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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南卷 457.第457章 冒名頂替的兇手(二) 文 / 臘月初五

    因著身負仵作一職,顧白羽來到大興王朝之後,也並沒有少見過各地府衙的牢獄模樣,然而如同眼下這般陰森恐怖又充滿血腥之氣的牢房,卻是這麼久的時日以來,她頭一次見到的場景。

    蘭崖城的牢房設在地下。

    透過長長的樓梯蔓延而去,卻是沒有半扇窗戶開鑿,更是沒有一星半點兒的陽光漏入,照亮那整個漆黑牢房的,只有常年點燃不滅的熊熊火把。

    嗶嗶啵啵的火星跳動之聲,伴隨著火光倒映在牆壁上的影影綽綽,不等那濃重的血腥之氣撲鼻而來,便已經是足夠讓初初進入這裡之人,從腳底升起陣陣寒意。

    當然,這些人中,並不包括此刻穩步走在牢房石階上的蘇墨軒和顧白羽三人。

    及至見到嚴楷睿和那被抓起來的「假兇手」時,眼前的場景,卻是並沒有像是常太守遮遮掩掩所暗示出來的那般血腥不堪。

    ——雖然被綁在牢房裡審訊,那「假兇手」自然是要吃些苦頭的,然而卻也只有一些看得見的皮肉外傷而已,尚且談不上被嚴楷睿如何折磨虐待,更是扯不上有被屈打成招的痕跡。

    如此看來,嚴楷睿此番捉來的這個「假兇手」,倒並不像是他為了交差而捉來的冤屈無辜之人,而是事先早就安排好的、用來犧牲以顧全大局一顆棋子,既然這樣,他們幾日的審訊和拆穿,倒是要再麻煩上幾分了。

    冷著眼眸將牢房裡的環境狀況環顧片刻,顧白羽便率先發現了這個問題,下意識地抬眸便向著身邊的蘇墨軒看去,迎上他望過來的沉吟目光,顧白羽便知道,蘇墨軒也是瞬間就看明白了這一層。

    不過,也只是稍微有些棘手而已。

    「屬下見過蘇侍郎,顧仵作。」看到緩緩出現在牢房中的蘇墨軒三人,原本抱著手臂站在一側的趙以成,率先有所動作的開口出聲,卻只是拜見之後,便重歸沉寂,畢竟,嚴楷睿還站在那裡,自然是輪不到他說太多的話。

    「蘇侍郎的腳程也不算太慢,」像是聽到趙以成的話之後,方才覺察到蘇墨軒等人的出現一般,嚴楷睿緩緩轉過身子,看著蘇墨軒出聲說道,面上的黑沉嚴肅之色,在這火焰的照亮之下,顯出了幾分說不出的詭異之色。

    「既然蘇侍郎帶著顧仵作來了這蘭崖城大牢之中,自然也是聽到了那前去傳話的捕快所言,如此,本侍郎也就不必多言,你我二人一同審案子便是。」

    並沒有絲毫想要同蘇墨軒關係熟絡的意思,嚴楷睿的面色,在看到蘇墨軒和顧白羽之後愈發的陰沉起來,卻還是有幾分自持的,沒有朝著跟在身後的弋陽看上分毫。

    「聽常太守說,嚴侍郎一早便來了這牢獄中審問犯人,現在已是正午,不知道嚴侍郎有何收穫。」

    話語之中同樣沒有客氣的意味,蘇墨軒一開口,便是直截了當的詢問起嚴楷睿審問的內容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更是咬重時間的那兩個詞語。

    「趙捕頭,你來說吧。」不知是不願同蘇墨軒多說,還是覺得有向蘇墨軒做匯報而自掉身價之嫌,嚴楷睿濃眉微微皺了一皺,對著趙以成出聲的同時,便又重新轉過了身子。

    「回蘇侍郎,兇手名叫張武,根據兇手的交代,他本是蘭崖城外縣多年前應徵入伍的兵士,後來服役期滿,便回到了蘭崖城中,仗著自己在軍中學會的一些技術本事,又積攢了一些軍餉賞銀,就在蘭清村外的集市上支了個賣肉的攤子,做了一個屠戶。」

    耳聽著嚴楷睿將自己推了出來,趙以成應聲而答的乾脆利落,反正他眼下同嚴楷睿在心裡並不對付,能由自己的口多告訴蘇墨軒一點兒線索,反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嚴侍郎帶人將他捉拿歸案的時候,張武正巧在暗地裡綁架了一個無辜的過路之人,想要將那人塞進馬車裡帶走,不料動作太大驚嚇到了拉車的馬匹,作惡不成,反倒是被嚴侍郎捉了個現行。」

    說話的語氣頓了頓,趙以成對著蘇墨軒和顧白羽盡可能詳盡卻又簡明的將事情講述清楚。

    「起初將他捉拿回牢獄之時,他並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份,也不承認自己便是出手傷了六個無辜受害者的案件兇手,直到嚴侍郎睿智之下,想出了驗證的法子,方才讓他啞口無言的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匯報的語氣平平淡淡,甚至於連誇讚嚴楷睿的時候,趙以成的語氣裡,也沒有平日裡別人拍馬屁時的那種恭維諂媚的情緒,就彷彿他只是在單純的陳述事情的經過,而並沒有任何自己的思想情緒在其中。

