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2章 文 / 罪加罪
段如碧的表情在聽到「喜歡」二字的時候怔忪片刻,像是被巨大的探照燈探視到內心隱蔽的角落,硬生生被擠出一條縫。
她很不舒服地說:「這和你沒關係。」
她沒有否認,或者說她的眼神已經洩露了心事。
「當然和我有關係。」李思一點都不肯放過她,「袁召能做到的,我也可以。你現在只不過是在同情弱者。」
「同情?」段如碧的獠牙終於被李思激了出來,「不要把這種話用在我身上,我不是個有同情心的人,他也不需要我同情,袁召,比你想像的厲害很多。」
「你對我的芥蒂太深了。」李思搖頭,「所以你才會把他看得那麼好。」
「至少,他不會說,段如碧,你不是段如碧就什麼都不是!」
段如碧憋著一肚子火回到寢室,一進門就被霉女和濡沫團團圍攻,又是被掐,又是被壓,這倆姑娘已經瘋了,揪住段如碧就問情況,什麼李思是不是在追她,為什麼會出現,什麼時候好上的。
期間,蛛蛛看上去最淡定,但感覺上似乎有些冷,等她們問完了,她才涼涼地來了一句:「碧碧,你究竟是對袁召比較有意思,還是對李思比較有意思,不能腳踏兩隻船吧?」
她像是在開玩笑,但段如碧聽著心裡就起毛:「亂說什麼呢,是李思找我,又不是我找他,還有袁召怎麼了?」
「你和袁召關係這麼好……」霉女已有所指地說了一半。
蛛蛛更是抿著唇笑而不語。
突然,段如碧自己都無法界定她和袁召之間的關係是怎樣了,朋友?好像比朋友更近點。情侶?好像比情侶少了點。
純友誼男女,可是,男女之間真的有純友誼嗎?
我高興你就陪著,我不高興還是你陪著,我可以挖苦你嘲笑你調戲你,但我不能容忍其他人這麼做。
有時候,段如碧也無法理解這種感情。
或許,她早就對他超出了友誼的範疇,但她一直想要否認,甚至是迴避的。他們有共同敵人,是同一陣營的戰友,哥們怎麼能突然變成喜歡的人呢?
但是,若說袁召不是特別的,那也是自欺欺人,為其苦而苦,為其憂而憂,除了溫絨這個從小穿同一條背帶裙長大的姐妹,段大小姐還為誰這般操心過?
不過讓段如碧更操心的事來了,李思這傢伙的臉皮顯然比她想的更厚,他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竟開始做出追求者的姿態不斷騷擾段如碧。知曉李思的人都瞭解主席大人眼高於頂,身邊的花花草草他壓根看不上,更別說和哪個女生走得特別近了。但最近李思主動追求段如碧的流言滿學院亂跑,這種八卦消息是最容易散播,認識她的人都用一種探究的眼神觀察她。段如碧跟他們生氣也沒用,問題的源頭是李小人,她以為他這種大爺肯定受不了冷落,沒想到他有種越挫越勇的勢頭。
很快,李思和段如碧的關係沒的也被說成有的,段如碧如何反駁都會被人用曖昧的微笑抱以羨慕的理解。
李思想用外界的輿論壓力迫使段如碧就範,這種案例先前就有,一男一女被大伙起哄,說著說著就真走到一起了。李思要的就是這種化學反應,先是身邊的朋友,再是父母,奈何段如碧全力反抗,可不知為何,在他人眼中她就是跟李思綁定了,李思身邊的兄弟還厚顏無恥地叫她嫂子……嫂你妹啊!
