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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七章 折分天地 化夢遊仙(上) 文 / 減肥專家

    眼看著湖底一邊倒的態勢,會商法陣中,除了吸氣吐氣聲,還清晰傳出了與湖底事態全然不搭的拍案聲:

    「早知淵虛天君性情衝動……如今湖上分明又生事了!」

    你跳出來,難道就不是「生事」?

    寒竹神君心中冷譏,嘴上卻是閉緊,只將意念暫時脫離了法陣,扭頭往荀願所在處看了過去。

    不管怎麼說,那人所言,出之有據。當湖底形勢激變之時,湖上確實也出了亂子。

    至於嚴重與否,見仁見智。

    對寒竹神君的關注,一直駐守在此的荀願全無所覺,他直勾勾看湖上傳遞過來的影像,喃喃自語:

    「這可真不得了!」

    寒竹神君順他的視線看去,只見那邊留影法陣上,正顯出余慈身影。依舊是端坐在虎輦玉輿隱輪之車上,可周圍淅淅瀝瀝的雨絲是怎麼回事兒?那一層層雲蒸霞蔚的精純元氣又從哪兒來?

    寒竹神君上前兩步,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些。這一下,他就發現了關鍵所在:

    甘露碗!

    余慈頭頂三尺處,正虛懸一件通體玉白,瑩潔生光的廣口碗,周邊精純元氣便如游龍,投往其中。

    高不過三分的碗口上,煙氣成泡,咕嚕作響,噴濺出已然液化的靈氣,與周邊空氣結合,就化為綿綿雨絲,這片「雨區」已經擴展到了七八十里方圓。

    裡面也有修士在,一旦沾了雨絲,都是喜不自勝,什麼雨絲雨點兒,分明就是大大滋補的靈泉玉液啊!

    有些修為稍差的,吸得過量,直接就醉了過去,在湖面上載浮載沉,便是撐爆都有可能。

    不過總還是聰明人的,離得近的如華夫人,便不知從哪裡取出一柄油紙傘,撐開擋下了這綿綿靈雨,迎風送雨,致悠然。

    剛剛還說五器四神,現在這「甘露普降」神通,讓寒竹神君說不出話來。

    不過,無論是他,還是荀願,都看出來,余慈目前,當真是在大量消耗元氣。

    「雨區」之外,天地元氣受到異力的作用,形成了偌大的陰雲漩渦,遮天蔽日,如今在「雨區」之外修煉的,定然是效率急降,蓋因大部分天地元氣,都被余慈截流之故。

    周圍還算小打小鬧,在洗玉湖正上方,百里高空,才真叫一個大場面。

    元氣匯聚,摩擦撞擊,生就電光雷霆,碧落天域、甚至於九天外域的靈氣、玄真,都給吸納過來,層層淬煉、轉化,化為甘露碗的玉液,再由余慈吸收。

    這才是余慈真正抽取的主力,周圍那些所謂「甘露雨水」,只算是他滋潤周邊虛空,給「符紙」加工之用。

    一息之間,吞吐的天地元氣,就是同階長生真人十日所需。

    抽取間的強橫霸道,已經刺激了三元秘陣之外的天地法則意志,使得萬里方圓,陰雲下壓,紫光隱透,不知要做何反應。

    寒竹神君不太並注外界如何,反正只要三元秘陣在,天地大劫就轟不下來。

    他更願意琢磨余慈現在的狀態。

    在真界之中,三元秘陣封鎖之下,依舊能夠吸納「玄真」的本事,倒也有幾門心法可以做到,只不過是純度有所差異罷了。

    但不管是什麼神通,隔著碧落天域,強行汲取玄真,滋補自身,都是很沒有效率的一件事。

    余慈如今展現出來的效果,不說是「逆天之舉」,也是罕見至極。

    裡面的原因更是複雜:

    一來是這門「甘露碗」的符法神通著實精妙;二來是余慈身具「自辟天地」的無上神通,根基厚實,非是一人一身之力;三來就是三元秘陣本身,也確是有類似的功效,只不過眼下反倒被余慈利用,更增威勢。

    寒竹神君也不得不承認,某人的「擔心」還是有道理的。

    把上清一脈放在洗玉湖,簡直就是老鼠放在米缸裡,由不得他不「用」啊。

    饒是如此,余慈臉色也較之前蒼白許多,也始終面無表情,只有一對眸子,便是瞑成細線,依舊有金燦燦流光如電,透出虛空,令人難以直視。

    如此狀態,也是寒竹神君最想不明白的問題:

    淵虛天君究竟在搞什麼?

    這裡的龐大消耗,和千里湖水深處、金城湯池一般的秘府頃刻破滅,究竟有著怎樣的勾連?

