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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南卷 第385章 死生之托 文 / 臘月初五

    從口中噴出的鮮血源源不斷而出,將紅如玉那髒亂破爛的衣裙盡數染紅。

    原本就因為先前那些捕快痛下狠手的黑心踢打而受傷不輕的紅如玉,非但沒有來得及歇息著喘口氣,反倒是又被心狠手辣武得仁,丟棄到了荒野的狼群之中。

    猛拽著柳如煙在那寂寥無人的曠野上拚命狂奔,紅如玉同身後追趕的殘忍狼群奮力搏鬥,甚至,還不止一次地,被撲上來的狼爪所抓傷。

    「如玉,如玉你怎麼樣?你不要嚇我,你不要嚇我!你一定要撐住,我們去看大夫,我們去看大夫!」

    滿是淚痕的臉龐上更加是淚水漣漣,早已筋疲力盡的柳如煙,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幾欲栽倒在地的紅如玉,哭喊的聲音嘶啞無比,卻不及內心痛意的萬分之一。

    「如煙,別哭,」勉力抬起垂在身側滿是傷痕的右手,好容易止住了口中奔湧而出的鮮血,紅如玉輕拍著泣不成聲的柳如煙,聲音虛弱的出聲,道:「如煙,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是真的撐不下去了,剛才……」

    「我不許你這麼說!你必須要撐住,你若是撐不住的話,我要怎麼辦?我要怎麼辦?」哭喊著打斷紅如玉虛弱的話語,柳如煙內心惶惑恐懼與憤怒恨意交織激盪。

    她們都已經答應了遠走他鄉,從此緘口不言,那白紙黑字的簽字畫押猶在目前,武得仁那個人面獸心的禽獸,居然就能夠立刻翻臉,將她們丟棄在這狼群聚集的荒蕪之地,同直接上刑將她們處死,又有什麼分別?

    甚至於,上刑處死,還能得個最後的痛快!

    「如煙,你聽我說,聽話,你聽我說……」抬手拂去柳如煙那塵霜遍佈的臉頰上的淚水,紅如玉猛烈的呼吸著,語氣之中,卻並沒有幾分慌亂和恐懼,「剛剛,剛剛我並不是因為貪生怕死,所以才主動提出,要與那武得仁和解的。

    你記不記得,記不記得當初,當初那個從,從那些混蛋和強盜手中將我們救出來的那個人?那個人,他,他就是盛立彬盛老闆,他,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盛……盛老闆?就是,就是當初那個救我們的人?」

    哭泣的話語中帶著幾分難以置信,柳如煙扶著虛弱不堪的紅如玉在近旁的青石上緩緩坐下身來,腦海中,卻止不住地浮現起,多年前那個寒冷的冬日。

    因為家鄉遭災而背井離鄉的她們二人,相依為命卻是漫無目的地流浪在外,在行至某城的郊外之時,不幸被忽然出現的山野強盜所阻攔。正當她們二人以為自己會命喪於強盜之手時,尚且年輕的盛立彬恰好路過,出手將她們從強盜手中救了不說,將她們帶出快要被大雪封山的城郊之後,還送給她們不少的盤纏做生活救急之用。

    然而,生活的不幸卻並非是一次的幸運便能夠徹底改變的,顛沛流離之中,她們二人,最終還是流落到了武華城的青樓之中,成了眾人眼中最為下等的歌妓。

    即便是後來在宴會助興上認出了已然進入而立之年的盛立彬,紅如玉卻也並不曾有所表示,生怕,自己現下這樣的身份,會令當初的盛立彬心中失望。

    「是,盛老闆就是當初將我們從強盜手中救出的那個男子。我早早的認出了他,卻始終不敢言明,生怕你我的身份對盛老闆有所辱沒。

    如今你我眼睜睜地看著盛老闆被人謀害,我又怎麼可能會向那些謀害他的人妥協?

    只不過,只不過凡事都有權衡罷了,我只是沒有想到,武得仁會如此心狠手辣的出爾反爾。」

    聲音虛弱異常,紅如玉扶著柳如煙肩膀的右手無力的向下滑落,卻又是掙扎著,從懷裡貼身的衣袋中,掏出幾張染滿血跡的紙箋,顫抖著,遞到了柳如煙的冰冷的手掌之中。

    「如煙……把這些拿……拿好……這些,這些是我剛剛,剛剛從武得仁那裡偷到的……偷到的證據,你……你一定要保存好,等到以後,以後有了機會,就拿出來,替,替盛老闆伸冤。」

