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6章 文 / 沉琴絕酒
「我這不是瞧著皇上不對勁兒,就想著給他提個醒兒麼?」
見玄燁拔腳就走了,孝莊心裡也不大舒服,「我還不是怕他走了福臨的老路麼?當初福臨那個樣子,你又不是沒有見過,玄燁這孩子雖說從小是我教養長大的,那些話我也是從他小時一直說到現在的,但他到底也是福臨的孩子,我怕他也是跟福臨一樣的性子,你也知道的,不只是福臨,太祖太宗一路過來的皇帝,又有哪一個不是情種的?這愛新覺羅家的男人啊,個個都是情深意重的!」
她方才說起鈕祜祿氏說起佟佳氏,都不過是為了提醒皇上後宮雨露要均沾的道理,最後要說的這個話,根兒還是在皇后身上的,她瞧著玄燁對皇后日漸喜歡,日漸倚重,這自然是好事情,畢竟當初挑赫捨裡氏做皇后是她做主的,如今赫捨裡氏能得玄燁喜歡她也是高興的,但凡事過猶不及,若是玄燁太過於寵愛皇后,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老祖宗,您也不想一想,先帝爺那時候的情形,能和現在一個樣麼?」
蘇麻喇姑笑道,「先帝爺獨寵董鄂妃一人,皇上可不曾獨寵皇后一人呢!我聽說,皇后時常還勸皇上要雨露均沾,何況自皇后入宮以來,後宮明面上,何曾有過爭風吃醋之事?皇后跟董鄂妃,那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人!我覺得老祖宗您是多慮了,董鄂妃說到底也是個妃子,皇后跟她可不一樣,皇后是滿洲勳貴人家的出身,怎麼會董鄂妃一樣做出霸佔皇上的事情呢?」
「何況,老祖宗只瞧見了皇上待皇后好,不過是多寵愛一些罷了,老祖宗可瞧見了皇后恃寵而驕麼?就那霸佔著皇帝的說法,就更是不可能的了!皇后是老祖宗親自挑的人,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何況,皇后是個聰明心思剔透的人,皇上若真是有此想法,皇后還未必會依呢!老祖宗且放一百二十個心吧,皇上年紀也不小了,他自然是有分寸的,老祖宗只管好好調養自個兒的身子吧!」
孝莊默默地想了一會兒,覺得蘇麻喇姑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孝莊緩了緩,對蘇麻喇姑道:「你去把那專治瘀傷的藥膏挑兩管出來,親自送到武英殿去給皇上,就說我的話,皇上不肯叫太醫瞧也就罷了,將這藥膏擦一擦也好得快些。」
蘇麻喇姑一聽這話便知道太皇太后這是服軟了,忙笑道:「是,我這就去尋了藥膏出來給皇上送過去。」
祖孫兩個都不好下面子去服軟,正好蘇麻喇姑可以充作這個角色,有她從中說和,想必皇上也不會再惱太皇太后的。
玄燁一路從慈寧門中出來,卻沒有往南走去武英殿,而是轉了個彎兒往北走去了西六宮那邊,跟著的梁九功一愣,趕上前來低聲問道:「皇上不去武英殿了嗎?」
「不去,去坤寧宮。」
玄燁出慈寧門的時候就改了主意,應該說,他拔腳從慈寧宮出來的時候,就沒想過真的回武英殿去,那裡正是一片狼藉,自然有內務府的人在收拾著,還有一群太醫在給布庫隊的人治傷,他去做什麼?
他跟太皇太后說要回武英殿不過是個托詞,他心裡想著的是要去坤寧宮,不過這話,自然是不能在太皇太后跟前說的。
玄燁剛到坤寧宮門口,珠錦就一臉關心的迎了上來,一見他的樣子,倒是嚇了一跳,忙著就把他往裡頭拉,吩咐如情如貌去請太醫並且尋乾淨的替換衣裳來,轉頭之後卻見玄燁望著她笑,忍不住皺眉數落道:「皇上笑什麼?」
頓了半晌,自己又笑道:「也是,皇上抓了鰲拜,是應該高興的。即使把自己弄的這麼狼狽,也是值得的。」
「皇上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的?不是布庫隊的人去跟鰲拜對打麼?難不成皇上也去了?」
珠錦盯著玄燁額頭上那一大塊的烏青,心疼道,「這是怎麼弄傷的?是被鰲拜打傷的嗎?」
珠錦這一連串的發問,倒是讓玄燁找不到地方插話進去,不過瞧著珠錦那副焦急關心的樣子,他心裡覺得很溫暖,比在慈寧宮的時候舒暢多了,臉上的笑也真切了許多:「沒什麼大礙,朕在一旁觀戰,不小心被鰲拜飛出來的紅頂子砸了一下,朕當時覺得很疼,後來倒是給忘了,轉了這麼一大圈,倒是只有你……恩,還有皇祖母記得朕的傷,要給朕請太醫來瞧。」
