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阿茲卡班的囚徒8 文 / 起床失敗的考拉

    當他再睜開雙眼時，眼前是一片刺目的雪白。

    難聞的藥水氣息在空氣中瀰漫，他轉過頭，拉上的簾子擋住了他的視野。些許濕潤的溫熱蹭在他的臉頰上，白貓蹲在枕頭上，正舔著他的臉蛋。

    「嗨，湯姆。」他從病床上坐起來，虛弱地開口，嗓音乾澀嘶啞。

    「你醒了。」簾子被拉開了，麥格教授站在那裡，眼角好像又多了些皺紋，讓她看上去蒼老而疲憊。

    他沒有答話，只是輕輕撓著白貓的下巴。

    也許是他的沉默讓對方感到有些為難，躊躇半天，麥格教授才說道，「其他學生都沒受傷，你做的很好，及時疏散了他們。盧平教授沒有大礙。你已經在醫療翼裡躺了將近三天，龐弗雷夫人認為你的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如果想要出院，隨時可以。」

    他依舊沒有回答。貓咪溫柔地舔著他的手指。

    「至於那個博格特，我們給它找了個新的櫃子讓它在裡面呆著。盧平教授可能會將它用在別的地方。」

    「我知道那是個博格特。我頭腦足夠清醒。」他猜到麥格教授接下來打算安慰他，便及時制止了對方無謂的行為。「我只想知道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

    「處置你？孩子，你做的很好！」麥格教授驚訝地提高了音調，「每次我覺得你的能力已經遠遠超出你的同齡人時，你都會告訴我你還能做的更好。我們不會因為你拆了一個廢棄的教職工休息室就把你怎麼樣的。」

    他望著對方，感覺有一道深不見底的裂隙橫亙在兩人之間。

    「他們知道了。」他輕聲說道，「我瞞不住他們了。我報了所有的課程，又有幾門課自修。這件事過後，所有人都會知道我的能力，他們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這是好事。」對方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容，「你不需要掩飾自己的能力。你是個好學生，你應該成為他們的榜樣。你看，納威知道真相後，你就可以不用顧忌地幫助他了。讓同學們瞭解你，你可以和他們相處得更融洽。」

    「我哥哥，我是說，真實存在的那個，他想殺我僅僅是因為，在一次測試中，他失敗了，而我沒有。」

    麥格教授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原因不在於他做的不好，他不合格。他和我一樣出色，但機會只有一個。如果沒有我，他本來是最有希望成功的人。我不想表現得比他更好，但如果我不超越他，我就不應該被生下來。我的存在本身證明了他的失敗。只要我還活著，就是在否定他。」

    「你要相信你的同學們，他們並不像你的哥哥那樣壞……」

    「我哥哥並不壞！」他拔高了聲調，「他本來可以成為一個好人，一個偉人……他本來有機會阻止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是我剝奪了他的機會。」

    他抬起手擦掉了自己的眼淚。如果是彼得被選中，或許戰爭的格局就會改變。彼得那麼聰明，肯定能猜到教官們在打什麼主意。只有他，才會真的相信按照教官們說的做就能成為一個英雄，就能拯救人類。

    「我知道你們都討厭我。我保護了湯姆，他本來應該死的。那是校長的計劃，對嗎？伏地魔必須被消滅。哈利之所以被訓練就是為了這個目的。」他抽了抽鼻子，眼淚又止不住地落了下來。「我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從小被選中，被告知自己是救世主，只有自己才能帶領其他人戰勝可怕的敵人，才能保護自己所愛的人，保護這個世界。他們告訴我，我會成為一個英雄，但到頭來，我只是個殺手。我殺了那些阻止我成功的人，殺了所有的敵人。我被告知這是為了阻止更多的殺戮，可到頭來只有我在製造殺戮。」

    麥格教授歎了口氣。「真正的伏地魔，並不像裡德爾表現得那麼無害。他已經製造了很多的殺戮，並且如果他復活，還會製造更多的……」

    「為了制止未來的暴力，我們必須搶先使用暴力，是這樣的嗎？暴力只是種手段，只要是為了正確的目的，就可以使用它，這是你想說的嗎？所以我們只要證明伏地魔的目的是絕對錯誤的，我們阻止他是絕對正確的，所以我們執行暴力就是無可置疑的正確？但誰來判斷對錯呢？我們？我們既是立法者又是司法者，我們通過自由心證就可以判處一個人死刑？」