這些天,袁召的行蹤飄忽不定,段如碧好不容易甩掉李思,在自習教室找到袁召,他看到她沒說什麼,繼續看書,段如碧也坐在他邊上自習,等到傍晚的時候,她推推他示意出去吃飯。
「我不餓,你去吃吧。」他卻繼續看著書,頭也沒抬地回答。
不是段如碧敏感,而是這真的不正常,袁召從來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請求。
「你陪我。」段如碧收了他的書。
袁召看了她一會,默默起身。
食堂裡人滿為患,剛下課的孩子們餓得兩眼發花,吃飯的隊伍排得老長。原本他們會聊聊天打發時間,可今天袁召並沒有和段如碧排在一起,而是站在離她較遠的窗口。
吃飯的時候,他更是發揚食不言的優良精神,專心吃飯。
段如碧忍無可忍,放下筷子道:「你心裡有什麼不爽,說出來。」
「沒有啊。」袁召抬頭微微一笑,又繼續吃。
「跟我玩冷戰有意思嗎?」
「我沒有跟你玩冷戰。」
「那你不理我是什麼意思?」
袁召慢悠悠地說:「我沒有不理你。」
如碧姑娘因為李小人窩了一肚子肝火,現在袁召還跟她不陰不陽。她是個急脾氣,最討厭說話不痛快。
段如碧沉默了一會,說:「因為李思?」
袁召吃飯的動作終於停頓了一下,段如碧驚訝:「你不會當真了吧,我和李思,哈哈,搞笑啊,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袁召出奇冷靜地反問,「你不是暗戀他嗎。」
段如碧愣住,她把這戲碼給忘了:「……你還記著,坦白說,那是我瞎謅的,我必須找個理由把你拉過來,就信口胡編了……你這麼看我幹什麼?」
袁召正用一種說不出複雜目光看她:「真的?」
「哎呦,我討厭他還
還來不及。」段如碧舉雙手發誓。
袁召低下頭,過了會嘴角悄悄翹起:「好吧,我信你,我以為你倒戈了。」
當他嘴角翹起的瞬間,段如碧突然心頭一跳,仿若被蜜蜂蟄了一下,但聽到他的話,頓時又冷靜下來。一頓飯之後,情況顛倒過來,袁召的話多了起來,段如碧沉默了下去。
這種少女戀愛苦惱的橋段真不適合發生在她身上,恍然間,段如碧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她自己在那一個勁捍衛袁召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人家是不是也這樣想她,他是否僅僅因為她也宣稱不喜歡李思?
「到了。」袁召送段如碧回到寢室,「怎麼現在變成你不說話了?」
段如碧敷衍道:「昨晚沒睡好,吃多了,犯困。」
「那回去好好休息。」袁召不疑有他。
「喂,」段如碧叫住他,低頭踢著路邊的碎石,「如果我真跟李思好了,你會怎樣?」
袁召想都沒想,回道:「絕交。」
段如碧猛地抬頭,看到他不像是開玩笑:「你夠狠。」
袁召笑開,露出一口白牙:「不過,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樣。」
段如碧琢磨了下,不懂:「什麼意思?」
袁召卻揮揮手,不再說下去:「再見,我先走了。」
段如碧磨蹭回寢室,丟下包包,趴在桌上深沉狀,花季雨季,如碧姑娘都瀟灑地走過,看到溫小絨為了一個男紙夜裡尤桑日裡強笑,真心同情,現在輪到自己,段如碧才品出箇中滋味。
「oh,mygod!」
一直很安靜的寢室突然被霉女的驚叫震翻,連帶著耳機的張濡沫都愣了下,摘下耳機問:「你怎麼了?」
「我看到不得了的東西了!」霉女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你們玩到頭沒?」
「什麼東西?」濡沫屁顛屁顛跑到霉女的位子上,這個遊戲我玩了呀,不過沒通關……oh,mygod!」
「你們一驚一乍的做什麼……」蛛蛛也忍不住湊過來,看到後突然噤聲。
霉女和濡沫互看一眼,然後齊齊看向段如碧:「小碧……你過來下。」
段如碧被她們古怪的眼神看得發毛:「什麼事,這麼大反應。」
霉女突然把筆記本電腦闔上,嚴肅問道:「你給我們的遊戲,是袁少給你的?」
段如碧如實回答:「對啊,遊戲有問題?可他說他已經測試過好多遍了。」
霉女試探道:「……小碧,你沒玩到頭吧。」
「還沒,後面太難了,我沒時間。」段如碧失了耐心,「到底怎麼了,別藏著,快給我看。」
「你做好思想準備……」霉女慢慢打開電腦。
「有那麼嚴重麼……」
段如碧還沒說完,就呆住了。
屏幕上正是遊戲通關後最後的場景,遍地的寶藏不是重點,倒下的大魔王也不是重點,屏幕中央閃爍的幾個大字:如果你自己把魔王打敗了,那麼乾脆也把我收了吧。如果你不是段如碧,請麻煩轉告她,我下次做個簡單點的給她,麻煩她先收了我。
詭異的安靜過後,濡沫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是表白吧?」
段如碧因為太過震驚,所以無言以對。她突然想起袁召一直催著她好好把遊戲玩完,她只以為他是為了收集資料,沒想到另有深意。
以前溫小絨給她念過一句特別矯情的話,說什麼世界上最美妙的事便是你暗戀的人跟你表白。當時如碧姑娘一巴掌把她拍下,還頗為不屑這種異想天開。
