一陣清脆悅耳的女聲,忽然在劍拔弩張的石室門口響起,打斷了激鬥、觀望中的眾人。

    我詫異地望去,只見一身紗裙的藍瑩若,手握一把鋒利的匕首,架在皺眉昏迷中的冷琢夕頸上。她一臉冷漠淡然,神色平和孤傲地掃過眾人。

    「少主。」藍瑩若淡淡地望向祈然,開口,「要你母親的命,還是要教主的命,請你選擇吧。」

    祈然微微皺起了眉,聲音冰冷到殘酷:「隨便你愛殺不殺。今日我不取到洛楓的血,絕不會罷休!」

    「是嗎?」藍瑩若冷冷一笑,手上力道加重,一道血絲便越顯越濃烈,順著冷琢夕晶瑩白皙的肌膚滑落,昏迷中的她,發出了輕微的呻吟聲。

    「等等!」衛聆風冷喝一生,眼中殺機乍現又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藍瑩若,別忘了,藍瑩月、藍劍雲的生死,都在朕一念之間。」

    「你以為我會……」

    衛聆風嘴角笑容不退,放開我走前幾步,隨意打斷她的話:「朕就打賭,你會在意他們的死活!你若不信,可以儘管殺了她試試看。」

    藍瑩若一副強裝的鎮定,眼中卻閃過掙扎的神光。架在冷琢夕脖子上的匕首,微微顫抖。

    她低垂著頭,在寂靜中沉默片晌,猛然抬起頭來,眼中決絕森寒一片,對著衛聆風冷冷道:「我們藍家一族的命,換你祁王母親的命,夠划算了。」

    說完她壓深了那道血紅的傷口,費力拖著昏迷的冷琢夕,一步步向著臉色發白,正抓緊時間平復喘息的洛楓走去。雙眼一瞬不瞬緊盯著四周面色冰寒,伺機待動的眾人。

    她一步步走過我身邊,我能感覺到她緊繃的神經,這一刻,她根本沒有時間,沒有精力,顧及我這個半死不活的廢人。

    這一刻,我動容,藍瑩若真的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震撼。很久很久以前,她在我腦中只是一個印象,一個由別人描述的印象:賢良淑德、孝順父母的善良美好少女。很久以前,我終於親眼見到了她,那時的她,是一個可憐又悲苦的不幸女子,讓心懷內疚的我,隱隱不安。

    可是眼前的她,冷漠卻安然,決絕卻沉靜,在一瞬間便判斷出局勢,牢牢掌握住一切主動。面對劣勢,她也只是微微的掙扎,就做出決定。不論是對是錯,都沒有一絲後悔的模樣。

    我知道很不應該,可是在那一瞬間,我的心中竟真的有松過一口氣的感覺。藍瑩若,她也是一個堅強的人。那麼多的痛苦、挫折,她一直都在用自己的信念和執著,活得更好。

    不過,欣慰歸欣慰。我深吸了一口氣,生生壓下胸口的劇痛,真氣運行十二周天。右手舉起,左手搭上,絕絲閃過邪魅的銀光,身形,輕動。

    現在,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是比步殺的安危,更重要的。

    「砰——磅——」絕絲架住砍下來的匕首,刀刃應聲而斷,飛彈的刀尖卻滑過我頸側,血絲滲出。我雙手緊緊抱著銀絲亂舞的冷琢夕就地一滾,堪堪躲過了藍瑩若狠狠的一刀。

    胸口劇痛,隱約中,只覺撞上了一個人的腳,腰間酸麻,翻滾之勢卻終於停止下來。

    我費力地睜開眼,正好對上洛楓深沉卻澄淨的雙眸,那裡,有隱隱的金銀雙se在閃爍生輝。

    忽然,他冷峻的面容一凝,猛地抬起頭,蹙緊了雙眉,單手橫滯在空中,冷聲道:「誰准你下手的?!」

    我一驚回首,看到藍瑩若手中森寒的匕首,來不及再做任何思索,只想拖著冷琢夕避開。可是,那一陣真氣運行後,全身竟虛軟到使不出一絲力氣。

    「嗚——」我懷中的人,發出微微的呻吟聲。

    熟悉的氣息逼近,我聽到叮的一聲響,藍瑩若被撞飛了出去,挨著牆壁,吐出一口血。

    祈然抱住我,正待離開,卻忽然眉頭緊皺,喉間溢出低低的呻吟之聲。

    「蕭祈然,我一直一直都在思考,對著向你這樣百毒不侵,萬死不僵的怪物,有什麼辦法,什麼人可以真正將你制住。」洛楓抽回手中晶瑩透明的長針,臉上露出冰冷、殘酷、得意的笑容。

