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文 / 雨過碧色
週一下午,司驍騏沒有能夠接到蕭晨,事實上他對這個結果是有心理準備的,總覺得要是蕭晨能乖乖地等著五點半上他的車那才叫意外。
「不上是吧,行,到時候讓你上來就下不去!」司驍騏氣哼哼地關上了車門把車子開出了站,瞬間腦子裡已經轉了十幾、二十種讓蕭晨下不了床的方法。
但其實蕭晨還真是挺冤枉的,他五點下班,剛走到更衣室就被沈鵬堵住了。
「夏子涵哪兒不好?」沈鵬劈頭蓋臉的一句說得蕭晨直皺眉。
「挺好的,但不是每個好人我都得喜歡啊,」蕭晨頭疼不已地說,「夏子涵挺好的,就是因為好我才不能坑人家不是,我現在真的不適合談戀愛。」
「你是不是有人了?還跟人過夜去了?」沈鵬犀利得如同胡同口的三姑婆。
蕭晨瞪大眼睛瞅著沈鵬,眉毛越揚越高。
「別裝了,週四夜裡你的車為什麼會在醫院?」沈鵬問道,「我夜裡出來抽煙看見你的車停在車場,人卻不在急診,你那天應該休息吧。」
「沈鵬,嫂子讓你抽煙啊?」蕭晨眨眨眼睛問,「嫂子還挺大度的。」
「讓個屁!」沈鵬狠狠地啐了一口,「在醫院抽兩支煙我回家都得換衣服,那丫頭鼻子賊得跟狗……蕭晨,不許轉移話題!「
蕭晨翻個白眼,沈鵬越來越聰明了,真是煩死人。
「我去見了個朋友,」蕭晨舉手投降,知道今天不說點兒什麼出來是回不了家了。
「什麼朋友大半夜的見?在哪兒認識的?夜店?」沈鵬揪著蕭晨的領子把人拖到一個角落逼問。
「公交車上。」
「什麼!」沈鵬大叫起來,眼睛瞪得眼珠子都要飛出去。
蕭晨淡定地聳聳肩:「你看,我說不告訴你,你非要問。」
「蕭晨你瘋了吧!你該不會是打算破罐破摔吧,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你的潔癖這會兒都他媽的跑哪兒去了?」
蕭晨揉揉耳朵,一臉無辜地說:「你嚷什麼,好吧……那人是個公交車司機,身材很好,技術也不錯。而我是個醫生,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有潔癖就得一輩子吃自助嗎……況且我就是比你愛乾淨而已,沒潔癖那麼嚴重。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和他之間的關係非常簡單,那就是我想要的。」
「蕭晨你飢不擇食,」沈鵬怒吼著,「就算你要挑個床伴,夏子涵也挺好啊,幹嘛不要。」
蕭晨的目光越過沈鵬的肩頭望向前方,那裡是門診大樓,這會兒人來人往依然擁擠,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生活,看似與周圍人全不相干,但是沒準兒隨便一個擦身就改變另一個人的命運呢?
蕭晨收起了戲謔的表情,很認真地說,「夏子涵挺好的,沈鵬你很瞭解我,準確地說你很瞭解以前的我。如果四年前,甚至一年前我認識了夏子涵,我可能都會很動心,但是現在不會了。」
「為什麼?審美觀還會變?」
「當然,你念研一的時候喜歡安吉麗娜朱莉那種性感尤物,你再看看你現在的老婆,上下一般細……哎哎哎,我……實話實說你別打人啊。」
沈鵬把手從蕭晨的脖子上收回來,氣虎虎地說:「接著說,別扯曉秋!」
「夏子涵……很勇敢,很坦率,也很單純,跟他在一起我有壓力,我擔心自己會辜負他。」
「那你不會別辜負他啊!」
「感情這種事……誰能保證呢?」蕭晨歪著腦袋,很認真地問,「沈鵬,你能保證你跟曉秋永遠不會變嗎?」
「當然!」沈鵬大聲說,我倆不會變。
「我不能,」蕭晨低下頭看看自己的鞋尖,「剝開那層關係,離開了法律的制約和社會倫理的支撐,我沒辦法給他保證一個長遠,我也不敢給他這個保證。」
「夏子涵也沒讓你做保證啊。」
「他認真了,」蕭晨笑了一下,「我能看出來。你知道嗎,那天他主動要求跟我去酒店。可是踏進房間門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他是乾淨的,從來沒有做過,他緊張的臉都白了,我不能坑他。」
「你怎麼知道你以後不會愛上他?蕭晨你這是逃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蕭晨搖搖頭,「我只想找一個足夠成熟的人,能夠決定自己的命運,並且能夠承受隨之而來的任何結果。」
「那個司機就能?」
「不知道,」蕭晨接著搖頭,「所以我並沒有找他過日子,我跟他只是床伴關係而已。」
沈鵬沉默了幾秒,覺得蕭晨的這一番話聽起來句句在理,其實每一個字全是廢話和詭辯,可偏偏又無法反駁,於是他煩躁地抓抓頭發問:
「你那個司機……叫什麼,多大?」
「司驍騏,多大……三十歲出頭吧。」
「住哪兒?」
蕭晨指指醫院的東邊,沈鵬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冷哼一聲:「那邊是太平間!」
沈鵬接著問:「收入多少,家世背景什麼樣?」
蕭晨聳聳肩:「俗了俗了啊,沈鵬你俗了。」
