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0章 文 / 沉琴絕酒
「不知道啊,」
相對於伊爾根覺羅氏的憂心忡忡,珠錦反倒是一派自在從容淡定,「皇上把保成拘在乾清宮裡,最終也只有兩個結果,一個便是皇上教得好,從此保成就改好了;一個便是皇上教不好保成,自動放棄。」
「自動放棄?以皇上的性子,這不能吧?」
伊爾根覺羅氏見珠錦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便問道,「錦兒,這事兒你心裡是不是早就有答案了?」
「額娘,這件事我是真的不能插手,我想過的,若我插手,只怕事情會變得越來越複雜,」
珠錦微微勾唇道,「而且我不插手,也會有人心疼保成的,我想再等等看,倘或皇上真的搞不定保成,那時我再出面,也不會落了埋怨。」
伊爾根覺羅氏細細一想,也覺得珠錦所說很有道理,她心思一轉,又想起另一事來:「錦兒,你阿瑪始終想不透皇上所說想通二字的用意,而你又突然召我入宮問你阿瑪的情形,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要托我告知你阿瑪?」
閨女進宮七年,從來沒宣召過她,這頭回宣召,想來所為之事只能是噶布喇的事情了。
「額娘,皇上已對我實言,將來必選我之皇子立為皇太子,而十有八/九,皇上將要冊立之人將會是承祜,」
珠錦正色道,「皇上待承祜如何,想必阿瑪和諸位大臣都是看在眼裡的,而皇上之所以現在不立他為太子,一則是承祜年幼,皇上又正值鼎盛春秋,因此不提立儲之事;二則是皇上還想選一個合適的時機再來冊立承祜。」
「原來是這樣啊,時常聽你阿瑪念叨,說皇上待二阿哥與諸位阿哥與眾不同,隱隱有要立為太子的意思,但皇上尚未明言,他也只是猜測,且不只是你阿瑪,朝中大臣多半都有此猜測,只是皇上未露意思,眾人也不好說,原來皇上用意在此。」
珠錦點頭道:「確是如此,這都是皇上對我親口所言,我今日冒險告訴額娘,這些話,額娘也只可轉述給阿瑪一人聽見,倘或叫旁人知道,我們府上只怕會大禍臨頭的。皇上那日對阿瑪那樣的態度,也是源自於此,皇上叫阿瑪想的,也是這個。」
「以阿瑪的性子,若是猜不到皇上此等心思,就算是想破了腦袋也難想出皇上真正的用意。」
「所以你才宣我進宮,將這些事告知我,然後要我轉述給你阿瑪知道?」
伊爾根覺羅氏道,「你說了也好,省得你阿瑪在府中空想,我日日看他那樣,我也難受。」
珠錦聞言道:「皇上沒有明言要立承祜為太子,眾臣僅從皇上待諸阿哥的態度私下裡揣度猜測皇上的心思,這也無可厚非,且目前諸阿哥年歲還小,除了大阿哥和承祜,別人還看不出是個什麼品性,若論身份,也是承祜的身份最高,但大阿哥生母已逝,他如今養在張氏膝下,斷沒有立為太子之可能,群臣若要擁立阿哥,也斷不會擇他,剩下的幾位阿哥都年幼,有些身份還不低,朝臣們或者心有傾向,但此刻阿哥都還年幼,是不會顯露出來的,在這樣的局面下,皇上獨獨看重承祜,倘或承祜真的成了太子,那麼阿瑪的地位將比從前更加貴重,他本就得皇上看重,若此一來,不就更加遭人妒忌了嗎?」
「群臣要聯合起來對付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更別說他是皇太子的外祖父了。」
「明珠借兩位叔叔的事情在皇上跟前挑撥,皇上下旨申飭,這都是衝著阿瑪去的,阿瑪秉性良純皇上是知道的,所以皇上只下旨申飭兩位叔叔,而皇上叫阿瑪回府去想,就是要他想清楚自己日後的處境。」
珠錦一字一字的認真道:「在這樣的情形下,阿瑪只能做純臣,做孤臣。阿瑪只能忠於皇上一人,不管有沒有冊立太子,不管太子是不是承祜,阿瑪都必須和我所生的皇子保持距離,不要太親近,也不能太疏離。而朝中的任何一個人,阿瑪都不能結交,卻也不能孤立於朝堂之外,他需超脫於黨爭,又要結好於眾臣,效忠於皇上,又得盡心輔佐太子,這就是皇上替阿瑪安排好的路,也是阿瑪將來必須要走的路。」