    我睜大了眼睛,驚恐的看著眼前這個魔鬼般的男子,身體卻因為不知在何時,**道被制,而絲毫動彈不得。

    「然後,終於讓我想到了。」洛楓將身不由己的我,從地上拖起來,抱在懷裡,冷笑,「一個女人,一套銀針刺血,包括別有洞天裡的夢障,這些……都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禮物。如何,滿意嗎?」

    「我本來,是想留著你,完成復仇的。可是現在……」洛楓緩緩舉起手中的凝章,銀光閃過惑人的明媚,「我卻更想把你千刀萬剮!」

    「洛楓——!!」我的聲音嘶啞而絕望,痛苦而瘋狂,「不要!!」

    步殺的恐慌,衛聆風的動容,成憂的驚詫,通通離我遠去,遙遙地消失在耳邊,眼中。

    祈然半跪在地上,蒼白的臉上,寧靜一片,忽而抬起頭深深地凝視著我。彷彿,那是一輩子的留戀,一生的疼愛,訴之不盡,惜之不完。

    他嘴角輕輕一扯,勾起一抹輕柔的淺笑。

    恍惚間,我彷彿看到那個初遇的清透少年。絕世的容顏,溫暖的笑容,如天空般純淨溫和的湛藍雙眸……那個,深深扎根在我心底的人。

    凝章閃著魅人心神的寒光,向著祈然的胸口,真正的心臟,直刺過去……

    「然兒————!!」一聲淒厲的尖叫,彷彿豁然甦醒的巨獸,平地拔起。

    灼熱滾燙的鮮血濺到我臉上,夾雜著苦澀的眼淚,滾入唇瓣。

    「母后——!!」衛聆風的聲音,倏忽間由遠及近,猝然響起。

    有什麼人拂過我的**道,我腦中一片空白,幾乎是狼狽地跌爬到祈然身邊,取處銀針,扎入他胸口檀中**。真氣緩緩輸入,直到他的血脈,再度潺潺流動。

    祈然渾身一震,嘴角溢出點點血絲。

    我低下頭,依然看不到祈然的表情,只看到冷琢夕一頭漂亮的銀髮,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一大片。有的凌亂地貼在她臉上,有的埋入祈然淡se的衣衫間,帶起抹抹猩紅。

    「然兒……對不起,然兒……」冷琢夕困難地喘息著,沾滿血的手緩緩地,吃力地撫上祈然臉頰,「娘沒有照顧好你,還把……仇恨強加在你身上。對不起……」

    祈然怔怔地跪坐著,彷彿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不動,也不說話,任憑鮮血染滿他面頰、衣衫,一時連呼吸也不聞半分。

    「母后!」衛聆風衝到冷琢夕身邊,扶住她羸弱的身體,吼道,「祈然,快救她!快救她啊!!」

    祈然忽然醒怔了過來,望著衛聆風,眼中一如死沉的黑夜,無神無光。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衛聆風一把抓住他衣領:「她是我們母親啊!你救的了任何人,為什麼……」

    「軒兒……」冷琢夕拚命地吸著寶貴的空氣,聲音微弱到聽不到半分,「軒兒……別怪他,別怪……你弟弟。娘是……真的沒救了。」

    衛聆風鬆開了手,緩緩低下頭,看向那張再沒有半分光鮮姿容的蒼白面孔,聲音竟帶了絲沙啞:「母后……我……」

    冷琢夕露出個虛弱的、垂死的笑容,忽然伸出另一隻手,吃力地拉住衛聆風的手。

    她的兩隻手,一點點靠攏,然後,終於將握住的兩隻手,疊加在一起。緊緊地,夾雜著血絲粘膩在一起。

    她用了自己一生最後的一點力氣,讓兩個因她受盡二十年痛苦的兒子,雙手緊握。

    「軒兒,然兒……無論將來……咳咳……你們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要記住,你們……是骨肉相連的兄弟。千萬……千萬不要像我和姐姐那樣……不死不休……」

