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初見端倪 文 / 顧夕和
我沒有再多問,林歌也不做聲,我們相對無言地在廚房裡專心做飯,洗完菜,我擦了擦手,走到陽台上抽煙,手機裡有幾條來自楊禕的未讀短信,他詢問我旅程是否開心。我呆呆地看著手機屏幕,只覺得一陣難過,心裡無端地攪起來。
那天的午飯變成了我與林歌的獨處,難為她做了一桌子菜,江秦與陳藍終究還是沒有回來,我為她不平,又為自己心酸,默默地說:「你可以不用做這麼多菜的。」
「為什麼?」她反而一點也不在意,「就算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這樣招待自己。」她是真心的雲淡風輕,絲毫不放在心上,我心下有著困惑,卻也不知道如何發問,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我不知道原來林歌的廚藝是這樣好的,即便看她切菜的架勢也能猜出不是新手,但嘗到味道我才知道原來她的廚藝已然不輸西餐廳與酒店。
「你什麼時候開始學做菜的?」我忍不住問。
「挺早的,上大學的時候。」她笑笑,便開始大口吃飯。她吃東西的模樣,像餓了許多天,全然沒有矜持,這般吃相,竟然我一瞬間想起某一天晚上的陳藍,我剛有些舒緩的心瞬間又跌下去。
「你學過做西餐?」我看到桌上滿目琳琅,便問她。
她怔了半響,然後輕輕笑了,停了一會兒,才說:「之前和江秦在英國的時候,我們都是自己做飯,久了就會了。」
這一下換做我震驚不已,話也不會接了,覺得太多疑問,不知從何問起,而這些話,從林歌嘴裡說出來,竟然是如此平常,好像自然而然,跟每日吃飯睡覺一般。
「江秦……和你,怎麼會……?」我含糊不清地問。
「一言難盡,我們在英國待了三年。」林歌嘴裡含著食物說。
「所以林歌,你和江秦到底是……?」
「室友。」她打斷我,有些堅決的語氣,目光一下有些鋒利。
這下我便不知所措起來,不知道觸到了什麼不該觸碰的點,心裡的疑問又亂成一團,不知從何問起,更不覺得林歌會全盤托出給我一個解答。
那頓飯吃得異常壓抑,儘管她的廚藝已經十分好,我依舊無法去享受那一頓午餐,只覺得整個身體都是緊張的,腦子渾濁一片,全塞滿了關於林歌與江秦的無限猜想,以及心裡對陳藍的失望……各種情緒交纏混合,這樣無言地吃完晚飯,只剩滿桌狼藉,我整個情緒也像疾風過境,混沌不堪。
末了,林歌放下筷子,抽出一張紙巾擦嘴,又伸手去夠桌旁的手機,拿過來便播了電話。
我正有些詫異,那邊很快接了起來。
「喂,江秦。」林歌輕輕說。
餐廳一下變得安靜異常,我屏住呼吸,想要聽到那邊在說些什麼,也不明白究竟是對林歌與江秦好奇,還是對那邊的陳藍有著掛念。
「那下午的排練你來嗎?」林歌又問。
我更加疑惑,一頭霧水地看著她,從她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她是這樣平靜的。
「嗯,好,那我通知一下吳哥他們,然後去排練室等你。」她講話輕輕的,有些低沉,帶著一絲磁性,是這樣好聽的聲音。
掛了電話,我半天不敢發話。
過了一會兒,我才有些試探地說:「江秦?」
她點了點頭,伸了個懶腰,走過了摸了摸我的額頭,那一刻我仍是有些抗拒的,但卻並沒有拒絕。
「你燒好像退了。」她邊說著邊走進房間,拿著體溫計走出來,「你量一下。」
我聽話地接過來,她便開始收拾碗筷,我本來想要幫忙,又被她很快制止。
那日天氣逐漸轉暖,我看了看體溫,似乎也沒有繼續發燒,便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想要細細搜尋葉青在此居住的影子,她與丈夫的房間是溫馨而凌亂的。我一直認為太過井井有條的擺設,總是顯得疏離,就如同榕城的家,那裡的傢俱整潔而空蕩,絲毫沒有人居住的氣息。
葉青的床頭擺著一張四人的合影,正是他們四個,想到這些年,他們都是共同度過,我心下竟泛起一股酸意,又隱隱為他們而開心。
「你退燒了?」林歌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
「嗯。」我說。
「你待會有沒有興趣去看我們排練?」她向我發出邀請。