「至於阿瑪為人,為非作歹之事是絕不能做的,官場上那些腌臢的事情也是不能接觸的,不能讓政敵抓到他的任何把柄,他為人必得清風霽月光明磊落。至於府上諸位叔叔,也不能再有任何不好的行為,因為他們所作的任何事情,都將成為攻擊阿瑪的利器,被他們連累丟了官爵也就罷了,最怕丟了性命。」
「也只有這樣,才能換取皇上的信任,也無人再可傾軋於他。只要做好這些,縱是有人誹謗誣陷,皇上也會盡力幫他斡旋,給他清白的。額娘你得記住,阿瑪要靠自己,但也要靠皇上,將來太子登基,他還要靠太子,但是皇上和太子,卻是不需要依靠他的。」
聽罷珠錦的話,伊爾根覺羅氏足足沉默了一刻鐘,才長長出了一口氣:「皇上的心思真是深沉啊,你若不說,我們是絕想不到這些的。」
「也許皇上的心思不僅止於這些,我只能分析出這些來,皇上再深的心思我也就不知道了,」珠錦歎道,「我甚少問皇上關於前朝的事情,皇上也與我說的不多,如今皇上乾綱獨斷,若非涉及承祜或保成的事,他是甚少與我說這些的,他不說,我也懶得問。」
「這些事兒聽著都費神,何況還要想了,你如今還有身孕,也不可思慮太深,你阿瑪不比從前了,他這些年也歷練了不少,還是能讓人放心的,何況還有你兩個哥哥呢,咱們家也不是在朝中無人的,你身在後宮,又是皇后,許多事兒也不需要太過費神籌劃,看皇上如今的樣子,想來咱們家也不至於怎麼樣的。」
珠錦知道伊爾根覺羅氏說這些是為了寬慰她,她也跟著笑道:「額娘說的是,好歹我也是皇后,有些事兒即便
我不說或者沒有想到的,隆嬤嬤她們也會替我辦得好好的,的確不需要操那麼多的心。皇上待我確實也好,二阿哥也很得皇上的心,所以即便真有什麼事,皇上看在我和承祜的份上,也不會太為難阿瑪的,所以我想我也能保咱們家平安的。我今日說這些也是希望阿瑪能記在心上,但是不日子還得繼續過,要有太大的壓力就是了。」
「你只管好生安胎,如今最要緊的,是平平安安的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才好。」
伊爾根覺羅氏又坐了小半個時辰,便帶著珠玉回府去了。
珠錦望著跟著珠玉同來的果新,心裡納悶:「承祜呢?」
這孩子從那天跟她談崩之後,除了每日請安來跟她說兩句話,其他的時辰根本不來坤寧宮,她派人去請,那孩子也強著不肯來,還托辭說要讀書要學習沒空過來,這賭氣的行為倒是讓珠錦又好氣又好笑,直到如今,他打發果新隨珠玉一同過來,自己又不肯過來,珠錦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他一句,這臭小子也真是的,這都多少天了還緩不過來!
「你二哥哥還生我的氣啊?」
果新輕輕撫摸著珠錦的肚子,細聲細氣生怕驚著了珠錦似的道:「沒有呀,皇額娘,二哥哥不生氣,二哥哥說他很擔心四弟,他要我跟皇阿瑪說,他忍不下去了,他方才就帶著張祿去乾清宮找皇阿瑪去了,說是要見見四弟,最好能把四弟給接回來,我本來也要跟著去的,但是二哥哥不要我跟著。」
「你二哥哥還真去了乾清宮啊?」
看小丫頭很認真的點點頭,珠錦忍不住笑起來,她就知道承祜忍不住!
身在乾清宮的承祜很緊張的等著他皇阿瑪的到來,絲毫也不知道他的親娘在坤寧宮笑話他的沒耐性。
玄燁正在書房看書,聽見梁九功說二阿哥求見,微微挑眉道:「二阿哥這時候來做什麼?朕今日給他佈置了十篇功課,他都背完了?」
承祜的來意,他再清楚不過了,就在他把保成拘在乾清宮的第一天裡,承祜就一日三四趟的來請安來背書,他知道承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偏偏就是不讓兄弟倆見面,承祜太寵保成,保成若是見了他,自己只怕就前功盡棄了。
「二阿哥說他是來背書的,二阿哥說,他不但能把皇上佈置的十篇功課全部背完,還能講解出來。」梁九功心下一歎,二阿哥為了四阿哥也是蠻拼的。
「哦?」
玄燁倒是起了興趣,放下手裡的書,起身去見承祜,「那朕倒是要去考考他!」
走了幾步,玄燁又停下腳步,轉頭吩咐梁九功,「還是不許讓四阿哥知道承祜來了,若是他鬧起來,朕唯你是問。」
「是,奴才遵旨。」梁九功不敢不從,心裡卻無比鬱悶,皇上總是把這麼艱巨的任務交給他,真是難為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