    冷琢夕的眼中慢慢失去了神光,她的雙手鬆開來,臉上卻現出異樣的紅暈。

    我知道,那已經,是迴光返照的現象了。

    她的臉上忽然露出驚喜的笑容,猛然伸出帶血的雙手在空中飛舞,啞聲喊著:「逸天!逸天!你終於來找我了嗎?你不要再拋下我……」

    攝人心魂,讓我忍不住想落淚的聲音,就這麼停滯在最快樂的時刻,嘎然而止。

    我跪在地上,輕輕擦去臉上的淚水和鮮血。天和大陸四打神兵利器之一的凝章,刺入的瞬間,會讓人產生幻覺。洛楓和藍瑩若不知在何時,就已離去,還在混亂中,搶走了成憂手中,同是四打神器之一的靈邪。

    洛楓……無夜,就這樣離去了,只餘下這滿室的悲傷,滿屋的苦痛……仇恨。

    忽然察覺到手臂上的麻癢,我緩緩轉頭看去,一時間竟只覺心頭柔軟酸痛,夾雜著千絲萬縷的非仇非恨。我該再對你說什麼呢?小銀……

    我輕輕將它從我身上抱下來,看著它,安靜地,直到眼淚滴落到它光滑如絲緞般的銀毛上。

    「小銀……其實,你也沒有真正害過我是嗎?」黑琉璃般的眼睛,望著我,波光輕盈。

    我放下手中的白狐,露出個燦爛卻淒涼的笑容:「帶你走的那天,我看到你留戀痛苦的眼神,就該知道了,無論如何,你都不可能放下洛楓。然而,你也看到了這滿室的仇恨,所以,走吧,回去你真正的主人身邊。小銀,我們……最好永不再相見。」

    這個地下密室,原來有兩個出口。其中一個就是祈然他們進來的那個山林階梯。而另一個出口,蜿蜒曲折,我們走了很久,待光亮終於傳來。我驚訝地發現,這個出口……竟是通到一棟典雅貴氣又不失華麗的宮殿後花園。

    這裡竟是依國的南部屬地——岳陽分國的皇宮!

    祈然吩咐下去,給每個人都安頓了房間。衛聆風和成憂暫時也沒有離開,恐怕無論如何是要等到冷琢夕下葬後才走的。

    我的房間依然在皇宮最偏僻的地方,卻異常豪華舒適。不說那些雕欄玉砌,應有盡有的擺飾,單就是那張內凹形鵝絨軟床,還有宮殿外間大理石圍造的浴池,其奢華就可見一般。但卻不像祈然的風格,恐怕是原來的皇族遺留下來的。

    「祈然。」我拽住安頓下我就要轉身離去的祈然,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祈然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冷琢夕的死彷彿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但真的如此嗎?

    「休息吧。」他拉開我的手,清涼中卻有冰寒之意,然後鬆手。

    「祈然!」我一個晃身竄到他前面,緊緊地盯著他面容,一瞬不瞬,「你到底,是在難過,還是在生我的氣。」

    祈然垂下長長的睫毛,看著面前的我,忽然快如閃電的伸手抓住我腕脈,臉上卻依舊淡漠地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取玉泉、雲母、丹沙,輔以紫石服下。心象火,其經手少yin,與手太yin為表裡。你再用銀針依此調理,多少可以減輕內息流動時的痛苦。」

    「你知道了?」我扯了扯被拽住的手,祈然嘴角微微扯出一個苦笑,放手,越過我離去。

    「祈然——,我不是有意瞞你的。」我的心裡忽然升起一陣恐慌,這樣的祈然,不是我認識的,那麼冷漠,那麼漫不經心,「你到底……怎麼了?」

    「我能怎麼了?」祈然冷冷一笑,單手撫上我面頰,指尖冰涼,「你連醫病都不需要我了,我還能……怎麼樣?」

    「我只是不想你擔心而已!」我抓住他的手,飛快地解釋。只覺得如果慢上那麼一點,眼前的人,就會消失無蹤了,「真的只是怕你擔心內疚。」

    藍眸微微一蕩,祈然的表情終於微微轉柔,深深地看著我,眼中的沉痛悲傷一閃而逝。

    他眼瞼一合,輕柔地將我攬在懷裡,卻也避開了我的目光。這個懷抱,有些冷啊!

