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50章 致 文 / 灼沐

    ——要、放棄嗎？

    從內心深處最幽暗的地方發出這樣的疑問。他坐在床邊,鶯色的乾淨床單映著的確實愈發黑暗的影子。他如木偶般靜坐著,面無表情，好似那張臉的神經已經全部壞死。

    ——要放棄了麼？這個問題一而再地從心底發出。但這次聽來，卻帶上了一種意味不明的嘲弄。

    放棄了嗎？放棄了嗎放棄了嗎？一遍一遍一遍再一遍的。反反覆覆、翻來覆去地讓人生厭。

    呵~也是。放棄,這是最為簡單的解決方法。

    誰都不需要再苦惱，父親也好母親也罷，甚至是…遠葉,統統都不需要擔心也不用再苦惱。

    放棄之後,一切都會回歸正常的生活，就和所說的以前一樣,他將繼續按部就班的生活，與所有的成年人一樣。

    那種一眼就能夠把自己的生命看到盡頭的生活。

    接下來，他將會以優異的成績從東京大學畢業，接過父親的家族事業，以醫生為職業，在事業逐步穩定上升的時候，找到一個女人談戀愛，然後到了適合的年齡就結婚，生下孩子，男孩或是女孩，也許會是雙胞胎……

    想到這裡，腦子就像是一部突然故障了的機器，一下子就卡殼了。

    沒事，呵，沒關係，重新再來暢想一遍，先是畢業，再是工作，穩定後戀愛、結婚、生子……

    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了！！根本就不行啊！！完全不行！！！他捂著頭，頭痛欲裂。沒辦法繼續下去，哪怕只是想像都覺得痛苦不堪。

    既然如此！那麼他為什麼一定要讓自己這麼痛苦！做不到！他壓根就做不到！沒辦法放棄！就像三年前那樣，明知道是錯的，這種想法是不對的，是要被鄙視的。明知道前面等著他的也許是地獄。不！那就是地獄！失去遠葉……僅是想一下，心口就痛得讓他無法站立。

    不能就此放任下去！

    他低頭看著手機，彷彿就這麼看著，就能夠透視到裡面那句遠葉發送過來的『抱歉』。

    呵呵。抱歉？抱歉。抱歉嗎？他不接受！絕不接受！！一句抱歉就想把所有的東西都統統抹掉嗎？不喜歡就可以把那些都丟棄掉嗎？

    怎麼能這麼不負責吶~既然已經決定好了，哪怕是忘記了，也必須要信守承諾不是嗎？他親愛的妹妹~他親密無間的妹妹~身體裡流著相同血脈的他們……這不是阻礙，是讓他們更加密切的存在不是嗎？

    似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他那始終緊抿的唇，一點點地揚起弧度。近日來的陰霾氣息隨著他的步伐漸漸消散，眼瞳裡的迷霧也像被風給吹開了般，露出了往日的那種自信神采，只是彷彿又有一種特別的意味若隱若現，最後被深深地隱於其中，微不可察。

    戴上眼鏡，忍足面帶微笑地走出房門，就看到了拿著行李箱正準備進房間的遠葉。

    他已然做好了準備。那麼，親愛的遠葉，你呢——

    ————

    「你也不喜歡這種自己什麼都不記得的感覺吧。對不對。遠葉。」

    他一步步地逼近眼前如白羊般純淨無暇的女孩，像是被蠱惑了般，遠葉點了點頭。

    對呀~真是乖呢~就這樣一直乖乖的就好了，乖乖地跟隨著他的腳步走下去不好嗎？忍足侑士笑著繼續道，「我們只是去尋找你的記憶而已。沒有別的。」是呀~只是尋找記憶。呵~一開始當然是呀~至於以後，誰知道。

    「我送給你的絲巾和手鏈還在嗎？」他明知故問道，沒有給遠葉有半分思考的空隙時間。見遠葉有些遲疑的樣子，忍足便露出略為失落的模樣，「難道是丟掉了嗎？也是呢。那樣的東西……」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遠葉慌張地從另外的袋子裡找到了兩件飾物。

    藍色的繡著遠葉名字的絲巾，還有那條編織著他頭髮的手鏈，還真是深沉又炙熱的愛呢~真好奇哥哥大人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呢~要怎麼做才好呢~

    遠葉心底帶著濃濃的愉悅等待著忍足侑士的行動。()快點呀~快說話呀~不要沉默，想要得到什麼必須趕快付出行動才可以喲~否則是會被人搶走的喲~~

    接過兩件看起來嶄新的飾物，忍足侑士眼底不是閃動著怎樣的思緒，過了下，他便笑著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遠葉正想要後退的距離時，恰好地停住了。伸手便拉起了遠葉的手，溫柔又細緻地替她戴上了手鏈。

    藍色的鏈子，紫色的水晶墜子，襯得遠葉的手腕更加的蒼白纖弱，好像稍微一用力，就能夠聽到骨頭脆弱碎裂的聲音。卡嚓。忍足侑士斯條慢理地擺弄著手鏈，似乎是想要將其弄得更加的好看些。