「他媽的,你倒是不俗,找個住在太平間裡的鬼混,你夠高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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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行了,沈鵬。」蕭晨伸手壓在沈鵬的肩膀上,「你知道你為我好,可我已經28歲了,我不會做傻事,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放心。」
沈鵬欲言又止地瞪著蕭晨,他從蕭晨的眼睛裡看出了請求,也看出了迴避。
***
深夜
蕭晨伸個懶腰,今天晚上運氣很好,病人並不多,他去留觀室溜躂了一圈兒後覺得胃裡空落落的。餓了,早知道就不嫌棄食堂的餃子難吃了。蕭晨有點兒後悔,這會兒餓得竟然有點兒心慌。
孫婧的小抽屜裡有餅乾,甚至還有兩袋巧克力奶,很甜……
蕭晨掙扎了一下,前兩天剛把人家姑娘拒絕了,這會兒跑去要吃的,這得多大臉啊。正在他掙扎的時候,白大褂口袋裡的手機震了起來,司驍騏三個字歡快地蹦躂著。
「有事兒?」
「呦呵,」司驍騏懶洋洋的、油腔滑調的聲音傳過來,蛇一樣柔軟粘膩地鑽進蕭晨的耳朵裡,彷彿有份量一樣,壓得他有些心跳。
「蕭大夫,今晚居然能接我電話,少見啊。」
「剛忙完,你有事兒沒事兒?」蕭晨努力讓自己的口吻再平靜些。
「沒事兒啊,這不想你了嗎。」司驍騏低聲笑起來,喉音像低音鼓一樣敲在蕭晨心上。
「沒事兒我掛了啊,有病人。」
「別啊,」司驍騏拖長了聲音,「你要掛了電話我還得進去找你,大庭廣眾的,不好看吧。」
蕭晨倏地握緊了手機,手心裡有點兒冒汗:「你在醫院?」
「停車場邊上的小花園,最黑的那個旮旯,趕緊過來。」司驍騏說話立刻掛斷了電話,根本沒有給蕭晨任何反應的機會。
蕭晨扭頭對分診台的護士打了個招呼,把手機塞進口袋裡拔腳就走。
小花園名副其實的「小」,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段,哪裡有那麼大的面積稿綠化。醫院只能插空在一些角落種些綠植、鋪點兒草坪增加綠化面積。停車場旁邊的小花園就是這麼來的,這裡靠近住院部,白天還有病人來逛逛,晚上則黑漆漆的絕無人跡,大家都說晚上在這裡拍《聊齋》都不用佈景。
司驍騏挑這麼一個地方,透著極為濃重的「偷情」意味,絕對是「月黑風高夜,姦夫偷情時」。
蕭晨走進小花園時,滿眼都是漆黑,所謂「最黑」的那個旮旯實在不知具體是哪裡。於是他放慢了腳步,慢慢地順著花園邊緣溜躂,好像全然不知道有人在等他一樣。
「司驍騏,」蕭晨溜躂了兩圈後站住腳,彷彿自言自語一樣低聲說,「我還有病人,你藏好了啊,千萬別出來,你要出來就是小狗,等我看完這幾個病人再來找你。」
說完,他轉身就走,白色的衣袍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只是,剛邁出一步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哎,你這人怎麼這麼沒勁啊,說走就走?」司驍騏從一叢高大的灌木後面轉出來。
「你多大了還玩捉迷藏?童年不幸福?缺少母愛?」
「我兩歲時我媽就死了。」
蕭晨猛然閉上嘴。
「所以我對所謂的『母愛』沒感覺,」司驍騏笑嘻嘻地說,「別耷拉著個臉,好像幹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似的,給我戴綠帽子了?」
蕭晨張張嘴,剛想說一句「好賴不知」,就被司驍騏拽進了小花園裡。
「快來,我給你帶了宵夜!」司驍騏像獻寶的孩子一樣從小石凳後面拎出一個塑料袋,裡面有外賣餐盒。
「海鮮燴飯,」司驍騏掰開一雙筷子塞進蕭晨手裡,「趕緊吃,萬一有病人來了你就吃不成了。」
蕭晨握著筷子問:「你還管送外賣?」
「管啊,你的專用外賣員。」
「多少錢?」
「780!」
「那麼貴啊,吃你一頓飯可也太費錢了。」
「那就肉償好了。」司驍騏湊近蕭晨,舌尖伸進蕭晨的耳廓裡快速的舔舐一圈兒,清楚地看到蕭晨脖子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整個人都瑟縮了一下。
司驍騏很得意,一夜的功夫他就抓住了蕭晨的弱點。
「780嫌貴啊,」司驍騏的唇順著蕭晨的頸側一路滑下去,舌尖粘膩,呼吸熾熱,「你陪我一夜就算扯平了,怎麼樣?」
蕭晨微微仰起頭,便於司驍騏的舌尖肆虐,他看著頭頂墨藍的夜空笑了:
「嗯,酒店一晚房錢正好780。」
司驍騏的舌尖離開蕭晨,抓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扭過來,凶巴巴地問:「非得住酒店嗎?」
蕭晨點點頭。
「媽的!」司驍騏低聲咒罵一句,低頭猛然吻住蕭晨的唇,舌尖一路攻城略地連呼吸的餘地都沒給對方留。
蕭晨把自己的舌尖交給他,挺舒服的,又不用自己出氣力,何樂而不為呢?
「嗯,」司驍騏□□一聲,強迫自己離開蕭晨,他大口地喘息著,眼底泛著血色,目光凶狠而赤|裸。
「快吃!」司驍騏恨恨地說,「飯都涼了。」
蕭晨看一眼盒子裡的飯,歎口氣
:「我省了780元錢呢。」
「什麼意思?」
蕭晨把飯盒蓋上,遞還給司驍騏:「我海鮮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