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3章 混血王子4 文 / 起床失敗的考拉
當他抱著桶包掀開帷幕的時候,裡德爾正坐在石階上等著他。
「你怎麼用了這麼長時間？」對方怒氣沖沖地問道，卻一把將他摟在懷裡，「我都要等不下去了。」
他靠在對方的胸膛上,一時不知該從何講起，便只好將這麼一大串記憶連同他起起伏伏的情感一起打包傳了過去：找到女王的繭時激動欣喜與悲傷愧疚交織的複雜心情、循著復活石照亮的道路重返這個世界的期盼與惶恐、以及看見裡德爾仍然在等著他時的喜出望外。
「我不知道我在下面待了多久。那是個空蕩蕩的世界，我找不到任何人,那裡太孤單，太寂寞，我不想繼續留在那裡了。我抱著最後一絲期望，想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存在的時候,我看到了你，岡特家的祖傳戒指照亮了你的所在。我才發現……原來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我突然找到了回到這個世界的勇氣。」他揉了揉眼睛，淚水卻怎麼都擦不幹。「我好怕你消失，就像其他的存在一樣。而我還有其他的事情，我得找到她，帶她來這個世界。我好害怕一回頭，你的光芒就不見了，那樣我就找不到回來的路了。」
「傻瓜。我要是走了，你該怎麼辦啊？」裡德爾無可奈何地幫他揩去眼淚。「剛才我是真的想走的。」
他望著對方，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不在的時候，是我母親陪著我，她叫我再有耐心一些。她說那些愛著我們的人並不會真的離我們而去，哪怕我認為他們對我已經失望了，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可能了，只要我停下腳步，耐心等待，就會發現他們並不像我以為的那樣早已遠去，而是就在不遠處。看來她說的沒錯，不是嗎？」
他搖了搖頭。
女王的信息傳遞到了他的腦海間，
「誰在說話？」裡德爾皺起眉頭，露出戒備的神色，隨即又恍然大悟，目光落在他懷裡的桶包上，「這是你帶回來的……嗯，魔法生物？只能通過意念交流？這可真是……」
「意念交流比語言交流更快捷、更方便，而且更準確。」他很喜歡這種溝通的方式。如果人和人的意念能夠相通，每個人的真實感受都能傳遞給身邊人，那麼或許就不會有那麼多的衝突了吧？
「我不喜歡。」裡德爾不高興地說道。「如果每個人都從彼此的感受中接收信息，人們就會習慣相通的思維模式。最終所有人會變成一個整體，而非一個個個體。語言或許讓我們永遠無法真正理解對方，但卻能夠保存我們各自的獨立性，不至於被彼此同化。」
他思索著對方的話。如果世界是一種客觀現實，那麼每個人對世界的主觀認識就構成了各自的個體現實，意念交流確實方便，但卻會讓不同的個體現實消失，只剩下同一種個體現實，或者只剩下客觀現實。然而每個人的個體現實真的重要嗎？在他來自的年代，無數人讚頌過蟲族的社會結構，一個意志統御所有的個體，這是社會最有效率的構成方式。
「等會兒再說這些，我們先離開這裡。」裡德爾牽起了他的手，「這裡是神秘事務司，魔法部的人隨時可能發現我們不請自來，我不想多生事端。」
他點了點頭，卻察覺到自己的手放在對方的掌心裡顯得是那麼的嬌小稚嫩。
「你才注意到你縮水了麼？」像是看出了他的鬱悶，裡德爾嘲笑道，「從你一出來我就發現了，既然你可以給自己創造身體，怎麼不造個大點的呢？」
「當時沒想著這些。」他紅著臉給自己變出了一面鏡子，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十一二歲時的模樣。
他們迅速離開了魔法部。加班的人進進出出，誰也沒注意他們兩個。
離開魔法部後，他在麻瓜的便利店裡買了一盒甜甜圈，才跟著裡德爾坐上了前往機場的地鐵。
「胃口不錯？」他們並排坐在一截空車廂裡，對方打趣地問道，「以前沒見你主動吃零食。」
「嗯。」他咬了一口草莓巧克力裹著的甜甜圈，「重新構建身體時我並不是完全按照原來那具來的。至少我不會保留自己的慢性胃病。」
事實上，新身體多了一些他不瞭解的新功能。比如他可以很輕鬆地和女王對話，可以將任意信息投放到裡德爾的腦海中，以前他可是做不到的。
「說說看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吧，我還沒聽你講過你的過去呢。」裡德爾往車廂裡放了個閉耳塞聽結界，「我們可以用意念溝通的方式，我有預感這會是個很漫長的故事。」
這確實是個漫長的故事，但在意念溝通下變得很容易接收。
