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235章 文 / 楚秋
「這一包首飾是我最近出門時得的見面禮,嬤嬤們查不著的,你還像上回一樣,拿給你哥哥讓你哥捎金陵去。」謝芝悄聲吩咐著丫頭小鵲兒。
吳嬤嬤那老婆子鬼的很,她所有的衣服頭面都有專人保管,月錢也不給她,說什麼打賞下人由老嬤嬤們來,沒有姑娘家算錢的道理,需要什麼就說一聲,下人們自會置辦。還不是想把她控制死了,不讓她給謝萁捎錢。
丫頭小鵲兒則顯得十分恐慌,王府的規矩大如天,她是佃戶中才挑上來的,跟了嬤嬤們學了大半年的規矩才過來侍侯。這樣的事若是被抓住了,她肯定是死無葬身之地。
「你怕什麼,就是抓住了還有我呢,還能吃了你不成。」謝芝看小鵲兒不敢接東西,眉毛立時豎了起來,隨即把首飾包塞到小鵲兒手裡,道:「快些送過去,我哥哥等著用呢。」
小鵲兒不敢把首飾包交回謝芝手裡,只得收起。
「我給你一天假,你快去吧。」謝芝說著。
小鵲兒把首飾包藏到懷裡,出了屋門就覺得腿有些打顫,路都走不開。好不容易走出院門,剛想鬆口氣,耳邊就傳來吳嬤嬤的聲音:「站住。」
小鵲兒嚇得魂都飛了,立時癱在地上,身體不自覺得顫抖起來,顫聲道:「嬤嬤饒命。」
吳嬤嬤看看她心裡一聲歎息,道:「起來吧。」
小鵲兒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吳嬤嬤朝她點點頭,揮手道:「去吧。」
小鵲兒先是一怔,隨即卻是明白過來,吳嬤嬤是知道的,趕緊低頭走了。
吳嬤嬤不禁長歎口氣,這些年來她自覺得對謝芝是用盡了心力,結果她還是對不起謝潛,沒幫他把這個女兒教好。當年羅素雖然說過不給謝芝請封的話,她想著可能就是一句氣話,只要把謝芝教好了,總是謝潛的女兒,怎麼也能封個縣主。
事實證明羅素的眼光很長遠,確實不能給謝芝請封,這樣的縣主拿不出手。若是頂著縣主的名頭,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若是連累全家,那罪過就大了。
「姑娘又拿東西往金陵送了。」吳嬤嬤說著,這己經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以前謝芝經常所托非人,經常半路把東西扣下來,送到謝萁手裡有一半就算好的。後來她告戒了幾次,總算有所好轉。
謝芝聽到吳嬤嬤的聲音就覺得恨意滿胸,她恨死這個老太婆,當年若不是因為她報信,她娘也不會趕走,若是封了側妃,兄長也就能爵一等將軍留在京城,她至少也能成縣主,哪裡像現在這樣,謝萁成了閒散宗室發配金陵,這輩子回京無門。
「是呀,我是送了,爹爹是早把母兄忘了,我卻不能忘。」謝芝冷笑說著,謝萁寫信向她求救,她如何能不管,謝萁早在信上說宗室營是像豬圈一樣的地方,日子如何能過。
「三爺考勳考不上,怪的了誰。」吳嬤嬤說著,這可沒人使拌子故意讓謝萁考不上,是他自己沒本事考上,三等將軍都沒有了,當了閒散宗室可不是被當豬養嗎。
謝芝卻是轉過頭來,冷聲道:「前頭一個親王一個郡王,到我兄長這裡就是閒散宗室,還有太妃生的二姑娘,五歲時就封了郡主,我呢,我眼看著都要十五了,我的封爵在哪裡?」
「姑娘與三爺是庶出。」吳嬤嬤說著,謝蘭是嫡長子,這沒得爭,謝蕘能封郡王,是顧家給力,顧惜風己經官至二品了,再加上長平大長公主在皇室中還比較能說的上話,又給謝蕘尋了門好親事,謝蕘自己也爭氣這才能有的。
為了這個郡王之位,顧惜顏操碎了心,顧家也出了大力。一個庶子,還不跟嫡母親近的庶子,指望著顧家出力,人家憑什麼給你出力。說句難聽的,謝潛都不敢跟顧惜風說,這也是我兒子請舅兄出力。