    「法子?」吐言出聲,蘇墨軒自然是知道趙以成特地將這件事情提出來,就是為了讓他詳細的詢問出聲,既然他已經知道趙以成同嚴楷睿並不對付,蘇墨軒便索性遂了趙以成的心思,看看能不能從他們自己的身上,找出什麼馬腳線索來。

    「不過是彫蟲小技而已,」沒等趙以成回答出聲,站在一側盯著那被捆綁在柱子上的兇手的嚴楷睿倒是主動開了口,轉頭看向蘇墨軒,他繼續出聲,道:

    「既然受害者的關節四肢都被人恰到好處的斬開,而能精確地做到這一點的人,則是少之又少,那麼,究竟他是不是兇手,自然是一試便知。」

    嚴肅的嗓音中帶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嚴楷睿將目光重新落回到兇手身上,似是回憶一般的繼續出聲:

    「我讓人取來了幾塊新鮮的豬腳豬排,讓他拿刀去砍。沒想到他刀刀砍在關節縫隙之中,沒有絲毫損傷和阻攔的,便將豬骨順著關節處斬斷開來,如若兇手不是他,倒真是難為了別人。」

    說話的語氣停頓了片刻,嚴楷睿卻並沒有打算讓蘇墨軒就此出聲,反倒是在那黑沉嚴肅的臉龐上,不由自主地浮現起幾分竭力掩飾的笑意,道:

    「既然兇手已經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如此看來,倒是勞煩蘇侍郎你白跑這麼一趟了。倘若凌松鎮一案的兇手尚未捉拿歸案,蘇侍郎和顧仵作還是早些回去為好,留個嵐風捕頭和姜捕頭在那裡,破案的效率終究是要低了許多。」

    逐客之意下得明明白白,嚴楷睿提及嵐風和姜捕頭的時候,話語之中不無諷刺之意。

    然而細細地觀察了嚴楷睿說話時的神色,顧白羽卻並不覺得,他這麼提及那兩個人,便是察覺了他們藉著凌松鎮一案為幌子,暗中潛入蘭崖城調查案件的事情,至於趙以成,就算是那日發現了翻入院牆的人是他們二人,卻也定然不會同嚴楷睿打這個小報告。

    「嚴侍郎且慢,蘇某倒是覺得,兇手這個罪,認得蹊蹺。」俊朗容顏上的淡漠之色依舊,蘇墨軒冰冷的話語中,沒有絲毫迂迴之意可言,更是絲毫沒有避諱牢房之中站著的一眾捕快,當場,便出聲質疑嚴楷睿的斷案結論。

    「蘇侍郎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懷疑嚴某屈打成招不成?」當即便黑沉了臉色,嚴楷睿的聲音中充滿沉沉的怒意翻滾,他猛地轉過身來看向蘇墨軒,一字一頓的咬牙出聲,道:

    「現下犯人可還在這裡,身上那些傷痕,蘇侍郎也是親眼所見的,若是為了那麼一點兒傷痕便是屈打成招,想來,殘害了蘭崖城六個無辜百姓的兇手,也不會是如此軟弱之徒。」

    「嚴侍郎說得沒錯,殘害蘭崖城無辜百姓之人,自然不會是受了幾下責打便乖乖招認的軟弱之徒。

    不過,能連著殘害那麼多人卻沒有留下太多的線索,若不是這次驚到了馬匹而被嚴侍郎你帶人恰好撞到了,也未必就能夠當場活捉的兇手,想來,也未必是什麼愚蠢之徒。」

    清冷的嗓音平淡如斯,蘇墨軒的話語之中,卻是帶了幾分顯而易見的嘲諷之意,「恰好撞到」四個字從口中吐出的瞬間,嚴楷睿那本就黑沉著怒意翻滾的面色,瞬間便又難看了幾分。

    「蘇侍郎說這話,可是覺得嚴某沒什麼斷案的能力,只是憑藉著一時運氣好,才能捉得到兇手?可見,蘇侍郎當初在這蘭崖城中呆了許久,倒是連這點兒運氣都比不上嚴某!」

    語氣之中儘是說不出的氣憤,嚴楷睿對著蘇墨軒沉聲說道,面容上的嚴肅之意再也無法保持完好,那副憤怒至極的模樣落在顧白羽的眼中,卻是令她從心底之中,生出一絲絲不解和疑惑。

    雖然蘇墨軒話語中的挑釁之意確實十分明顯,但且不說眼下這種形勢,根本就不是應該計較這種小事、而該是想辦法息事寧人趕走蘇墨軒的時候,就單單從他熬了這麼多年才到刑部侍郎的經歷上來看,嚴楷睿也不該是個這般沉不住氣且斤斤計較的性子。

    就這麼的被蘇墨軒的三言兩語所激怒,今日的嚴楷睿,著實太過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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