    「伏地魔的行為嚴重違反了保密法……」

    「如果法律是錯的呢？如果法律在戕害無辜、在壓迫人民呢？難道人不可以殺害無辜，法律就可以？」

    「即使不談保密法，他殺害無辜總是不可否認的吧？」

    「真是有趣。在你看來，一個人可以為了正確的目的去使用暴力，如果伏地魔認為自己的主張是正確的，為什麼他使用暴力就是錯誤的？」

    「因為正確與否不是他一個人決定的。」

    「那麼是誰決定的？」

    麥格教授不說話了，她怒氣沖沖地扇動著鼻翼。這是個死循環，她不能指認任何一個人作為絕對正確的判斷者，也不能指認一群人，因為同樣的條件，伏地魔及其追隨者也符合。

    「照你這麼說，沒有人可以來判斷對錯，即使法律也可能是靠不住的。社會豈不是失去了秩序？」很久之後，對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不能說保密法就一點錯處都沒有，我也不能說伏地魔的主張就完全沒有可取之處，但我們總要形成一種秩序，來讓所有人生活得更好。如果每個人都像伏地魔那樣為了某種看似正確的目的去製造暴力，誰能過得好？因此製造暴力的人就應該受到懲罰，來警告其他人，即使有所訴求，也應該尋求和平的、秩序的方式去解決。」

    「所以暴力本身是錯誤的。為了懲罰暴力這個錯誤，我們需要製造更多的暴力。這是你想表達的麼？」

    「我談的是總量。處死伏地魔一個人，更多的人可以活下來，放任他，更多的人會死去。」

    「那麼當我哥哥要殺我的時候，我是否應該被他殺死？如果我反擊，死的人是他，這是一條生命，如果我不反擊，死的人是我，也是一條生命。何以見得我的生命就比他的更珍貴？我們怎麼計算生命的價值？如果伏地魔一個人的生命價值比其他人更高呢？」

    「每一條生命都應該是等價的。」

    「假設每一條生命都是等價的。現在英國有3500名巫師，如果我們不阻止伏地魔，將會有1000人被殺，如果我們阻止他，只有他1個人被殺。根據這一的假設，我們應該殺死伏地魔，對嗎？但如果我們殺死伏地魔，200年後，英國所有的巫師都滅絕了，如果我們不殺他，200年後，英國將會有5000名巫師，我們還應不應該殺死伏地魔呢？」

    「這種假設是毫無意義的，我們不能預知未來會發生什麼。」

    「正是因為我們不能預知，所以我們不能否定這種可能的存在。我們不能依據我們無法做出判斷的事來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對方再次沉默了。

    「為什麼你非要證明伏地魔不該死？」麥格教授突然爆發了。「我們不會因為你保護裡德爾而責怪你，哪怕他是個惡棍，你保護他的行為也沒什麼值得責備的。你沒有想做壞事，不是嗎？別跟我扯那些虛的東西，我承認，我辯不過你，我只管堅持我所相信的。」

    「伏地魔迫害過許多無辜的生命，並且很大可能未來他會殺害更多的人。他十惡不赦，他該死，是的。可我迫害過的生命更多，我手上的鮮血，比伏地魔要多上千倍萬倍。正如你所見的，未來我仍有傾向會殺害什麼人，只要我感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難道我不比他更加十惡不赦麼？」早在一開始，他就想到了這個結果，不管他再怎樣為自己辯護，也沒有人能夠接受他這樣的一個人繼續活著，「既然他該死，為什麼我就不該死？既然你堅持你所相信的，為什麼不殺了我？動手啊，現在！」

    「啪！」

    他捂著自己的側臉，那裡火辣辣的一片生疼。麥格教授氣得臉色發白，手還在顫抖。「別再讓我聽到你說這種話。」

    對方轉過身，擤起了鼻子。

    「你在迴避問題。」他低聲說道。

    「把你的那堆問題收好，像個正常孩子一樣，不好麼？」

    「我可以這樣做，但哈利呢？他總有一天必須面對這些。」

    「如果伏地魔要殺他，難道他沒有權利自衛麼？如果他們中只能活下來一個，難道他沒有道理為了自己的生命戰鬥到最後一刻麼？」

    要消滅伏地魔，就要消滅所有的魂器，包括裡德爾，包括哈利自己，但麥格教授並不知情。如果伏地魔不死就要危害社會，那麼哈利不自殺就等於迫害其他人麼？倘若事情真到了那一刻，哈利有沒有權利選擇為了自己而活下去？是否哈利只要活著就是罪惡的？