珠錦自然知道他是先去了乾清門再去了慈寧宮,最後才到她這坤寧宮來的,又瞧他額上的傷根本無甚藥膏,也沒有處理過,心裡也明白了幾分,並沒打算多提及什麼,聽了玄燁這話,只笑道:「武百官們大概是因為皇上抓了鰲拜而太高興了,一時欣喜忽略了皇上的傷也是有的,何況那上朝的朝冠一戴上,瞧的也並不是很明顯,一時沒看見也是有的。」
「不過,太皇太后既替皇上尋過太醫來,臣妾倒是多事了,想必這會兒太醫都在武英殿忙著,不過給皇上瞧傷也是他們當做的,皇上就只當讓臣妾放心,就在臣妾這坤寧宮裡多瞧一回罷。」
玄燁沒接珠錦遞過來的果茶,聽了她這話挑眉笑道:「朕喜歡到你這裡來療傷,你這兒清靜,不鬧心。」
玄燁一早就要梁九功去攔住了請太醫去的如情,又對珠錦道,「不必去請太醫了,原本當值的就那麼幾個,都讓朕給弄到武英殿去給他們瞧傷了,有的傷得重,不好挪動的,朕這點小傷,還是不要勞煩太醫了,朕也不想驚動了在家輪假的太醫,皇祖母要去請太醫朕都沒讓的,到了你這裡就更不必去了,你這裡有個醫女,還有個學徒,朕這點傷,她們已是足夠了的。」
末了,又瞧了一眼珠錦手裡仍端著的果茶,道:「朕不喝這個,你去弄些新鮮的薄荷葉給朕泡一盞來,朕喝那個就好。」
玄燁更了衣,額頭上的傷抹了藥,然後倚在榻上讀珠錦方才沒有讀
讀完的戲本子,剛端上去的薄荷水就被他一口氣喝了一大半,還笑吟吟叫珠錦:「再添。」
珠錦一行再添,一行在心裡納悶,瞧著玄燁笑吟吟的樣子,卻又要喝這麼些薄荷水,難不成在生氣?
又看了玄燁幾眼,不由得在心中感歎,玄燁也學會笑著生氣了,若不知他脾性的人,只怕還真是看不出來他是在生氣。
若是在從前,碰見玄燁生氣的時候,珠錦自然是不想惹他的,更不想去問他為什麼,可如今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倒是不必要忌諱這個了,這個時候若她躲開,倒是顯得她矯情了。
因此,在玄燁喝了三盞薄荷水,又叫她再添的時候,珠錦不肯添了,盯著他問道:「皇上是不是遇到什麼煩難事了?不如跟臣妾說說吧,臣妾或者能替皇上解憂啊,這東西喝一點也就罷了,喝多了只怕不好,皇上難道不覺得五臟六腑已經涼颼颼的了嗎?」
「跟你說?」
玄燁瞧了她一眼,手倒是從茶盞上拿開了,如她所說,自己五臟六腑裡涼颼颼的,果真比先前氣不順的時候舒服多了,因此斜著眼望著她似笑非笑道,「跟你說也無用,你不懂,何況這話,也不能與你說。」
皇祖母的那些話,還是不要說給她聽的好,那些話,爛在自己心裡也就罷了,何必又去惹她煩惱?
再說了,她已經做得是足夠好的了,宮裡宮外,誰不說她賢惠大度,堪為後宮之表率?自己不就是嫌她太「皇后」才不高興的麼?若是把皇祖母這些話說了,不是逼著她遠離自己麼?
乾脆就不要說了,反正他所希望的就是能跟珠錦更近一些,這些話,能不說就不要說了。
只要珠錦能明白他的心也就夠了,皇祖母的那一套,他覺得根本不適用自己和皇后,再說了,自己又不是先帝爺,珠錦也不是董鄂妃。
他們一個是皇帝,一個是皇后,她從前就說過的,帝后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一對兒,也是最孤獨的一對兒,他們兩個在一處,除了做一對知心人,怎麼就不能作為帝后相愛呢?若真是那樣,那才堪稱萬世之帝后楷模了。
珠錦看著玄燁那似笑非笑的樣子,努力想從他的神情當中尋找蛛絲馬跡和破綻來,最後發現這都是徒勞的,玄燁心中所想早已不會表露在神色上來,珠錦眨眨眼,心裡只想到一句話,帝王心,果真是深不可測的。
玄燁順氣之後,也就把太皇太后那邊的事兒放下了,抿唇道:「想必乾清門那邊的消息,你這裡也已經知道了,從今往後,朕也不必對著鈕祜祿氏逢場作戲了,朕不殺遏必隆已是對他寬大處理了,所以日後朕也不會給鈕祜祿氏封妃的,她就做個有名無冊的妃子好了。」
這一點,珠錦倒是很贊同的:「皇上說得很是。」
玄燁又想起一事來,神色凝重了些,道:「只怕今年朕就要給常寧封王建府了。」
珠錦一愣:「這麼快就給他封王?」
福全是十四歲封裕親王的,玄燁也是十四歲親政的,按理來說,常寧也該十四歲封王才是,怎麼提前了兩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