「哼,庶出!!都是父親的兒女,憑什麼我們就低人一頭。」謝芝聽到這兩個字就恨得牙根疼,她自從六歲進了王爺,聽到最多就是這兩個字,她也恨透了這兩個字,就因為這兩個字她在哪裡都是低人一等。
她明明是謝潛的長女,結果太妃生的次女就生生壓了她一頭,後來封了郡主,身邊的嬤嬤奶媽都不把她放在眼裡。說什麼郡主身邊的婦差都是有品級嬤嬤,怠慢不得,想想真是可笑。
吳嬤嬤無言以對,要是站在男方的角度說,都是男人的兒女分嫡庶很不合理,但站在女方的角度說,正妻帶著娘家的人脈以及豐厚的嫁妝來了,要是隨便一個丫頭生的孩子都能跟她的孩子並肩,分她的東西,這也太不公平了。
這些年來大道理不知道跟謝芝說了多少遍,謝芝唯獨記住的是李姨娘是娘,謝萁是她兄長,其他姓謝的都是她的仇人。她一天天老去,看著謝芝這樣的不長進,每每晚上睡下時她都覺得很難受,在家時都這樣,謝芝嫁人之後這日子要怎麼過,她能過成嗎。
「姑娘眼看著也要說人家了,在娘家時還無妨,以後出了閣,總不能拿著夫家的錢給娘家兄長,這不是長遠之計。要是真為三爺好,就該勸著他讀書,內務府每年都有宗府考試,若是能通過了,得了一官半職,也就能調回京城,到時候總有出路。」吳嬤嬤說著。
前幾年皇帝己經下令擴大對散閒宗室的招生,除了宗人府全部用宗室外,還有幾個部門也給宗室留了崗位,還有宮裡的侍衛,也全部都是宗室。閒散宗室相對與親王郡王是差的多,但相對與一般平頭百姓還是好的多,有房子有養贍銀可拿,只要肯努力上進,也是有機會的。
「家裡金山銀山,父親打賞下人的錢都比我哥哥的錢多。我也知道,自從二姑娘出世,父親就把我們忘的乾淨,根本就不管我們死活。」謝芝說著眼淚也不禁流了下來,王府裡那麼多錢,家裡那麼多地,卻是一點都不給謝萁,每年只讓管事送一千銀子,一年一千銀子夠做什麼的,以王府的財力一年給一萬兩都不賺多。
「三爺還如此年輕,以前在王府裡只知道享受富貴,現在分到金陵去了,正該趁著現在上進讀書。靠人不如靠己,自己爭氣才是最要緊的。」吳嬤嬤說著,謝潛自己說的每年只給謝萁送一千兩日用,聽起來很不近人情,但細想起來還只能如此。
謝潛己經是退休,王府現在是謝蘭的,現在家裡是王妃管家。謝萁從十二歲住到十八歲,這些年沒少跟謝蘭,謝蕘吵鬧,哪裡是兄弟根本就是仇家。謝潛要是大手筆給謝萁錢,謝蘭心裡如何能服氣,就是現在謝潛精力身體都跟的上,他總有不行的那一天。
到時候謝蘭直接一個子不給謝萁,誰能說他,倒是謝萁接受了這麼多年奉養,什麼本事都沒有,然後突然間停了銀子,只讓他靠著三兩養贍銀生活,那時候才真是哭喊無門。還不如現在趁著年輕的時候磨練他一番,要是他苦其心志自己通過宗人府考試謀上官職了,將來也就不用靠人了。若是他一直沒有出息,一千兩銀子對與王府來說實在是毛毛雨,以後謝蘭當家,也不好意思停了,不至於讓謝萁哭救無門。
「上進,努力,聽著真真好笑的很。」謝芝冷笑說,道:「這王府上下誰努力了,大家都安享富貴,到我們兄妹這裡就要上進就要努力。」
「不管王爺還是郡王哪個不是早上讀書,下午騎馬射箭,何曾休息過一天。再看看下頭幾個小爺,從早上起來到晚上睡下,哪個不是在上進。外人說起來總覺得王府如何如何,其實哪有不辛苦的,降爵,奪位,兩代人也就沒了。」吳嬤嬤說著,她是老嬤嬤了,在京城這些年看的也多了,就京城這些王府不知道換了多少主人,王孫貴族們最後落到宗室營的也不少。
「是我娘命不好,連帶著我們兄妹也沒有時運。」謝芝冷聲說著。
吳嬤嬤徹底無話可說,道:「姑娘既然如此想,我也無話可說。」
從謝芝屋裡出來,吳嬤嬤只覺得心冷的很,回自己屋裡悶坐了一會,晚飯之後問了丫頭知道謝潛正在顧惜顏屋裡,趁著時候還早她也起身過去。
