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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57章 花彫 文 / 樓雲小生

    一隻玉臂半橫出芙蓉紗帳,五根纖長玉骨無力地搭在床沿,嘗試著抬起,又復垂下。雪瀾枕在素色的真絲面軟枕上,頰上帶著病態的紅暈,半張開眼看著坐在圓桌前的人。

    隔著半透明的芙蓉紗帳,她看不清那人的臉。

    「喝了……」一開口,聲音不出所料地沙啞。

    *棠聞言站起身到了一本水,走到床邊坐了下來。一手扶起她的頭,把水杯湊了過去。

    雪瀾小口小口地啜著,嗓子不再火辣辣地疼,綺羅山的泉水,果然清冽甘甜。

    「現在感覺怎麼樣?」*棠小聲地問,將杯子放在床頭的小櫃上,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怎麼還在燒,你好好躺著,別再受了涼。」說著又扶她躺下,掖了掖被子。

    「熱。」雪瀾扭動著身子抗議著,她已經在床上躺了整兩天,身上的被子不知道是什麼做的,明明很輕薄,卻驚人的暖和,捂了她一身汗,渾身粘糊糊的。

    「我想洗澡。」如實地說出心中的想法。

    「不行,」*棠一口回絕了她,說話也不挑好聽的,「受了涼又要發燒了。你不為你自己想,也要為你兒子想想,萬一燒傻了,生出來個白癡怎麼辦。」

    「可是我難受,要死了。」雪瀾可憐兮兮地看著他,這裡是他的地盤他最大。

    「……」*棠抿了抿嘴,有些猶豫,「雲澈配的湯藥是發汗的,要是現在洗澡就沒用了,你堅持一下,睡一覺就好了。」

    「可是我都睡了兩天了,骨頭都要散了。」雪瀾拉著他的袖子,在*棠眼裡倒有幾分撒著嬌的味道,可是這年近三十歲的女人撒嬌是一點也不可愛,所以他是一點也不為所動。

    雪瀾求了半天,見那人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終是放棄了努力,哼了一聲,氣吁吁地轉過身去,再也不說一句話。

    *棠看了她半晌,然後脫掉了自己的靴子和外衫,只穿著裡衣鑽進被窩,本想從後面抱住她,沒等伸手旁邊的人就先轉了過來,把自己整個縮進他懷裡。

    「你不熱了?」*棠只覺得被子裡又潮又熱,身邊的女人更是渾身發燙,不由往後挪了挪。

    雪瀾不高興地瞅了他一眼,伸手摟住了對方的脖子,「少廢話,傳染給你,我就好了。」

    第二天雪瀾果然就好了,精神飽滿、食慾旺盛,只是有些擔心腹中的孩子。雲澈自告奮勇地把了脈,似乎沒什麼大礙,就是太大了擔心生產的時候會有些麻煩,說著就狠狠地瞪了楚競星一眼,弄得雪瀾哭笑不得,才把心放下。

    那日給離在天下葬之後,*棠就強把她拉回了雲府。雖然她因為懷有子嗣,按律應該留在定南王府裡,可是偏偏離翔天對她半個字都沒有提,只說把府中的侍妾全數遣散,倒像是專門為趕她走才下的旨。反倒是任芊芊被請了回去,她作為離在天死前唯一的側妃,理應為他守喪。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又是大半個月,雪瀾六個多月的肚子徹底鼓了出來,雲澈終日緊張的不得了,倒是*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除了咳嗽,嘴裡難得一句好聽的。

    已經入了冬,天氣越來越冷,雪瀾本就受不了離央的天氣,每到冬天都心煩意亂,又因著懷孕、產期將至脾氣大的嚇人,終是有一天歇斯底里地爆發了。

    她拿打破了一個丫鬟的頭,楚競星上來試圖點她的**道,結果手指被咬的血肉模糊。

    「那不如我們回南瑤吧。」*棠站在她面前清除地吐出幾個字。

    雪瀾聽著他說完這句話,突然無力地垂下手臂,手裡的古董花瓶嘩啦一聲碎在地上,價值千金也無人理會,搖搖欲墜的身體被兩隻不太精壯手臂接住,她就伏在那人的肩頭開始哭,哭啊哭啊哭,哭幹了她十年的眼淚。

    「我想先回一趟定南王府。」她說著,掏出手絹擦眼睛,手絹越擦越濕。

    *棠輕咳了兩聲,點點頭,「我陪你一起去。」

    這一天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很小的一場雪,飄飄灑灑地落到地上,瞬間就化沒了,雪瀾穿著狐裘皮襖,因為肚子的關係看起來很臃腫,和*棠一起來到了定南王府。