    稍加計算所消耗的元氣量,寒竹神君便覺得頭皮發麻,就算不管運化的高明與否,這已經是地仙大能全力一擊的級數。

    而余慈還在持續運轉,彷彿永遠沒有盡頭,這其間舉重若輕,於極限中輾轉騰挪的精妙手段,分明已經涉及到天地結構變化的根本層面。

    某種意義上,天地元氣、虛空神通變化之理,盡在其中了。

    會商法陣中某些人的叫囂,在這樣的神通之下,變得毫無意義。

    至少寒竹神君有一份自知之明,在這種情形下,他做不了任何事。或者說,他不能去做任何事,難道要他突然出手打斷嗎?

    如果是他最初

    接手的那段時間,還有幾分可能,但如今……

    這種給人背黑鍋的蠢事,傻子才幹。

    但這世上,總有一些人以為別人都是傻子,這段時間裡,寒竹神君這邊只是通訊請求便收到了七八條,甚至有以周邊宗派掌門的身份,強烈要求他維護三元秘陣的穩定,「立誅此獠」的。

    寒竹神君只當他們是在放屁,根本不予理會。

    如此要求,讓個有份量的來說吧,他倒很想知道,在余慈展現出如此不可思議神通的此刻,有沒有人敢在這時候徹底把屁股坐實的!

    其實,寒竹神君更想對余慈講:

    你下手最好是利落些,不如此,不足以鎮懾四方,更不能安某些人惶惑猶疑之心。

    ……啊呸,怎麼就想著給那傢伙出謀劃策來了?

    寒竹神君隱約明白,這是他目睹了余慈展現的種種不可思議神通之後,自發而生的讚佩之情。

    雖說這傢伙就是個麻煩沾身的,說不定會生成什麼不測之變,他最初也覺得,將其尋個事由打殺了最好;但湖上湖下一連串的變故下來,他不得不承認,那份恢宏大氣的堂堂之勢,遠比某些躲在後面,苟且算計的鼠輩強上太多。

    當然,最重要的是,想要「打殺」這位,不說他寒竹神君、百疊門如何如何,就是洗玉盟各宗,都能承受得起那份代價嗎?

    心中如此想法,他看余慈的眼神又是不同。

    說也奇怪,湖上本身瞑目不語的余慈,似乎也是生出感應,眼角鋒芒向這邊掃了一下,使得他和荀願二人的呼吸,莫名為之一窒。

    寒竹神君吸了口氣,對這位淵虛天君,是越發地看不明白了。

    別人不明白,余慈心裡卻是纖毫畢現。

    「總算是到了火候,不枉我做出這些來。」

    余慈知道,洗玉湖上複雜世情人心的變化,遠不是他這個北地三湖的新銳所能擺佈了的。

    但他還必須努力去做。

    趙相山一身,關係洗玉湖許許多多見不得人的私隱之事,涉及的不是哪個人,而是大大小小的宗門勢力。越是到緊要關頭,越是勾動人心,如果趙相山捨了面皮,再做些暗示、明示,想要插手的,絕不是一個兩個。

    他不能放鬆對各方人心的探測。

    雖說限於消耗,情緒大網已經退居次要位置,他也不再刻意支撐,任其隨著修士的情緒平復而漸漸消隱。可是,在某個層次範圍之內,他依然是敏銳的。

    那些念著他名號的人們,其中的讚佩、其中的困惑、其中的惱怒、其中的恐懼,都形成了某種特殊的訊號,反饋到他心底,作為他判斷的依據。

    此類神主特有的神通,就余慈而言,因為沒有「織網」,所以必須是在他感應所及的範圍才可能實現。

    要麼,就是神意感應的擴張;要麼,就是情緒大網的臨時作用。

    而如今,三元秘陣限制住了神意感應範圍,情緒大網也已漸漸回收,維持住這份神通的,是余慈正進行嘗試的新東西。

    想來若趙相山反思交手以來的成敗,必然會將遭遇「鎖魂」視為最要命的敗筆。

    相應的,余慈也將其視為最關鍵的勝機。

    正因為趙相山「枉顧」他的神主之能,招來了「鎖魂」,使余慈得以相隔千里,從容佈置。

    千里湖水,對他來說,不再是天塹,而是一個巨大的緩衝區。

    真的面對面衝殺,余慈萬萬沒有機會做出「嘗試」的,更不能有時間在湖面上,使出甘露碗的神通,以填補因飛速增長的消耗而帶來的巨大元氣空缺。

    余慈可以將自己的手段,通過「鎖魂」的渠道,源源不斷地佈置在趙相山周圍,而龜縮在秘府中的趙相山,首先被斷絕了內外聯繫,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

    這就形成了一個攻者恆攻,守者恆守的不對稱局面,也就一舉奠定了余慈全面壓制對手的勝勢。

    正是在這種絕對優勢之下,余慈得以細緻考慮,優中選優,確定了針對趙相山的最佳方案。

    那就是「繞過壁壘,境界碾壓」。

    正面衝擊如金城湯池般的水府秘府,大概是趙相山最想看到的事,他又豈能讓那廝如願?

    而要繞過壁壘,勢必不能用尋常之法,不能用常規的目光看問題。

    余慈就想到了與羅剎鬼王那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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