    「祈然……」我環手抱緊他,柔順地靠在他胸口,嘴張了張,想說,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祈然,你難過嗎?看著親身母親死在自己面前,還是為了你而死,會難過嗎?

    如果你真的在難過,我又該怎麼安慰你?怎麼……安慰你?

    第二天,祈然和衛聆風親手火化了冷琢夕的屍體。聽說,這是冰凌的傳統,人死之後,並不入土下葬,而是化為骨灰,灑入水中、風中、泥土中,融入大自然。

    我默默地看著那兩張並不很相像的俊秀面容。他們的臉上都很平靜,平靜到我幾乎要以為他們只是在焚燒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只有當那熊熊的烈火燃燒起來時,火光映襯著他們白皙的面容,我才能從那兩張平靜到至乎冷酷的臉上,看到一點點流轉的悲哀。

    衛聆風的手,修長白皙,骨節勻稱,在陽光下如白瓷,如美玉,晶瑩似有融光。

    只是這雙手,此刻卻正捧起一把把灰白的骨灰,灑入奔騰的南海中。

    骨灰燼數灑入湖中,衛聆風緩緩地轉過頭來,月白色的長衫,在斷崖前的海風中,獵獵作響。

    「我兩日後會返回祁國臨都。」他看著祈然,淡淡地開口。

    今晨,我似乎聽到一個消息。被玄天佔領的銀川國,受到尹國孤注一擲般的攻擊,情勢危機。

    「冰依,跟朕一起回去吧?」

    我一怔,這才發現他在跟我說話。他的臉色有些白的透明,嘴角勾著似有若無的笑容,溫柔而……冷漠。

    我在心底歎了口氣,輕輕搖頭,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眼角餘光瞥到祈然平靜的表情,藍眸深如大海,無論多麼努力都忘不到底端的那種深。

    我忽然覺得很疲倦,胸口又一陣壓抑的抽痛,轉身離去。

    風中是衣衫的鼓蕩聲,我沒有再回頭去看一眼。

    這兩天我吃的很少,東西都是宮女端進來的,因為不是祈然做的,所以吃不出什麼味道。

    每次出門看到祈然時,他總是很忙,我懶得管他在忙什麼,但一看到那張平靜淡漠的臉,我就不由將所有想說的話吞回肚子裡,默默轉身離去。

    轉身的那一瞬間,我不是沒看到祈然悲涼的表情,深沉的哀傷。可是,我知道他在痛,卻不知道,如何將那痛感同身受。

    於是,我每天越來越少出門,只是因為害怕自己面對那雙藍眸時的無措,所以逃避去面對。

    這兩天,我卻極少看到衛聆風。他會在這裡多留兩天,估計是為了與祈然商討祁依兩國合作的事情。與我應該是無關的,應該……但我每次看到他,還是落荒而逃。

    晚上,超過子時(十二點),除了守夜的侍衛,宮裡空蕩蕩的寂靜。我穿過長長的圍廊,在大門侍衛習以為常地注視下,漫步走出皇宮後門。

    不遠處,有人隔著幾十米的距離隨行,我知道那是祈然囑咐他們暗中保護我的,所以並沒有在意。

    岳陽湖邊,徐徐的微風,輕盈飛舞的螢火蟲,月色靜好。我取出特殊的藥劑塗於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渾身頓時瀰漫出一陣淡淡的奇香。蚊蟲紛紛離我一米直徑。

    我微微一笑,正待如平日一般在湖邊屈膝坐下,忽地腳步一頓,心頭複雜難辨,默默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娘娘!」一個迅捷的身影猛然出現在我面前,成憂冷峻的臉上,竟彷彿平添了幾分滄桑,兩道濃黑的眉毛緊皺在一起。

    我面色一寒,正待發作,卻見他面露憂色,聲音也波蕩了幾分:「請娘娘務必去看看皇上。」

    我一愣,訥訥地問:「衛聆風他……怎麼了?」

    「皇上這幾日來,也會怒,也會笑,甚至會正常的處理政務,協談……可是正因為這樣,屬下才擔心……」

    我眉頭輕皺,抬頭看到成憂滿臉的心痛和憂慮,不由又是一歎:「這件事,我也無能為力。我想,衛聆風他有能力調節自己情緒的。」

    「娘娘!」成憂面色一寒,並不很稱他手的長刀猛然橫在我面前,卻又微微一顫,收了回去。他忽然雙膝一屈,竟跪在了我面前,壓低了的聲音哽咽顫抖:「雖然只有短短的五年,屬下卻是親眼看著皇上獨自一人在宮中變得殘忍、麻木、心機深沉起來的。屬下在這五年中,見過皇上所有的表情,卻在娘娘出現以前,從未見過他真心的笑容……」