「小碧?」
濡沫推了推段如碧,這姑娘竟然沒了反應。
「小碧,你說你跟袁少只是哥們,好像人家不是那麼想的哦。」霉女曖昧地沖段如碧擠眉弄眼。
段如碧回過神,竟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指間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血液興奮地在體內奔騰,屏幕上的字像是開出了朵朵桃花,幾乎開到她眼前。
段如碧悟了。
「我要出去一下。」她轉身拔腿就跑。
霉女捂嘴笑道:「我看她絕對是去找袁少了。」
濡沫也跟著壞笑:「我早就看出他們有jq。」
只有蛛蛛一言不發,看著宿舍門不知在想什麼。
段如碧一路跑向男生宿舍,眼看著就要到宿舍樓,她放緩腳步,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點。好吧,一會怎麼開口,她快速思索,是開門見山,還是先抑後揚……還沒等她定奪,她已經來到宿舍樓下,並且看到袁召李思面對面站著,大有大動干戈的跡象。
袁召的臉色從沒這麼難看過,李思也沒好到哪去。
李思陰測測地說:「事到如今,你還要跟我爭嗎?」
袁召懶懶笑道:「我樂意。」
「你憑什麼,,非要撞南牆才回頭?」李思不慌不忙道。
李思的話不無道理,他有這個資本,袁召確實落於下風,正當大家等待袁召的反駁時……
「如果他處處不如你,為什麼你還總是以他為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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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段如碧突然殺到,擠進二人之間,站在樓梯上,沖李思冷冷抬起下巴。
李思怔住,隨即笑道:「你說我當他是對手?可笑了點。」
「那你老找他麻煩幹嘛,他可從來沒找你什麼事。」段如碧頂回去。
「我只是讓他知難而退。」
李思笑而不語,看向袁召。袁召面無表情,眸中泛著冷光。
段如碧突然笑了,霸氣地勾住袁召的脖子:「他已經被我收了,不管什麼難,我們共進退。」
袁召一震,猛地回頭看她。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李思死死盯住段如碧。
段如碧攤手,笑得痞氣十足:「要說那麼明白嗎,你應該懂吧,我說的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你要的答案我給了。」
「你如此意氣用事,早晚會知道今天的決定有多錯。」李思不怒反笑。
不管他怎麼說,段如碧都一笑了之,她認定的事,頭破血流自己擔著,不用別人操心。
李思再說下去只是自取其辱,他是聰明人,懂得維持住最後的顏面。
這件事在日後被傳得很凶,什麼李袁之爭落下帷幕,段如碧的選擇跌破所有人的眼鏡,亂七八糟的都有,但不得不說,這確實是袁召唯一一次力壓李思,萬年老二的名頭第一次被摘下。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當日李思離開後,袁召和段如碧反倒尷尬了。這一來一去類似告白的話讓段如碧有些不自在,好在她是個放得開的姑娘,面朝宿舍樓前的花壇,義正言辭地說:「現在知道我和你一條戰線的吧。」
誰想袁召兀自在那悶笑。
「笑什麼呢。」段如碧瞪他。
袁召仰起頭,眼中的神彩似是被天上的皎月完全點亮,繁星璀璨,眉梢含笑,俊秀得一塌糊塗,只看著段如碧不說話。
「你剛才說,把我收了?」
「是啊。」
「能再說一遍嗎?」他望著她,問得一臉真誠。
段如碧清了清嗓子:「有什麼好再說的,你又不是沒聽清。何況,」她睨著他,故意說,「我只是說收了你啊,收你做兄弟什麼的……」
「兄弟?」袁召露出無辜的表情,「只是兄弟?」
「不然是什麼?你問得那麼不清不楚。」
「那麼,我這麼問一次。」
他站在台階最下面,她站在台階最上面。
他抬頭微笑,英俊的臉上滿懷期待,微笑中看得到絲絲忐忑,寒風把他的臉吹得有點紅,就連笑容看上去都有些羞澀。
「我可以當你的男朋友嗎?」
不管外界怎麼說他花心大少,不論他父親是否真的要把牢底坐穿,她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這個人的內心遠比他的外表強大,他的感情其實沒有那麼豐富,反倒是出奇的稀有。
這或許是最二的告白,但是,卻是段如碧記憶中無法取代的,濃墨重彩的一筆。
當她說:「我允許你做我的男朋友。」
雖然他後來煞風景地說起他父親的事,她大手一揮,直言不介意。
那一刻,他的笑彷彿擁有了全世界。
只是,後來她又想,那一刻,他或許只是因為騙過了她而感到慶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