    哥哥大人在想什麼呢~這樣深沉的目光，不過就算再深沉，也沒辦法阻擋哥哥大人內心那源源不斷往外冒的黑色喲~快要淹沒了啦啦啦~

    「怎麼了……」遠葉乾澀的聲音中帶著點點的羞澀在忍足耳畔響起，也正好驚醒了他內心那放肆肆虐的黑暗。

    忍足侑士瞳孔微顫著，收回了手，再將藍色的絲巾輕輕地繞上了那纖柔如天鵝般優雅的脖頸，看著藍色的絲巾慢慢地貼緊那雪白的肌膚，忍足侑士內心顫抖著，恍若有岩漿從心底噴湧著，灼燒著身體裡的每個細胞、神經。

    冰冷的手指觸碰到細膩的皮膚。只要他稍微一用力，這美麗的脖頸就被折斷在他手中，亦如那脆弱的手腕。只要一用力，她就無論如何都會留在他身邊，永遠在他身邊，永遠永遠永遠永遠……忍足的眼睛輕輕地瞇了起來，就連呼出來的氣息，都開始發燙起來。

    好像有什麼在耳邊鼓動著他、催促著他。

    「很好看。」忍足侑士將絲巾打了個結，便紳士地退開了笑著說，「很襯你的膚色。」確實，藍色覆蓋著瓷器般的白色，顯得分外的……誘人。

    而遠葉則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撫弄著手鏈的墜子，晶瑩剔透的光搖曳晃動著。

    「走吧。」忍足侑士說道，「首先去你以前的學校吧。」

    「學校嗎？」遠葉迷惑地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好像要從他臉上找出什麼，但是她好像什麼都沒有找到，對方的眼神誠懇得就像他所說的那樣。

    不過……可能嗎？溫暖的陽光之下，掩蓋的往往是無處可尋的黑暗呀。

    「沒錯。你以前是青春學園高中部的，在我們冰帝只讀了一小段時間。所以當然是要去青學了，我記得淺川桑和古川桑都是你的同班同學。說起來，我剛開始認識你的時候，你身邊的女孩可不是她們兩個。」

    就如忍足所想的那樣，遠葉沒有辦法抗拒過去記憶的誘惑。

    那麼就好好的接受吧~浪漫的尋找記憶之旅嗎？哈哈哈哈哈，根本就沒有失去記憶，有算什麼尋找記憶之旅~

    遠葉就這麼被忍足侑士以這樣的理由光明正大地帶出了忍足家，在奈奈和忍足琴美的眼皮底下。當然，如果忍足瑛士還在，如果他在的話，他是絕對不會讓忍足侑士帶走遠葉的。

    「這樣，真的沒事嗎？」大門口忍足琴美還是有些擔憂地看向奈奈。她不放心。哪怕是侑士表現得和以前一樣，她還是總覺得心裡忐忑著。

    奈奈沉重地看著前面不遠並行的身影，「應該不會有事。」話說得肯定，但她心裡卻是同樣的不安，不知怎麼，總感覺好像會發生什麼。可細細想來，又想不太出來，便只能笑著安慰身旁很是擔憂的忍足琴美，用忍足瑛士的話來說現在的琴美精神已經脆弱到了某個臨界點，只要稍稍一折，恐怕會就此崩潰。她，並不希望遠葉的生母會變成這樣，哪怕她心底曾經有再多的怨言。

    「侑士他會不會就這樣帶遠葉走了？」忍足琴美緊張地抓住了奈奈的手臂問道，「他們會不會再也不回來了！！」

    私奔嗎？也許吧。奈奈看了眼那邊兩人已經徹底消失的方向，努力地安撫著忍足琴美，「不會的。」那是有可能的。「他們不是說了是去找遠葉的記憶嗎？」或許這是謊言。「雖然不一定有用，但是對遠葉來說，應該是開心的。」只屬於兩個人的世界應該會讓遠葉開心吧。而且……假若就此離開，是遠葉的選擇，她也會尊重的。

    如果可以的話，遠葉，請任性一次吧。奈奈忍不住有了這樣的想法。

    在奈奈不斷的安撫下，忍足琴美的情緒慢慢地平緩了下來。

    「對了。琴美最近好像沒有看到惠裡奈。」奈奈半攙扶著忍足琴美走進屋子的時候，似乎是這時才想起這個家的另外一個女兒。仔細想來，那個女孩似乎有幾天沒有回來了。

    忍足琴美並不擔心地說，「她去處理遠葉的事情，睡在朋友那邊。這些天都有聯繫。」

    「真是麻煩她了。」奈奈心中並沒有懷疑地感歎著。

    當一個人的注意力總是集中在某一點的時候，總會不經意非常不小心地忘記了另外一點。

    就像……此時躲藏在忍足家附近的北原一樣，他正火大地死盯著遠葉和忍足侑士一併離去的方向，而完全不知道、也看不到，就在他身後三百米遠的高樓，欄杆上，沙耶正坐在那裡，晃蕩著腳，舔著快要化掉的冰淇淋，帶著鴨舌帽，穿著學生制服，像個不懂世事的孩子般。

    突然。沙耶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猛地回過頭，但是，身後，什麼都沒有。疑惑了會，便起身越過欄杆，隨手就將手裡的冰淇淋給丟下了樓，不知是不是巧合，這只快要融化的冰淇淋正好掉進了樓下的垃圾桶中。

    他看不見那個就在他三米遠處站著的黑袍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