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 形同陌路的我們 文 / 灼沐
笑容。笑容。笑容。笑容是怎樣的表現出來的呢？她那小小瘦弱的身子跪坐在全身鏡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面無表情。藍色的頭髮像是乾枯的草暗淡無光,紫色的眼睛大而無神，瘦小的身體幾乎只能感覺到骨頭的重量。的確。是個很不討喜的小孩。連笑都不會，又怎麼會有人喜歡呢？雖然穿著材質不錯的衣服，可那些漂亮的衣服跟她一點都不相配。被討厭被嫌棄被欺負也是理所當然的吧。這樣的孩子，連家人也不會喜歡吧。過不了多久,那個收養她的媽媽也會討厭她把她送回孤兒院了吧。
『遠葉。該下去吃飯了。』媽媽在敲了幾下門才輕輕地推開門，看著黑暗裡坐著的小人，眼底憂傷而自責。但還是努力地笑著，輕柔地牽著已經在鏡子前坐了一下午的她,將她帶下樓。
似乎是為了熱鬧點，用餐的時候,客廳裡還放著電視。她慢慢地扒著飯，低著頭，幾乎要把臉給埋進了飯碗。無論對面的媽媽說什麼，都沉默不語的。不是不想說話，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像是不是不想笑，而是不知道怎麼笑。就好像是遺忘了什麼似的，重生後她就是這個樣子了。感情系統出了問題嗎？『不哭不笑，就像個木偶。』『你這個人好無趣呀！』『根本就是怪物吧。』周圍的小孩都是這樣取笑她的。
不是的！她才不是這樣的！她以前也會笑呀！『遠葉的笑容就像是陽光一樣可以讓人覺得天空晴朗喲~』家人們都是這樣誇獎過的，為了讓她笑得開心，家人變著花樣哄她。那什麼時候開始，她就不會笑了呢？想不起來了！完全想不起來了！只要想到過去，大片大片的痛楚就像漲潮的水用力地拍打著她的心。
『忍足醫生能稍微介紹一下自己的家庭嗎？』電視那邊忽然傳來的聲音，一下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睜大了眼睛，看向電視機，屏幕上的，正是——
父親大人！比記憶裡要更健康更精神的父親大人，他正面向鏡頭的臉，在說到家庭的時候，眼睛裡那是遮掩不住的滿足。雖然只是在普通的訪談節目裡一筆帶過，但她就這樣站著看著父親大人，眼淚都差點要流出來了。父親大人好幸福吶~不止如此，沒有了她之後，母親、姐姐、哥哥都會過得很快樂吧。
怎麼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想到那麼他們因為沒有了她而過著幸福的生活，她就痛苦得把自己緊緊地縮成了一團，顫抖著。
不要！她不要這樣！不要！不要！不是說了要永遠在一起嗎？不是說了是最重要的人嗎？現在就算沒有她，卻還是可以好好地生活著，連表情都能看上去那麼愉快。不呀！她重生，不是為了看他們有多麼幸福，才活著的！討厭！討厭！討厭這樣的父親，討厭這樣的母親，討厭姐姐，討厭哥哥！全部全部都討厭！統統都討厭！討厭死了！為什麼一定要是她待在泥沼裡吶？不是家人嗎？既然她已經身在地獄，那，家人們，又怎麼可以獨善其身，活得那麼快樂吶？那就，一起下來，陪她吧~對吧~親愛的家人們~
把自己抱緊成一團拒絕著他人靠近的女孩，緩緩，緩緩地鬆開了雙手，垂著頭，如行屍走肉般，一步一步地走上樓，走進自己的房間。不再像以前一樣靜坐在黑暗，而是將房間裡所有的燈全部都打開了，將自己置身於明亮之中。站在中心的她，身上投射出去的影子，完全被籠罩在了自己小小的身軀之下。
她再次望向鏡子，看著裡面沒有任何表情的小臉。忽然，她的嘴角往兩邊牽動，翹起，露出潔白的牙齒，眼睛輕微地瞇了起來，睫毛細細地顫動著，霎時，就好像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眼睛裡笑容中，燦爛，卻不刺眼。
對！就是這樣的笑容。她一定會做個溫柔善良又純淨乖巧的女孩。這輩子，一定不會再讓大家覺得『煩惱』了。這樣的話，一定要非常非常非常地愛她才可以喲~對不對！父親、母親還有姐姐，以及哥哥啊~~親愛的家人們，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永遠在一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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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家人一起嗎？」正要把一小包糖果放進購物籃裡的遠葉，手停頓住了，看向北原，後者只是單純的好奇。遠葉將糖果又放回了貨架，微微地笑了起來，「我目前是一個人住。母親在美國，暫時沒辦法過來。」
「那，你的父親呢？」北原剛說完，就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馬上閉上了嘴巴，抱歉地看著遠葉。
