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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久久沉默 文 / 顧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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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本應該高興的,因為這似乎更契合我的心之所向,讓我一次又一次地貼近生活本身。

    但是終於,我還是清醒過來,沒辦法的,林孤,我終究還是要回到我的路上,你們世界裡的那些激情、瘋狂、熱烈,從來都不屬於我。

    我迷戀過的那些濃淡的色彩,愛過的放浪不羈的人,做過的一切有關遠離的事,都會像倒進河流裡的顏料一般,越來越淡,越來越遠,終於流向大海,在我的河岸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一本書上這樣寫——河在歎息:什麼時候呢?我丟失了第三條岸。

    你看,說得多好。

    林孤,我是這樣衷心地祝福你。

    代替我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吧,過你想過的生活,如果可以,我願意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會一直和你站在一起,不論你在哪裡,你跟誰在一起,你成為了誰。

    余染

    今年的冬天到來之前,我一直在等待林孤的回信。

    直到年冬落下了江城的第一場大雪,她確定了歸期,我都仍舊沒能收到她的回復。

    在我二十多年的生活裡,我從沒有哪一段日子如同近些月來這般的難熬。

    這段日子我變得很沉默,遊走在教室和寢室之間,吃很少的飯,陷入長長的睡眠裡,卻總是覺得困。不讓任何關於蘇郁的消息有機會出現在我的眼前,似乎也並沒有讓我因此過得更好。在這段日子中,林孤陷入了極致的忙碌裡,儘管我沒有她的任何消息,但卻能夠想像得到,她一定正致力於令她能夠廢寢忘食發自內心熱愛的音樂上。她的微博久久未更新,最新的那條是三個月之前她發佈的一張與江秦在廈門海邊的合照,她穿著一身純黑的吊帶長裙,手上戴一些金屬皮質的繁複鏈子,挑染了一頭漂亮的藍色短髮。

    她們看上去開心極了,微博上寫到:樂隊超贊,主唱更贊,期待你們下一次來廈門的演出,江老師,燥起來!

    在那張照片裡,我彷彿又一次見到了初中時候的林孤。只是如今的她恬淡了不少,臉上有了一份歲月更改的沉靜笑容。我注視了那張照片好幾十秒,然後在寂靜無聲的教室裡拿出畫筆仔細地對著手機屏幕描繪他們。我明白只有這種方式,才能夠表達我心裡對林孤的思念以及祝福,只有這種沉默的表達,才能夠讓我在這個孤單的地方尋著些許的溫暖。我旋開一盒已經快要幹掉的顏料,裡面傳來我熟悉的那股特殊氣息,就好像回到了好多年之前的那個午後,我在對爸爸五味陳雜的情緒裡,像瘋了一般地塗著牆壁,任憑淚水不斷地在我無意識的哽咽裡流出。

    就在那個時候,我的手機突然提示出了一條新消息。

    那是一個我沒有備註的號碼,可是我認識它,幾個月之前我剛將它從我的通訊錄裡面刪除,這個號碼折磨了我整整七年,讓我在無數個夜裡反覆地默背。在我刪除掉它的這麼多個月裡,它第一次在我手機上亮了起來。

    我猶豫了三秒,幾乎是瞬間地點開了查看。

    他說:余染,林孤要回了嗎?咱們一起去車站接她吧。

    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我在本就無聲的教室裡不安地攥住我的手機,像是害怕它要從我的手裡飛出去,在那段漫長的猶豫裡我彷彿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巨響,它不安地迅速撞擊著,但終於還是酸楚地歸於平緩。

    我點開它,按下了刪除。

    那一刻我又一次被曾有過的絕望感擊倒,我是這樣清楚,我心裡那顆亟待被縫補的心除了內心同樣需要補合的蘇郁,誰也無法填滿。可是我注定要找一顆完美的內心,然後忍著痛把自己的缺刻磨平,佯裝般配地與那顆心擺在一起,任憑無法獲得溫暖的心臟無數次地把我從虛構的漂亮生活裡拉扯出來,帶進絕望的深淵裡。

    我趴在畫著林孤和秦放的畫紙上,把臉埋進手臂中,彷彿這樣就能夠貼著林孤的臉頰,在她那兒獲得些許的慰藉。

    那天晚上當我回到寢室時,我的舍友都已經爬上床準備睡覺。睡在對床的女孩子聽到我躡手躡腳回來的聲音,小聲地說:

    「余染你終於回來啦,晚上有個男生在宿舍樓下等你等了好久呢。」

    我整個人猛然地驚了一下,

    「你說什麼?」

    舍友爬起來,用手比劃著,「有個男生,長得還挺帥的,頭髮有點兒長,看上去壞壞的,站在宿舍樓下說要找你呢。」她來了興致,「冉冉,你也太深藏不露了吧,看你平時都泡在教室裡,男朋友這麼帥也不介紹給我們認識認識。」

    我脫鞋子的動作突然地頓住了,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我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你聽錯了,我不認識這樣的人,他肯定不是找我的,你一定是搞錯了,你搞錯了。」

    「是嗎?也對哦,余染要是有男朋友肯定也不是這款的呀,哈哈,我要睡啦,晚安。」室友漫不經心地說完便躺下身睡去。

    一種莫名的不安又一次侵襲了我,在一片漆黑的宿舍,我慌亂地從包裡摸出了我的手機,然後輕聲地出了門。已經入冬的走廊冷得刺骨,寒風呼嘯著灌進我的大衣裡,但是此刻我卻是如此想要聽到林孤的聲音,只有她的聲音能夠讓我安定下來,所以,不要讓我失落地覺得此刻只有我一人,讓我聽聽你的聲音,林孤。

    萬幸,電話撥通了。

    「喂,余染嗎?」她有些沙啞的聲音從電話的那頭傳過來。我就在這聲問候裡啞然地哽咽了

    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不斷地點著頭,儘管我知道她並不能看見。

    「余染你怎麼了?這麼晚了給我打電話,余染?」她疑惑地對著電話問著,語氣有了一絲著急。

    「林孤……」我靠著牆蹲下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我在呢,余染,你在哪兒呀,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林孤焦急地問。

    「對不起呀,余染,我這幾個月一直在忙著寫新歌,於是就沒有給你回信,今年我很早就會回家了,到時候來接我呀。」她解釋著,帶著一絲疲憊和擔憂。

    「沒關係,林孤,我知道你過得快樂就好。」我難過地說。

    「最近太累了,可總想著要趁有靈感的時候把新歌編完,於是就只能逼一下自己。我都熬了好幾個晚上的通宵了,余染,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呢?」林孤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話筒裡傳過來就像一聲歎息。

    「我睡不著,你陪我說會兒話好嗎。」我輕聲說。

    「行呀,剛好我兩點要打電話叫江秦起床趕車呢,他要去一個特別神奇的地方演出,一天就只有一班車,還是凌晨兩點的。余染,你說現在居然還有這種地方,一定好玩極了,只是可惜我得呆在學校寫歌,不然我太想和他一起去那兒感受下了。這不都快一點了嗎,剛好陪你說會兒話。」

    「真好,林孤。」我由衷地羨慕起來,「真羨慕你們,可以這麼開心地一起做想做的。」

    「哎呀余染你可千萬別,我都是叫他江老師的。上次看到你的信……余染,你什麼時候戀愛的呀。」她終於問到了這裡。

    「其實我喜歡那個人很久,可是……」

    「別可是了,喜歡就去追呀,有什麼好猶豫的。余染,你不能老是這樣,有些東西是要靠自己去努力爭取的,你不能總是向那些陳舊的規則妥協,明白嗎?」她打斷我,彷彿早已經知道我要說些什麼。

    「可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你可以盡情地笑話我,林孤,我大概永遠都不可能鼓起勇氣去追求些什麼。」我無奈地說。

    「余染,你能別動不動就這副絕望到死的樣子嗎,你要是心甘情願一輩子這麼妥協下去,我也救不了你。」她的話語明顯有了激烈的成分,我彷彿嗅到了一種久違的氣息,在這種久違的氣息裡,我的情緒開始有些失控。

    「是,我是一輩子都要這樣了,因為我沒你那麼勇敢。唐林孤,我付不起那個代價,對我而言,有些犧牲太慘烈了,我不是你,我輸不起。」話出口的一瞬間我就後悔了,我明白這句話一定刺到了林孤最不願意提起的那一層記憶。而我的口不擇言也讓自己陷入一種對往事糾葛的反覆悼念中。

    久久的沉默。

    話筒那邊的林孤長長地歎出一口氣,彷彿是醞釀了一壺陳酒那麼久的時間,她吸了一下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在哭泣地,她說:「其實余染,我也輸不起。」

    「以前我總以為自己無堅不摧,不會對任何人事有所掛念。直到後來,念欽不在了,我才發現原來我是那麼輸不起的一個人,余染,我希望你能知道,正是因為這種輸不起,我才要不斷地寵著我自己,讓內心獲得無上的自由,做一切想做的,只有這樣我才不會產生悔意,我才不會像這些年來一樣對之前的人生抱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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