    「你起來吧!」我手虛扶了扶,卻沒有碰到他的衣袖,轉身朝著那抹潔白的身影走去。

    「你來,是要答應隨朕回去的嗎?」衛聆風看著漆黑閃光的湖面,沒有回頭,卻忽然開口。

    我有些迷茫地看著他漆黑的長髮,月白的束髮錦緞,隨著清風揚起,一點點掃過這星芒的黑夜。這個人,真的在悲傷嗎?怎麼有人可以把自己的傷痛,隱藏的如此深,如此不著痕跡呢?

    衛聆風見我不答,緩緩轉過身來,深邃的目光對上我的,我渾身微微一震。

    他走進兩步,抬手撫上我有些涼意的面孔,一陣溫熱:「冰依,跟朕回去好嗎?」

    我慌忙退後一步,有些尷尬,明明答應了成憂來勸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衛聆風空出的手微微一滯,臉上忽然掠過一抹苦笑,聲音輕柔:「真想就這麼把你綁回去。就算被你憎恨,就算要被祈然追殺,也在所不惜。」

    「我……我回去了。」我猛然又後退一步,真的真的不該答應成憂來這裡的。我能為他做什麼?除了再一次的拒絕,我還能做什麼?

    手腕一緊,我的脫逃半途夭折,全身忽然感覺到柳絮般的溫暖輕柔,鼻中呼吸到淡淡的混合著龍涎香的檀香。

    我明明是一個不容易記住他人味道的人,卻終於……還是記住了眼前這個男子的味道。

    我歎了口氣,手推到他胸口,正要使力拒開,卻忽然渾身狠狠一顫。

    那道雖輕卻無比清晰的聲音,一點點傳入我耳中,傳達我心底:「只要……一會就好。」

    抱著我的手越加緊,緊到彷彿不是想將我融入他體內,而是想將他自己藏入我體內,再不用面對任何的悲傷。

    他的臉緊緊埋在我頸窩,被壓住的髮絲貼住我鎖骨上的皮膚,烙得麻痛。他的手,緊緊環在我腰間,力道大的幾乎要將我生生折斷。

    我沒有辦法動彈半分,是身,也是心。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裸不遮掩半分的衛聆風,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的帝王,要我如何能推開他不管,不顧。

    湖面上粼粼的波光下,若隱若現地映著我們兩個的身影,密不可分的身影。

    可是,我知道,我……必須推開。

    「別動!」衛聆風忽然抬起頭,卻將我的臉輕輕按在他胸口,環在我腰間的手變得輕柔卻依然堅決,「冰依,你不是說,人總有軟弱的時候嗎?」

    我微微一怔,抬起頭來看著他俊秀的臉,那裡平靜地流瀉著一點點深沉的哀傷。

    我心裡忽然又柔軟到酸痛了,顫聲道:「衛聆風,你母親的死,很難過嗎?」

    衛聆風猛然收緊了手,將我緊緊抱在懷裡,哀沉的聲音,像寒冬的雪花柔柔掃過我耳畔:「冬日游,似水雲雪落滿頭,莫是誰家少年不知愁,縱無心,跌入雲泥,相看……笑不休……」

    滾燙的液體順著我髮絲淌落,我始終沒有抬頭,沒有勇氣去看這個彷彿不該有軟弱的帝王,哭泣的臉。人……總有軟弱的時候,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衛聆風,也許比祈然更痛苦。因為他有著與冷琢夕在一起度過童年的美好記憶,那是埋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感情,最單純的渴望。所以,他才會不顧一切要帶走冷琢夕,好好照顧她。

    溫熱的身體,擁緊了我,輕輕顫抖。聲音不是沙啞,也不是哽咽,而是吐字無聲:「冰依,朕變得再強,又有什麼用,連……母親都保護不了……」

    我緩緩地伸出顫抖的雙手,終於還是抱住了那具精壯卻脆弱顫抖的身體。我沒有辦法回答你,甚至沒有辦法安慰你,只是希望,多少能給你一些溫暖。

    月色,依然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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