說起父親，遠葉的表情微微失落了些，旋即又笑了起來，「沒事啦。我的確沒有父親。所以，媽媽給了我兩倍的愛，我已經很幸福了。」說著，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哦。對了。北原君。我過些天可能就要回美國了。」
一句話落音。遠葉就聽到那邊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只見，貨架上面一堆的貨物都掉了一地，而在那裡站著一名戴著墨鏡的中年女性，她手裡正拿著一包衛生巾。
「真是對不起！我不小心碰落了。」
「沒關係。」正想說什麼的北原和連忙走了過去，剛要收拾，那邊就有顧客喊著要結賬了。
遠葉看他忙不來，就及時的走了過去，「這裡我來吧。」
「那就麻煩你了。遠葉。」北原和沒有推辭，道完謝就馬上跑了過去。
因為曾經有過相關的打工經驗，遠葉有條不紊地開始收拾起掉落的貨物，動作看起來很是乾脆利落。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那位中年女士，已經把墨鏡摘了下來，目光溫柔而又愧疚地看著她。
啊~母親大人~終於再見面了~好高興喲~不要再這麼看著她了喲~那樣美麗的眼神，那樣珍惜地望著她，會讓她忍不住有種想要把這雙眼睛給挖出來收藏起來的衝動喲~怎麼辦，心情好激動得快要爆裂了~好想這樣衝過去，抱住母親大人，感受母親大人的體溫，還有，那縈繞在母親大人周圍沾滿罪惡的香氣。親愛的母親大人，再次見到她，高興嗎？
「你、你好。」
就在遠葉把最後一樣貨物擺放好，中年女士開口了，雖然只是一句話，卻說得很是謹慎小心，好似站在她對面的是一隻稍微呼吸重一點就會被嚇跑的蝴蝶。
忍足琴美強忍住不斷往上湧的淚水，她努力地克制著自己，不讓自己迸發出來的強烈感情嚇到遠葉，就連那句『你好』，她都說得手指輕顫。她的女兒，她可憐的女兒，她的女兒現在就站在她面前，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到她，不再是照片，不再是記憶，而是活生生的，再次，再一次站在她面前。感謝神明！沒有把她奪走，而是把她再次還給了她！這次，她絕對不會再讓遠葉受到一絲絲的傷害。如果可以，她要把遠葉帶回去，以忍足遠葉的名字生活，給她想要的一切，就算是侑士，也可以，只要遠葉覺得幸福就可以了，她什麼都可以給，她的一切一切，只要是她擁有的，都可以。只要遠葉想要。
遠葉。遠葉。遠葉。她念念不忘的女兒，她要用一生補償的女兒，請轉過身來，轉過身來，讓母親好好地看一看好嗎？忍足琴美的心在這樣吶喊著，看著遠葉聽見她的聲音，一點一點，慢慢慢慢地轉過來，然後——
「嗯？請問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遠葉親切地笑道，只是那恍若看陌生人般的眼神，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扎進了忍足琴美的心。
為、為什麼？為什麼遠葉會這麼看著她？就好像是兩個人是從來沒有見過面的陌生人。是在恨她嗎？是要跟她保持距離嗎？不！不可以這樣！她是她的母親呀！忍足琴美感覺自己的心就好像在被火燒著，疼痛得難以忍受。
似乎是被她那慘白的臉色給嚇到了，遠葉一臉的歉疚和憂心，「您沒事吧。女士？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需不需要在那邊休息一下，要不我幫你叫救護車。」
在遠葉關切的語言中，忍足琴美眼中的悲慟愈發的濃厚起來，「你、你不、不認識我了嗎？」她身體搖搖欲墜，聲音顫抖著地問道。
「哎？」遠葉苦思冥想了會，還是搖了下頭，很是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和夫人您，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
忍足琴美捂著胸口像是喘不過氣般，直接癱坐了下來。
這一舉動，把遠葉嚇了一跳，「夫人。您沒事吧。請放鬆，放鬆！我們馬上叫救護車。」
北原和聽到這邊的聲音，連忙跑了過來，一看到快要不省人事的忍足琴美，就立即撥打了電話。沒過一會，救護車就到了，把忍足琴美送上車後，遠葉也跟了上去。隨即，北原和轉身便把鑰匙丟給了附近聞聲而來的鄰居，將店拜託給了對方後，就也爬上了救護車。
「我也去吧。兩個人在也好有個照應。」北原和衝著遠葉爽朗一笑，也將這略為凝重的氣氛沖淡了些。
遠葉溫和地點了點頭，握緊了看似昏迷的忍足琴美的手。
呵呵~母親大人就這麼依賴著她嗎？就算是裝昏，也要將女兒牢牢地握在手裡嗎？不會離開的喲~因為是要一輩子在一起的家人呀~就算是死，也要緊緊的綁住母親大人喲~對母親大人那滿滿的愛意，都快要從血管裡溢滿出來了吶~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天被颱風給擋在外面了……嗚嗚，差點就回不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