「什麼排練?」我又激動又有些無措,心裡雖已有了**分答案,卻還是問。
「樂隊。」她說著便轉身走,似乎不想聽此處應有的驚歎與恭維。
我自然是不喜歡說那些話的,站在原地沉默著呆立。儘管我已有過一番震驚與猜測,卻仍是半天挪不開腳步,直到她已經走出了房間,我才反應過來,跟了上去。
「好啊,你們方便嗎?」我答應下來。
「都是自己人,有什麼不方便。」她笑笑,非常輕鬆地說完,便開始收拾各種東西。
我不再說話,便回到房間去換衣服,一邊換一邊思考著待會將要面對的各種境地,若是江秦也會來,那與陳藍的相對,更是無法避免。
三十分鐘後,我們已經站在了林歌與江秦的公寓樓下。她沒有讓我跟上去,而是囑咐我在樓下等她。
過了一會,她背著琴走下來,很是輕快的模樣,我注意到她換了一身著裝
,帶著一個棒球帽,整身都是濃烈的朋克氣味,與剛滿二十的年輕姑娘無異,一派與世不合的做派,不羈而躁鬱,我心裡的不解與迷惑越積越多,纏成一個結,卻連線頭都快要找不到。
她站在路邊攔車,又緊緊拉著我,好像怕我跟丟了似的,她的手心有些濕熱,那些溫度透著肌膚傳過來,我突然對她不再有抗拒與防備了,相反地,我覺得自己彷彿與她很近。
「到了。」她喊我下車。
我如夢驚醒,從的士後座上坐起來,開門出去,北京的冬天實在很冷,我緊著大衣,仍舊在觸到外面空氣的瞬間,打了一個寒顫。
「你會不會冷?」林歌問我。
我抬起頭,才發現她原來穿得比我還要少,接近零度的天氣裡,她只穿了一件皮夾克,一條單薄的牛仔褲,她背著琴站在路旁,目光掃了幾眼,雙手插進口袋裡,示意我跟著她走。
那條路狹長而逼仄,一路上我都在暗自感歎,隱匿在城市深處竟可以找到這樣舊的街景,林歌在前面走著,時不時回頭看看,見到我在便若無其事地回過頭去繼續走路。
不久便到了一間類似倉庫的房子前面,裡面傳來鈍重的鼓點與琴聲,我有些緊張,看到林歌蹲下身子,將伸縮門拉上來,示意我進去。
屋子裡面是一陣濃重的煙酒氣味,我目瞪口呆,以為自己進錯了地方,地上儘是散落的盒飯與啤酒瓶,林歌卻很平常地走過去,又拉上我,找了個音箱讓我坐,自己走到鼓手面前,貼著他的耳朵與他說話,時不時又抬起頭哈哈笑幾下。
我實在是不太適應這樣的場景,音箱上積了一層灰,我不知所措,只好硬著頭皮坐下去。
過了一會,林歌走過來,問我想不想喝東西。
我點了點頭,其實不過是想離開這裡。
「那你陪我去買些喝的,江秦還沒來,我們也沒有這麼快開始。」她說著,便拿起包往外走。
我鬆了口氣,跟上她,剛走到門口,伸縮門恍然被拉開,門外有些刺眼的光線一下射進來,我的眼前一片慘白。
「你來了。」我聽到林歌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裡。
睜開眼我便看到江秦與陳藍,他們站在門口,與我們相對。江秦背著一個相機,有些疲憊的神色,而陳藍一如既往地熟稔,見了林歌,不知哪裡來得熱忱,激動地說:「林歌,這就是你們的排練室嗎?好酷!天哪,你們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一陣反胃,從來沒有這般難受,看到她的姿態,只能沉默不語。
「江嫣,你今天沒去可惜了,江秦是個攝影師呢,特別會拍照,我們今天拍了好多照片。」她居然可以若無其事,似乎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矛盾一般地,她過來拉著我說話。
我卻是半點也假裝不了,臉上的表情僵硬而尷尬,說不出話來。
林歌似乎看出了些什麼,說:「江秦你先進去,吳哥他們還在調音,我帶江嫣去買些喝的。」說完便過來拉我。
「好,你多穿點。」江秦看了一眼林歌,輕輕說。
這細微的一瞟卻被我捕捉到,我始終覺得他們之間又太多故事,必然是有些難以言說的情緒,既然林歌不願意多說,我便沒有再問,跟林歌一起往街道深處走去。
「江嫣,你跟陳藍怎麼了?」我們默默走著,林歌突然停下來問我,臉上是疑惑的表情。
我有些啞然,頓了頓,問:「你覺得呢?」
「林歌,你覺得我和陳藍,是什麼關係?」
她恍然地抬起眼看著我,彷彿一瞬間明白了什麼,臉上是驚訝而慌張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