「稍等，我斷開一下。」搞清楚了來龍去脈後，裡德爾主動離開了和他們的意念鏈接，「我需要整理一下思緒。」
瞧著對方一臉震驚的模樣，他也發現意念溝通並不總是帶來好的結果了。
他好奇地問道。
如果在以前，他肯定會想辦法瞭解到裡德爾在策劃什麼，但現在他已經不那麼在乎了。正如對方長期以來所自認的那樣，裡德爾在永生的路上走的太遠，以至於那些沒有能力永生的人類已經完全不可與之相提並論了。大部分的人是不能犯太多的錯的，因為他們沒有機會去彌補他們的過錯，沒有時間將他們的錯誤轉化為正確的推力，但裡德爾可以。用短命種的對錯觀念去約束裡德爾是不合理的。
他很懷疑女王能不能搞清楚預言和已經發生的事之間的區別。
「所以我來概括一下發生了什麼事。」裡德爾終於想清楚了，「你來自一個全是麻瓜的世界，你們的宇宙規則不允許巫師的存在，所以當你被賦予了巫師的能力後，你就被規則拖進了我們的世界。然而即使你有了巫師的能力，你也不能在你來自的世界施法，除非借助死亡三聖器，是這樣嗎？」
「沒錯，就是如此。」他清楚這樣的事實會對這個世界的人造成怎樣的衝擊，饒是裡德爾這樣見多識廣冷靜自持的人也沒法一下子接受全部的現實。
「在你們的世界裡，有兩個……至少兩個種族，一個是麻瓜，還有一個是這位，嗯，這群來自遙遠星空的魔法生物，她們天生就可以用意念傳遞信息、甚至支配意志不夠強大的生物。因為她們不使用麻瓜的方式傳遞信息，所以你們和她們無法溝通，最終導致了戰爭？」
「她們能夠支配所有思維不像人類這麼混亂並且確實具備意識的生物。不過差不多就像你說的這樣。」
「在你們的戰爭爆發時，她們佔據了更多的星球，擁有更多的資源和人口，科技比你們領先不知凡幾，還具備你們所沒有的魔法能力。並且她們擁有完美的政治體制，沒有內訌，可以將所有的力量集中到一點上。她們已經清醒地預見到了你們能夠造成的破壞，因此並沒有輕敵。而面對這樣的對手，你們居然贏了？！而且還把對方滅絕了？！只剩下這個桶包裡的唯一一隻繭？」
「呃。」面對裡德爾恨不得將他解剖來看看裡面裝了什麼的眼神，他也有些尷尬。作為那場戰爭的總指揮官，他倒是清楚事情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如果不是因為最後一戰時所有的女王都聚集在同一顆星球上，並且放棄了抵抗，而我們又恰好持有可以一次性摧毀整個星球的武器，這場戰爭不是那麼容易贏的。地球當時能夠組織起的全部軍事力量都投入到了那場戰爭中，如果我們沒有徹底滅絕蟲族的有生力量，接下來七十年我們都無力再戰。」他揉了揉額角，「不過你說的沒錯，最終我們還是會贏的。」
「怎麼贏？」裡德爾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人類不具備領先的科技，但通過擊敗蟲族的艦隊，我們可以將蟲族的設備拆卸下來為我們所用。蟲族不具備邏輯分析能力，她們直接得到答案，並不知道過程，因此她們無法發明小醫生這樣的武器。我們研究蟲族的科技，將她們的飛船推進器反向使用，才得到了小醫生。人類沒有意念溝通的能力，但通過解剖和研究蟲族的構造，我們發明了安塞波通訊設備，可以進行超光速信息傳遞，而不受相對論影響。每一次和蟲族發生戰爭，我們和蟲族之間的技術差距都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在縮短。第三次入侵中，我們不是直接跳躍到蟲族母星的門口，打了她們一個措手不及。我們從最外圍的殖民星開始向內推進，一個星系一個星系這樣征服過去。」現在回憶起那段日子，他還是覺得疲憊不堪，無法想像自己可以再經受這樣一次高強度的指揮工作。「這就意味著，即使我們沒有贏得這次戰爭，我們和蟲族在資源佔有上的差距也會被拉平。」
「但她們可以製造巫師……」
「是的，她們製造了我。但已經太遲了，我沒有意識到我的身上發生的變化，我沒有及時阻止最後的滅絕行動，事實上，滅絕的命令就是我下達的。」他感覺到心底湧起的強烈的愧疚感正在被女王傳遞來的意念所撫平。「我也不知道那是真正的戰爭，我甚至沒有嘗試過溝通。」
「即使你嘗試了又如何呢？戰爭是不可避免的。」裡德爾陰沉著臉。
「別這樣，湯姆。」他怎麼可能猜不到對方在想什麼？「這不一樣，蟲族和人類之間沒有溝通的可能，我們沒有巫師的能力。但麻瓜和巫師之間是可以溝通的。」
