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68最新章 文 / 楚秋
京城人所共知,鄭親王府尚武,第一任鄭親王就是領兵統帥,哥哥當皇帝,弟弟打天下。後來的鄭親王雖然血緣上與皇帝有些遠,但領兵尚武這一點並沒有改變,傳到謝衡這一代,可謂是青出於藍,當然也沒太超過,再超下去就只能謀朝篡位了。
作為尚武的鄭王府,有間武廳是理所當然的事,去過王府的人都知道。就在謝衡書房旁邊就有一節單獨的院落,閒雜人等都不得靠近,那是京城第一劍術大師裴霜教衛策和世子謝潛習武的地方。而更多的人不知道,在鄭王妃的主院旁這也有一節院落,也是閒雜人等不得靠近,鄭王妃習武,並且教人習武的地方。
當年鄭王妃能一戰成名,打敗匈奴公主,並不是因為她突然間被什麼附體,而是她從小練武的關係。定遠侯府羅家,那是跟著太祖爺打天下,從一介草莽變成了侯門貴族,除了這潑天的富貴外,羅家還傳下一套槍法。
鄭王妃自小練的就是這套槍法,按照祖傳規矩來說,是不該傳給女兒的。定侯遠嫡出只有一兒一女,定遠侯世子羅大爺不是習武的料,還有一個庶子更是不成材。但鄭王妃不同,按照江湖說法,她根骨清奇,天生習武的材料,更神奇的是她天生怪力。
已經去世的老侯爺在思慮再三之餘,就傳了鄭王妃槍法。但習武那天她就立下重誓,羅家的槍法絕不傳外姓,她只能教給自己的娘家侄子。
鄭王妃與匈奴公主那一戰,其中有一個版本說的是她用石頭把人家公主砸到土裡頭去。其實真實情況是,她頭一局就贏了匈奴公主,但對方不服還要再戰。鄭王妃沒有馬上接戰,只是把院中一個千金銅鼎舉起來,扔到天上,然後雙手接住,這一番表演完畢後,再問人家公主要不要戰,想繼續,那就接著來,打死打殘都不賠。
大珠的皇親貴族自是不必說,匈奴那一般人也全部嚇傻了。這種事情要是一個高大猛男做出來也就算了,偏偏鄭王妃那樣一個瘦弱的美貌姑娘。匈奴公主哪裡還敢提再戰,這樣怪力……真能一拳打死幾個。
羅家新一代爺們人丁旺盛,羅大奶奶一口氣生了五個,鄭王妃當然不能全部傳授。羅慕遠是嫡長孫,下一代世子,他是肯定要教。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羅慕白,他是羅家五兄弟中根骨最好的,也是最有可能學出來的。
至於其他更小的,那就不需要鄭王妃操心,她只要把這套法傳承下去就好。她王妃之尊去定遠侯府太麻煩,每隔幾天羅慕遠和羅慕白會過來學習,小孩子過來串門是平常事。
「拜見姑姑。」羅慕遠和羅慕白廂房裡換好衣服,進入武廳裡,鄭王妃已經換好衣服,卻是上頭團圃上打坐。聽到他們兄弟說話並沒有睜開眼,只是道:「慕遠,你的氣息亂了,出什麼事了嗎?」
羅慕遠低頭不語,羅慕白素來都是多話,此時笑著搶話道:「大哥怕是害羞了,昨天何家打發人來問婚期。」羅慕遠今年十五歲,年齡不算大,但何大姑娘已經十六歲,何家的意思是,今年就把喜事辦了。
「何家?」鄭王妃睜開眼,一雙孤傲淡然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什麼,她從來都不贊同這門婚事,但這是定遠侯的決定,她瞭解她的父親,所以她沒有浪費口舌。婚事已經訂下來,她更不會多嘴,只是道:「既然來了我這裡,就把雜念拋出去。」
「侄兒明白,請姑姑放心。」羅慕遠低頭說著。
鄭王妃這才站起身來,道:「拿起你們的槍。」
兩個時辰的教學,這是訂好的時間,結束之時就是鄭王妃頭上有一些汗,羅慕遠和羅慕白兩兄弟更是不必說。鄭王妃自己是天才,對弟子的要求也是天才級別的,羅慕白就算是少見的逸才,也覺得姑娘太嚴肅了些,對於羅慕過,他是從來不會抱怨的,但累卻是一點不少。