    他沒有答案，只有無盡的疑問。

    「別想這些了。」對方在他身邊坐下，握住他的手，輕輕揉著剛才被打到的地方。「試著活的快樂點，別給自己這麼多負擔。」

    他點點頭。對於麥格而言，這只不過是一場空對空的爭辯，對他，這是他的人生。

    龐弗雷夫人放他出院前，塞給了他一瓶藥水。「無夢藥劑，睡前喝一瓶。每天你都要來我這裡領一瓶新的，直到我認為你可以停用為止。不要試圖欺騙我，我會知道你有沒有真的喝掉的。」

    他抱著貓和藥水回到了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一開門，裡面爆發出的聲浪就將他淹沒了。

    好像所有的格蘭芬多學生都聚在休息室裡，他們拚命鼓著掌，滿臉紅光。「太驚人了，夥計。」一位他不認識的高年級學生在他進門時拍了拍他的肩膀。「難以置信！」李·喬丹大聲說道，「盧平教授說這是他參與過的最精彩的決鬥！可惜他剛開始時就暈了過去。」

    學生們哄堂大笑。「鄧布利多教授對你和帕瓦蒂的魔杖使用了咒語重放。」哈利從人群中擠了過來，對他解釋道，「他說最頂尖的巫師之間的決鬥也不過如此。」

    「麥格教授自豪極了，為了你的變形術。」弗雷德湊到了他的身邊，「你的轉換咒簡直絕了！」

    「還有飛來咒的妙用，弗立維教授讚不絕口，他說你是他教過的最有天賦的學生！」有弗雷德的地方就少不了喬治。

    「現在我也成了從索命咒下倖存的人了！」羅恩表情誇張地手舞足蹈著，「千鈞一髮！那道綠光就從我的眼前穿過！我敢說你要是晚半秒鐘，我就沒命了！」

    拉文德扶著哭得快癱軟過去的帕瓦蒂走來。「抱、抱歉，」那姑娘一邊啜泣著一邊說道，「都怪我，把魔杖給了那個博格特……」

    「沒有關係的，即使你不給他，他也有辦法搶來。」他抽出手帕，幫對方擦去眼淚，「至少你沒受傷。」

    對方突然撲到他的懷裡，緊緊摟著他的脖子。休息室裡響起了一片叫好和口哨聲。

    「我們準備了一個慶祝會，為了你的康復。」哈利不得不提高聲音才能讓他聽清，「弗雷德和喬治從廚房裡偷了好多吃的。」

    「這太隆重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本來他都做好了被同學排斥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自己反而更受歡迎了。

    「你是最棒的！」納威高聲喊道，「我早就知道了，你是我們中最厲害的那個！」

    其他人紛紛贊同。

    只有一個人沒有參與進來。赫敏，她坐在公共休息室的角落，正對著一本如尼文字典寫著翻譯。

    「教授們說你可以不用交下周的作業，鑒於你進了醫療翼。」赫敏尖著嗓子說道，「跟他們去慶祝吧，別打擾我了。」

    「你需要休息一下。」他柔聲說道。對方的臉色看上去很蒼白，才開學第一周，就染上了眼袋。

    「我可不是你這樣的天才！」赫敏突然合上字典，發出砰地一聲。「麥格教授都告訴我了，你提前修完了變形術和魔咒，所以有充足的時間來學習副修課程。我居然還擔心過你的成績！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可笑？每個學年我的考試成績都是最高的是因為你的被隱藏了！我還一直自我感覺良好，以為我足夠優秀……」

    「不是你想的那樣……赫敏！」

    對方將作業和課本卷在一起，拎著書包離開了。

    「她最近脾氣特別差。」羅恩笑嘻嘻地摟住他的肩膀，「現在我們都知道真正的全校第一是誰了。」

    「我不想這樣傷害她。」他感到十分沮喪。

    「哦，讓她去吧。她當第一也當的夠久了，該換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