小太監通傳,吳嬤嬤進到屋裡,謝潛和顧惜顏正在碧紗廚裡說話,看到吳嬤嬤進來,都笑著讓坐,又讓丫頭端茶。
吳嬤嬤在旁邊坐下來,直接進入正題,她是來辭職的。她是謝潛的奶媽,謝潛孫子都七八歲了,她也真老了。接手照顧謝芝其實是想著好好教教她,總是謝潛的女兒,若是能把她教好,總算是對的起謝潛,結果也是事與願違。
「媽媽為王爺操勞辛苦了這麼多年,是該歇歇了。」顧惜顏說著,一般老嬤嬤到五十以後都可以退休了,吳嬤嬤操勞到現在早就是超齡服務。
吳嬤嬤歎了口氣,看向謝潛道:「我對不起王爺,我沒有把芝姐教好。細想起來,也是我的錯,當年是我向老太妃說了李姨娘的事,後來我又教她,我就是再十二分的心,她如何會聽我的。我只以為她還小不懂事,其實六歲的孩子什麼都懂了。」
若是換個人教也許謝芝的牴觸情緒沒那麼大,也許就不會像這樣,凡事都不懂,只以為是王府虧欠了他們,王府不管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的。
「媽媽千萬別這麼說,你對芝姐兒的好,我們都曉得。」謝潛說著,吳嬤嬤絕對稱的上盡心盡力,是謝芝自己體會不到,就是換了個人,謝芝也未必能體會的了。當初羅素把吳嬤嬤安排給謝芝,又讓裴霜帶謝萁,教養人都是選的最好的。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是個人造化。
吳嬤嬤聽得心酸,話卻是不敢不說,道:「論理我是下人,有些話我是不能說的,但我教了芝姐兒這些年,總是有些情份在。就算是犯了忌諱,我也不得不說,我眼看著芝姐兒也大了,我知道王爺和太妃也在幫她看人家,我就是大膽說一句,不要給芝姐挑高門,她撐不下來。挑個門戶簡單,小門小戶的只怕她還能過的成。」
謝芝自己倒是有高嫁的想頭,只想著自己親爹是王爺,就沒有想過她高門大婦她能不能做的下來。管家理事,接人待物。在她眼裡顧惜顏就因為是公主的女兒所以才能過的好,謝潛外出打仗時,一個王府全壓到她頭上,還要擔心前線戰事不好被問罪,那日子想想都覺得累。更不用說後來為了謝蘭和謝蕘的婚事更是操碎了心。
命好會投胎最多能保佑二十年的好時運,接下來如何還是要看自己。嫁入高門過的不好的比比皆是,像謝芝這樣,真把她嫁入高門,只怕真坑了她。宗女不可能和離,被休更不行,犯下婆家容不下的錯,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謝潛聽得無言,看一眼顧惜顏,顧惜顏也跟著歎了口氣,其實她也是這個意思,只是這個話她不好直接說,好像攔著謝芝嫁高門一樣。現在吳嬤嬤先說了,她這才道:「媽媽是為了芝姐兒好,以後她懂事就明白了。」
吳嬤嬤苦笑,謝芝在王府千尊玉貴的生活著,仍然有許多不滿,到以後嫁出去了,遠遠不如王府了,或許她才會有些幾分明白。只是那時候明白了,也可能就太晚了。就像謝萁,現在到了宗人營開始知道王府的日子是如何的好,也開始想著跟謝蘭,謝蕘打好關係,只是此時明白,未免太晚了些。
兩年後謝芝出嫁,謝潛自己挑的,進京趕考的舉子,金陵地方上的望族。出嫁前謝芝大哭大鬧,竟然把她嫁給個舉子,她的爹是王爺。謝潛親自過去安撫她,高門大婦謝芝根本就做不來,挑個肯定上進的年輕人,多給謝芝點嫁妝,經過生活的磨歷她終會明白。
「不管你現在能不能明白,我能為你做的都做了。」謝潛歎息說著,人是他親自挑的,家境也是派了長史去看過的,離李姨娘和謝萁也算近,好歹不至於讓他們骨肉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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