鄭王妃把槍放下,逕自回房洗澡休息,至於羅家兄弟,他們梳洗之後自會回家。來過無數次了,下人們也知道要怎麼做。
結果鄭王妃沐浴更衣完畢,剛在正房貴妃椅歪著休息,羅慕遠就來了。鄭王妃看看他,直接問:「有什麼事?跟何家有關係?」
羅慕遠點點頭,道:「我記得當初我與何大姑娘定親時,姑姑是反對的。」
「你不想娶何大姑娘?」鄭王妃反問。
「婚姻是結兩姓之好,祖父為我尋這門親事定有他的道理。」羅慕遠說著,看向鄭王妃又道:「我想知道姑姑反對的理由是什麼。」何大姑娘的人品行事都沒有問題,而且聯姻最看重的是家世,能不能給家中帶來實際的助益。
鄭王妃從貴妃椅上坐起身來,打量羅慕遠的眼光有幾分審視,沒有回答羅慕遠的問題,卻是問他:「那我先問你,作為侯府將來的世子,你對於侯府的未來有什麼打算?是延續還是發展?」
羅慕遠被問的愣了一下,鄭王妃卻是繼續道:「我曉得你與鎮遠侯府世子顧惜風交好,那我再問你,你覺得顧老爺和顧惜風這兩父子,哪個做的更好一些?」
羅慕遠又是一怔,前一個問題也許還需要深思,但後面一個問題幾乎不需要任何考慮。用這個問題去問京城中人,哪怕一個路人甲都會跟你說,顧老爺多麼無能,顧惜風多麼的少年英才。
「很奇怪我會這麼問是不是,因為在我眼裡,顧惜風連他父親的一個手指頭都不如。」鄭王妃淡然說著,又道:「世人都說顧老爺無能,害怕公主老婆,但鎮遠侯府在他手裡得到了最好的延續,即使他沒有去朝廷上爭得一片天下,他卻為顧家迎來了公主這坐大靠山。你也可以讓顧惜風去算一下,當年顧老爺接手顧家時顧家多少田莊地畝,時至今日顧家帳上又有多少。」
顧家當年的往事,羅慕遠太小估計不知道,在顧大爺之前,顧家已經敗落,連著兩代侯爺都平庸無能。雖然有爵位,也有永業田,但朝廷給的錢只夠生活並不夠奢侈浪費。這也是很多高門大戶裡的通病,吃穿用度全部用舊例來,偏偏掙的又沒祖宗多,結果就開始吃老底,支著架子做空頭,一代不如一代。
顧老爺接手的就是這樣一個顧家,然後他娶了嫡公主。雖然世人都說駙馬難做,當駙馬好像吃了多大虧似的,但事實上仍然有許多仕家子弟希望能娶公主,只是公主對於駙馬也是有要求的,也不是隨便一個路人甲就能當的。看看現在宮裡看太后皇后看中的公主人選,文武全才的衛策,也能知道當年的顧老爺至少是個少年英才才有可能娶到嫡公主。
「顧惜風是很有才能,嘴巴有時候是刻薄了些,卻是個交際的好手,不管是與你們,還是朝中權貴都有來往。」鄭王妃說著,卻是頓了一下,有幾分意味深長的道:「但是,我始終於覺得,他與太子的關係太密切了些。」
鄭王妃最後一句話讓羅慕遠驟然一驚,知道鄭王妃身邊人都是絕對可靠的,也就沒任何迂迴,直接道:「姑姑的意思,難道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鄭王妃打斷羅慕遠的話,只是道:「還是我開頭的那個問題,對於侯府你是要發展還是要延續?」
顧老爺作為太子的姑夫,他難道不知道要跟太子打好關係?但他沒這麼做,作為駙馬遠離朝政是應該的,但有幾個好友也是理所當然的。但顧老爺什麼都沒做,他只是當個居家小男人,把家務事理清,把公主侍候好。
羅慕遠心中卻是漸漸明白,開始理解鄭王妃的說法。要是羅家只是書香門第,就像年家或者曾家那樣,必須得有子孫出仕才能有所發展,那肯定要選發展。但羅家已經是世襲罔替的侯府了,可以說除了皇室之外,這是最好的。
只要不造反不奪爵,羅家的子子孫孫都有爵位可享受,這比書香門第強多。那種是必鬚子孫考出來才有將來,羅家子孫則不需要這份辛苦。作為侯府的當家人,也就不用像朝中寒門庶子那樣,拿拼去前程,萬一拼不好,那就是不自己倒霉,而是把宗族基業全部丟了。