「溝通有用嗎？鄧布利多和主魂還可以溝通呢，他們之間的戰爭停止過嗎？」對方惱怒地瞪著他，好像這都是他的錯似的。「沒錯，人和人之間有很多的分歧，有很多無法互相理解的地方，但對所有人類而言，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他們渴望戰爭。我知道你要反駁我，說大部分人是不喜歡戰爭的，這沒有衝突，他們不喜歡戰爭不等於他們不渴望戰爭。人是一種缺乏理性的動物，當人只有一個個體時，人和人之間表現出差異，有些人選擇鬥爭，有些人選擇和平，然而當人構成群體的時候，群體和群體之間表現出了一致性。因為差異被抹平了，群體只保留人的基本價值取向，也就是自我利益最大化。」
「自我利益表現在哪裡？對人類而言，就是持有和掠奪，而這兩種行為，人類總是選擇以戰爭的方式實現。中世紀時期，匈人在北方繁衍，當氣候發生變化，他們生產的食物無法負擔他們的人口時，他們選擇向南入侵。他們這麼做的原因是為了掠奪食物，但實際造成的後果是減少消耗食物的人口，讓他們的生產和消耗重新回到平衡，這樣他們剩餘的人口才能存活下去。近代時期的英國，為了支付向清朝購買茶葉的白銀，他們將鴉片傾銷進清朝，當清朝人拒絕這種罪惡的產品時，英國人選擇用戰爭讓他們同意，因為英國無法接受巨額的貿易逆差，重商主義的理念讓他們將進口導致的貨幣外流視為自身的損失。一戰之前的德國，因為工業革命晚於其他國家而在經濟上陷入被動。德國不像其他強國那樣持有大量的海外殖民地，自身領土狹小，資源產出不足，國內市場飽和後，國際市場上因為成本高昂而缺乏競爭力。利潤不足以回本會導致工廠破產，經濟蕭條，民眾生活在貧苦之中，因此在那之前，德國搶先發動了戰爭來緩解國內的經濟壓力。二戰之前的日本，因為認識到了小國的發展速度永遠無法趕超大國，進而預見到了自身將在未來的幾個世紀內處於中、美、俄三個大國的陰影之下，只有通過戰爭來拖延大國的發展速度，才能讓自己不至於徹底陷入被動，因此他們選擇了加入二戰，並將美國拖入戰爭。」
「這樣的例子在人類歷史中數不勝數，整個人類歷史就是一部戰爭史。每一次戰爭，人類都有更好的選擇，然而每一次，人類都選擇了戰爭。你可以為他們找到很多的借口，他們沒有被正確地領導，他們沒有足夠的理智，人類在進化，未來會趨向於越來越少的戰爭。但事實是，每一次戰爭的速度都在加快，每一場戰爭造成的破壞都在加重，即使是你來自的未來，人類作為一個整體也沒有任何長進。你以為你們是出於自衛而發動戰爭？不，那只是他們用來欺騙你的說法，你們是為了掠奪、為了自身利益的擴大而發動的侵略。你以為消滅了蟲族這個敵人你們就不會有戰爭了？實際上……」
「蟲族戰爭結束後，北約和華約就會開戰。」他雖然很想反駁裡德爾的每一句話，但卻也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沒錯。「我不傻，就算我曾經犯過傻，這麼多年也足夠我想明白。每個利益集團都想要殖民地的控制權，戰爭永無止境。」
「除非人類被統一於一個強權之下。」裡德爾目光炯炯地望著他。
他沉默了。最理想的存在形式就是蟲族的方式，所有個體都只有一個意志，而這個意志永遠不會自我戕害。人類沒有這樣一個意志，只能通過政治體制來實現統一。然而人類歷史上從來不存在這樣一個強權，在沒有敵人的情況下能夠統一所有的人。
「湯姆，你的意思是……」他扶住額頭，「上帝啊。」
「我的意思很簡單，麻瓜遲早要對我們開戰，除非我們先將麻瓜納入我們的統治之下。否則他們就會聯合起來，將我們當成他們共同的敵人，通過對抗我們來實現他們的統一。」
「可如果巫師統治了麻瓜，又上哪裡再找一個共同的敵人來團結二者呢？」不管哪種選擇，戰爭都是不可避免的，這才是讓他最難過的地方。
「依照人類的天性，統治所有人是不現實的，只能統治大多數人去對抗少數人。」裡德爾看上去躊躇滿志，容光煥發，「既然我們不能阻止戰爭，那麼至少我們要控制戰爭帶來的損害，要讓戰爭成為人類進步的推動力，而不是人類倒退的罪魁禍首。」
「你打算做什麼？」
「既然巫師是可以被製造的，為什麼不讓巫師成為大多數呢？」
裡德爾沉默了。
「不管你想做什麼，不要造成連時間都無法恢復的後果就好。」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感覺有些累了。這一個晚上發生了太多的事，讓他感到應接不暇。找到了女王的繭後，他發現自己似乎從某種負擔中解脫了出來，對巫師界的事情沒有那麼多的參與感了。
「即使會對你造成危害你也不在乎？」對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發冷。
「你危害不了我什麼的。」他將腦袋枕在對方的肩膀上，抱著桶包睡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程艾娃的地雷x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