    任芊芊站在門口,看著雪瀾嘴角掛著一個幸災樂禍的笑,懷了孩子又怎麼樣,現在這裡她做主了。

    雪瀾只瞧了她一眼,從袖子裡面掏出一張紙甩在她臉上。「離在天給你的紀念,不要弄丟了。」

    任芊芊打開一看,整個人瞬間癱軟在地上,手指無力地顫抖,手中的紙張再也拿不住,風一吹便飄落開,上面白紙黑字,赫然寫著「休書」二字,尾處蓋有離在天的印章。

    雪瀾攙著*棠邁進了定南王府的大門,暢通無阻地來到了昔日漪瀾院的後花園,那裡種著一棵梅樹,此時當然還沒有開。

    「來這裡做什麼?」*棠低聲問道。

    雪瀾不答,在樹下尋思了一會,轉身走進漪瀾院,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一把小鏟子。

    *棠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拿過鏟子,「我來,你別動,告訴我哪裡。」

    「樹下,那塊石頭旁邊。」

    *棠走過去拋來一個詢問的眼神,見雪瀾點點頭,蹲下身用鏟子刨開那塊土地。

    從來沒有被翻新的土地硬得厲害,尤其是在冬天,*棠一邊咳嗽一邊將泥土鏟開,不多時就看見一個灰突突的東西現了出來。丟開鏟子,用手把那個東西扒了出來,拍了拍上面的土,發現是一個小小的酒罈子,上面繪著一些五顏六色的花草蟲魚。

    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雪瀾抬頭望了望天,歎了一口氣,「走吧。」

    晚上的時候,雪瀾坐在桌子旁,桌子上放著那罈酒,*棠就坐在她的對面,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棠先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氣氛,開口打趣道:「既然是你珍藏的佳釀,那就別捨不得了,你在這吃我的住用我的還睡我的,用點美酒補償也應該吧。」說著,便伸手抓起酒罈子,打開紅色的酒封,酒香撲鼻而來,香醇濃郁、沁人心脾。

    「怎麼樣,是好酒吧。」雪瀾挑釁地笑:「跟你東池的酒坊釀出的青棠香比如何?」

    *棠點點頭,給兩人一人滿了一杯,「嗯,聞起來倒是不錯,就不知道喝起來怎麼樣。」

    雪瀾端起杯一飲而盡,對面的人卻皺了皺眉:「你慢點喝,又不是你自己一個人的身子。」

    「哪那麼多廢話,給我滿上。」用杯子磕了磕桌面,好酒,確實是好酒。

    *棠卻不再給她倒,搖搖頭道:「孕婦只能喝一杯。」

    雪瀾不幹了,伸手去搶,*棠怕傷著她的肚子,只好妥協地又給了她一杯。雪瀾胡攪蠻纏,從小杯換到大杯,又從大杯換碗,小小的酒罈很快見了底。

    「喂,*棠,你這到這是什麼酒嗎?」她伏在桌上,把頭枕在胳膊上笑意盈盈地看著*棠。

    *棠跟她並排坐著,拄著腦袋點點頭。

    雪瀾呵呵笑了兩聲,「果然是你瞭解我。」她其實很能喝酒的,不知是這酒太醉人,還是因為懷孕,僅僅半壇就暈忽了。

    她繼而又問:「那你知道這酒埋了多長時間嗎?」

    這回*棠搖搖頭。

    雪瀾揮手比劃了一下,打了個酒嗝:「九年,很快就要到第十年了。我本來以為,最少要埋二十年……」

    「我九年前埋下這罈酒,然後一直在想,等我離開這裡的時候就把它挖出來,帶回去……」

    她舉著空空的酒罈子搖了搖,「我來這裡的時候什麼都沒有,我想等走的時候,最少要帶著這個,就當做個紀念……」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我把它喝了,穿腸而過,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剩下……」

    「我要走了,要是還不把它挖出來,沒有人知道那裡有一罈好酒……」

    燭光下她的臉忽明忽暗。

    「就這樣也好,就當作了一場夢吧……我們忘了它,再好的酒也不能記一輩子……」

    她嘮叨個沒完,*棠靜靜地聽著。

    他知道,在南瑤有一個風俗:當有小孩出生的時候會埋一罈好酒在地下,等到孩子長大成人拿出來請客,若是男孩,叫做狀元紅;若是女孩,叫做女兒紅;若是孩子半路夭折,就叫做花彫。

    這是一壇花彫酒。

    其實是她想紀念的

    瀾瀾還是很愛自己的孩子的,╮(╯▽╰)╭越到結尾處越卡,所以現在更文都在晚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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