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西戎 文 / 星寒逸軒
羌山沒有在大周境內多逗留，等到永定城中的物資都被劫掠一空，運回西戎之後。羌山就帶著十萬西戎騎兵，又回到了西戎。
西戎大軍剛走，大周的大軍才姍姍來遲，看著破敗的永定城和破山寺上滿山的屍體，領兵大將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命令大軍原地駐紮，具體行動還要等朝廷指揮。
就這樣，西戎在沒有任何麻煩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回到了西戎都城邏些城。看著滿載而歸的西戎大軍，西戎都城邏些城的百姓蜂擁而出，夾道歡迎，羌山坐在一匹高頭白馬上，志得意滿。此次大戰，不但打出了西戎的威勢，也讓他羌山在西戎的地位更加穩固了。
隨著羌山一起回到西戎的，還有大周的永寧公主、破山寺僧眾和韓德夫婦。此刻，他們都被關在十四個木製的囚籠中。
看著四周滿面猙獰，不斷咒罵的西戎人，囚籠中的的幾人都是目不斜視，全當沒有看見。只有如是靠在師父淨台老和尚的懷裡，眼中的神色充滿了困惑：「師父，他們為什麼會這樣？」
經逢大變，如是也變了，陽光可愛從他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生人勿近的冷漠和排斥。
「如是，人性就是如此，爭權爭利永不休止。」老和尚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說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如是點點頭，若無其事地說道：「人人都如此，那就全部殺光吧，這樣世間就清寧了。」
老和尚聞言面色大駭，他無法想像，為什麼如是會有這樣的想法？這還是以前那個一片赤誠之心的如是嗎？看著面色淡漠的如是，老和尚有些懷疑，又有些痛心。
若不是這場戰爭，如是恐怕會無憂無慮的長大，做一個和尚，直到老去。可是，這一場戰爭改變了很多人，改變了很多事。想到這裡，老和尚不禁將目光落向前面的囚車，永寧公主正盤腿坐在囚籠中，不為外物所動。
遊行一番後，一行人就被關進了大牢，幽暗的大牢中充滿了腐朽的氣味，讓人聞之作嘔。所幸的是，羌山將一群人關在了一起，並沒有單獨分開，相互之間還能有個照料。一群人關在相連的幾個牢房裡，韓德和韓夫人都被安排在一件相對舒適的牢房裡。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如是一群人整日裡被關在大牢裡。永寧在被關進來的第二天就被帶出去了，至今都沒有回來，也不知是死是活。
如是這段時間唯一能做的時候就是跟著師父唸經，沒了寺廟，他們一群僧人也沒有什麼事可做了，整日裡除了唸經就是唸經了。短短半月有餘，如是長久以來的佛性被完全開啟，什麼經書只要讀上一遍，如是一點就透，通曉明悟。
這一日，如是隨著師父修持心經，兩個獄卒過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身穿藍錦魚紋服的大周人，看這衣服就知道這是大周的官。只是不知在這西戎都城大牢裡，怎麼會出現大周的官？
這官一來到牢房前，一手掩鼻，高聲喝道：「哪個是韓德？」
坐在角落裡照料著夫人的韓德聞言，有些詫異地轉過頭疑惑地回道：「我就是，你是？」韓夫人自從進了西戎之後就有些水土不服，進大牢後就病了，纏綿病榻。至今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到了彌留之際。
「韓德，跟下官走一趟吧！」
韓德不明就裡，不過見對方是個大周官員，還以為是來救自己出去的，頓時喜不自禁，低聲在夫人耳邊說了幾句，隨後便跟著那人出來牢房。「夫人，我們很快就能回去了，很快就能看到嫣兒了！」
當韓德離去不久，韓夫人面色紅潤的從角落你韓德佈置的草床上站了起來。看著如是招呼道：「如是，你過來。」
如是快步走到相鄰的木柵欄前，看著面色紅潤的韓夫人，有些欣喜地說道：「韓夫人身子日漸好轉，好兆頭好兆頭。」對韓夫人，如是打心眼裡敬愛，見她身子好轉起來自然欣喜不已。
韓夫人卻是自家事自家知，淡淡一笑，仔細地看著如是說道：「如是，伯母待你如何？」
如是先是一愣，隨即快速回道：「伯母待如是如子，如是感激不盡！」
「如是，伯母想把如嫣交給你。我也不妄求什麼，只希望如是你能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受欺凌便好。」