定遠侯府會跟何家聯姻,說白一點就是求發展,何家是死忠太子黨,與其聯姻看中就是何家將來的聲勢。想了想,羅慕遠道:「皇上正值壯年,太子地位穩固。」
「穩固?」鄭王妃輕笑起來,道:「當今皇上只是嫡次子,他之前的嫡兄是前太子。」當今皇上就是弟弟pk掉同胞兄弟登基為帝。
羅慕遠默然,這個他當然知道,他還知道當年祖父也是堅信太子會登基,所以讓父親與母親定親,母親的外祖父程老太爺是太子黨死忠,但也不知道是怎麼樣的運氣。程老太爺是太子黨,衛二老爺卻是三皇子黨,兩下相抵,羅家並沒有受惠,但也沒有受連累。
「至於皇上正值壯年……你若是有心,可以把皇室子弟的平均年齡算一下。或者單從皇帝算,從開國太祖皇帝一直到前朝惠帝,拉出來名單來,一目瞭然。」鄭王妃說著,她和謝衡算過無數次,也不她迷信或者怎麼樣,而是她真覺得活到多大有時候跟遺傳有關係。
有些家族專出短命的,有些家族專出長壽的,大珠的皇族則屬於正常型,都是五十幾歲,活到六十的都不多。當今皇帝已經五十三歲,目前看著身體倍棒,吃嘛嘛香,好像能活到一百歲都沒問題,但若是哪天突然間傳出來皇帝駕繃得消息,她和謝衡一點都不奇怪。
羅慕遠心中默默一算,頓時明白鄭王妃的意思,道:「姑姑反對與何家聯姻,是擔心……何家的下場也許會是另外一個程家?」
當年程家的往事,京城許多人只怕都不記得。羅慕遠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是他母親的外公家,程老太爺狀元出身,可謂是權傾朝野,最後被迫告老,五子全部放出京城,程氏一族滿門覆滅。若不是如此,衛二老爺也沒膽子寵妾殺妻。
「若是何家真成了另外一個程家,只怕下場還不如程家。」鄭王妃說著,客觀說當今皇上稱得上是仁厚之君,對於下屬十分寬容,登基之後的大清洗也沒有做的十分絕決。再加上他與前太子是一母同胞,相對來說太子更換時還算太平,沒有牽扯太多。不然憑程老太爺的背景,怎麼可能全身而退,必然是滿門抄斬。
羅慕遠把現今的皇子在心中默想一遍,贊同鄭王妃的話,這回若是換太子,只怕會是腥風血雨,血洗京城了。
「你祖父脾氣執拗,我是爭他不過,再者這是你的婚事,也沒有我插嘴餘地。但你今天問到我,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鄭王妃說著。
她父親定遠侯一直都很有雄心大志的,從這些年定遠侯府的發展看,也確實讓侯府更強大了。但她本身並不贊同定遠侯的觀點,富貴險中求,這話並不太適合羅家。她一直覺得不管是王府也好,還是侯府也好,除非打算謀朝篡位,不然沒必要在政治上如此豪堵,尤其是現在政局未明時。
賭贏了是能讓侯府更上一層樓,但上升的空間並不是很大,但若是輸了,也許就會丟官奪爵,這就有些不值當。在她看來延續比發展更,不與何家聯姻,也許有些偏向太子,但最起碼立場上看著是中立的。太子照常繼位最好,若是其他皇子登基,侯府就是不如以前,但也不會到奪爵的地步。
「姑姑教導,侄兒謹記在心。」羅慕遠低頭說著,他也一直在猶豫這門親事,心中一直覺得不太妥當。現在聽得鄭王妃也如此說,他就確定他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與何家聯姻是要甚重考慮。
鄭王妃微笑道:「你是我侄子,我教你再多都是應該的。你好,我才能更好。」這就是古代女子的宿命,不管自己多能幹,這一輩子榮辱都離不了婆家,娘家的男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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