    已然是上氣不接下氣,紅如玉那原本就蒼白的臉龐上,更加沒有一絲血色,先前劇烈起伏著的胸腔愈發和緩,漸漸的,那呼吸便已然是斷斷續續的,幾乎快要維持不住。

    「如玉,如玉,如玉!」

    感受到躺在懷中的紅如玉那漸漸消失的氣息,柳如煙緊緊攥著手中那幾張血跡斑斑的紙箋,厲聲哭喊著紅如玉的名字,卻再也得不到她的回應。

    不知道抱著渾身僵硬冰冷的紅如玉哭了多久,從渾渾噩噩之中回過神兒來的柳如煙,終究是強忍著內心的悲痛,好好地將紅如玉的屍體埋葬在那荒野之中,然後,便帶著她拚死得來的證據,隱姓埋名的四處流浪一段時間,等到那風聲散去之後,方才又偷偷潛回了武華城中。

    「我本想,本想就像如玉說的那般,暗中等待時機之後,將當初那些黑心謀害盛老闆的人盡數告到府衙之中,以慰盛老闆的在天之靈,可誰成想,誰成想這武華城的新任太守,竟然是前任太守鄭辛鐸的堂弟……」

    講述之時,淚水漣漣,被捆綁在鐵椅背後的雙手緊握成拳,柳如煙慘白如紙的面色中,儘是悲痛欲絕。

    「你……你胡說!明明是你們為了一己私利,想要從青樓中贖身以從良,昧著良心收了辛家的銀子,改了口供,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你說的這般無辜?」

    握著尖刀的右手微微有些顫抖,儘管口中的話語充滿質疑和不肯相信,然而盛雨泠先前那冷漠凶狠的臉龐上,卻已然是淚痕滿滿。

    由不得,她不相信。

    「我從小便跟如玉一起相依為命,又怎麼會拿她的亡魂撒下如此彌天大謊呢?盛小姐,你若是不信,現在就可以伸手從我貼身的衣袋中,掏出如玉臨終前遞給我的那幾張有武得仁簽字畫押的紙箋。

    相信,剛剛你說的那些,定然是當年武華城府衙中的人所告訴你的,他們沆瀣一氣,相互勾結,自然,是不會說真話。」

    每每提及紅如玉的名字,柳如煙的聲音裡便是一陣難以抑制地哽咽,那往昔的場景一幕幕在眼前湧現,獨自在暗夜中掙扎這麼許久的時日,柳如煙覺得,自己對她真的實在是太過想念。

    恨不得,現在便能去黃泉之下與她相伴。

    「就算,就算當年他們對我說了謊話,可是如今呢?你明明是在城郊之外嫁做人婦,過著夫妻恩愛的日子,並不曾有誰去打擾威脅你,你更是不曾將為我父親伸冤報仇的事情放在心上。你這般悠閒的模樣,倘若不是真的收受利益從良,又是什麼?」

    顫抖著雙手,盛雨泠並不曾伸手去掏取柳如煙所說的,那始終貼身存放著的證據,而是仍舊心有懷疑和不甘的,對著她繼續出聲質問。

    「盛老闆之仇,如湮沒有一日忘記。只是眼下的鄭太守仍舊是各貪官污吏,還與那鄭辛鐸是堂兄弟,身為一介弱女子,如煙也是求訴無門,卻並不曾有一日,沒有在想著如何報仇雪恨。

    原本在聽到長安城的刑部侍郎來武華城破案,我便想著要找機會將證據遞送到蘇侍郎的手中,可誰成想,我才剛剛踏進武華城沒有多久,便遇到了當初一起在青樓的姐妹,被她認了出來。」

    話語中的啜泣之意不曾停止,柳如煙內心的恐懼卻漸漸減少,甚至於,敢抬起頭來,直直地看向盛雨泠那充滿冰冷和凶狠之意的雙眸,緩了緩,方才繼續出聲,說道:

    「我怕她將我的行蹤暴露給現任太守和捕頭,以至於身上的證據被重新奪取,便匆匆離開了武華城中,想要再找機會去面見蘇侍郎,卻不曾想,被你這般抓了捆綁囚禁。」

    淚水漣漣,柳如煙的話語中哽咽之聲更重,「盛小姐,當年沒有堅持著挺身而出,是我和如玉的不對,可我們也是在用自己能夠想到和做到的最好的方法,幫助盛老闆伸冤報仇,尤其是如玉,硬生生地,將性命搭了進去。眼下蘇侍郎就在這裡,證據就在我的身上,盛小姐你拿了去,替盛老闆伸冤報仇。

    至於如煙我,確實是對不起盛老闆當年的救命之恩,這條性命,盛小姐如果你願意要,如煙給您就是了。」

    哭訴的聲音益發的虛弱,柳如煙的目光中,卻不再有先前那恐懼和畏縮的眼色,安安靜靜地合上早已哭得紅腫的雙眼,她的眼前卻並不是漆黑一片。

    如玉在看著她笑。

    懷中緊緊貼著胸口的地方驟然一鬆,頭暈腦脹哭泣著的柳如煙並不曾睜眼,卻清楚的知道,自己藏在貼身之處多年的證據,終於,是被該拿走它的人,拿到了手中。

    多年以來肩負著的任務終於完成,柳如煙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已然可以面無愧色的,去面對黃泉之下的紅如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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