如是想也沒想直接點頭應是：「如嫣是我姐姐，如是定然會好好照顧她的。」
韓夫人微微一笑，臉色越發紅潤了：「如此就好，那我也就放心了。」
看著韓夫人緩步走回到草床上躺下，如是愣了一會，轉身回到了師父身邊。
淨台老和尚早就注意到韓夫人的臉色了，他知道韓夫人命不久矣，面色紅潤，只是迴光返照之相罷了。
果不其然，當晚韓夫人就香消玉殞，魂歸極樂。
晚上獄卒來送飯時，喚了好幾聲遲遲不見醒來，走上前一看，竟是死了！
不久後，一個肩上掛著一個藥箱的老頭進了牢房，看了韓夫人幾眼，搖搖頭轉身就走了。隨後，在兩個獄卒滿嘴污言穢語中，韓夫人的屍首被裹進一個涼席中，搬了出去，也不知是埋了還是燒了。
看著旁邊空蕩蕩的牢房，如是一時間有些晃神。對他最親最愛的韓夫人也死了，如是不禁問自己，若是沒有戰爭，如意師兄不會死，韓夫人不會死，還有那麼多的兵士也不會死。想著想著，如是都著了魔，看著淨台老和尚，突然開口問道：「師父，人為什麼要死？不死不好嗎？」
「如是，人之一世，猶如草木，秋枯春榮，自然之道不可違逆。」
「天地自然如此，那我就要違逆這天地，我要長生不死！」如是一剎那間好似仙人附體一般，站起身子，抬手指天長聲說道。
淨台老和尚臉上露出一抹淡笑，將如是安撫下來，開口緩緩說道：「長生有道，不死無路。有佛法精深歲運悠長的佛門弟子，沒有不死不滅的佛，佛只存在於心中，惟有信念才能不死不滅。」
「那我便成佛，不死不滅！」如是一聽佛可不死不滅，張口喝道，稚氣中帶著一絲霸氣。
「如是，佛就是佛，它既存在又不存在，你是佛又不是佛，沒有成不成佛的問題。」淨台老和尚的話充滿了深奧的佛理，常人根本無法理解，如是亦是不解，不過他很直接，也很堅定地再一次說道，「不管佛與不佛，我就是尊佛，不死不滅！」
如是話音剛落，漫天佛光突然出現在小小的囚牢中，一朵金蓮從地底湧出，正巧出現在如是腳下。如是盤腿坐在金蓮之上，無盡佛光自天外而來，一點點匯聚在如是小小的身體上，最終化作一件錦襴袈裟附在如是身上，一道璀璨的佛輪出現在如是腦後，佛輪正中盤坐著一尊佛陀，看樣貌卻是如是無疑。
小小的牢房中佛光遍地，牢房之外亦是驚天動地。一座大佛突然出現在邏些城上，在漆黑的夜晚顯得特別顯眼，通天的佛光幾乎籠罩了整座邏些城，將邏些城照的亮若白晝。所有人都走出了家門，看到了頭頂上的那尊大佛。
西戎有自己的宗教，苯教。在西戎，苯教勢力極大，不管是朝堂還是民間。就是羌山身為西戎王，對苯教也是忌憚不已。不過除了苯教，西戎之中還有一些信仰佛教的。
看到邏些城中突顯大佛，僅有的這些佛教信徒一個個跪伏在地上，大聲念誦著世尊之名，「南無阿彌陀佛！」
驚天的佛光，浩大的佛影立刻驚動了皇城裡的羌山，羌山一聽侍衛來報，有大佛現世，朝外一看果然一尊大佛出現在天際，面露和善的笑容，雙手合十寶相尊嚴。
可是看著看著，羌山突然發現，這佛看著特別的熟悉。看了好一會兒，羌山終於醒悟過來，這不正是那如是小和尚嘛！
驀然間，羌山心中一動，朝身邊的侍衛低聲說了幾句，隨後大笑著在宮殿裡來回走動，興奮不已。
不一會兒，祿東贊一臉慌張地走進了皇宮。一見祿東贊來了，羌山立刻迎上去，低聲說道：「大相，可曾見到那大佛？」
祿東贊轉頭看了看殿外，透過開著的窗戶還可以隱約看到那尊大佛的身影。
羌山順著祿東讚的眼神看過去，也看到了那尊大佛，乾笑一聲繼續問道：「有沒有發現什麼？」
祿東贊一臉迷惑地看著羌山，有些迷糊。
「有沒有覺得，那尊佛像誰？」羌山見祿東贊一臉迷糊，忍不住開口提示道。
祿東贊不是佛教徒，他是實實在在的苯教徒，不過相比於信仰，他更在乎權勢。至於佛長什麼樣，他從來沒有在意。
「還記得從破山寺帶回來的那些和尚嗎？」羌山耐不住心頭激動，來回轉著，「那個小和尚，長得很可愛的小和尚，那尊佛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祿東贊也不管羌山是不是真話，他只知道，羌山是要對苯教出手了。
「大王是想？」
「是時候動動他們了！」羌山說這話的時候幾乎是咬牙切齒，對苯教，他是恨之入骨。頓了頓，羌山面色緩和下來，開口繼續說道，「我已讓人去把破山寺那些和尚帶過來了，我們要好好合計合計了。」
這一夜，那尊懸在邏些城的大佛遲遲都沒有散去，甚至中途還動了起來。原本是懸在城東位置，後來直接駕臨皇城，一時間驚動了更多人，苯教都有些坐不住了。
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都無法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