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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南卷 第八十六章 妙手回春 文 / 臘月初五

    「依著魏伯母的病情,若不能及時的放血而單純的使用藥石,怕是會拖重病情,」神色平淡如斯,顧白羽絲毫沒有為自己被眾人質疑而感到氣憤或者不值,淡淡的瞥了一眼魏澤濤,顧白羽才確定他是真的對醫術一竅不通。「我所謂的『在頭部放血』並不是拿著刀去將魏伯母的頭顱切開,而是中醫手段中的一種刺絡之法。」目帶嘲諷的瞟了顧白婉一眼,顧白羽繼續對著眾人解釋道,「刺絡法分為點刺、挑刺、叢刺三種手法,按照需要放血的部位不同而有所不同,同時,與針灸所用的銀針不同,刺絡法用到的是三稜針,以便一次性切出微小而足夠的創面。」

    一面說著,顧白羽一面從隨身攜帶的藥箱中掏出一個小小的布包打開,一排長短粗細不一而形狀略有些古怪的銀針整齊的排列在布包上,「因為魏伯母主要的症狀是頭疼,發展到後來以至於目眩難以視物,所以需要在頭部的大椎穴和太陽穴以及耳尖用三稜針點刺。」

    抬手舉著一根細細的三稜針在半空中做了簡單的示意,顧白羽不疾不徐的說道。

    「魏伯母頭疼,那賈家的賈雲清也頭疼,你為什麼不給那賈雲清放血而偏偏要給魏伯母放血?我看你哪裡是什麼『神醫』,治好病人根本就是誤打誤撞運氣好。」被顧白羽當場用實際行動戳穿了自己的無知,顧白婉暗中咬牙,出聲刁難道,卻不知又再度親手將自己推入無知的深淵。

    「痛哭流涕和喜極而泣,兩個都是在哭,你說,這兩種哭泣流淚的原因是一樣的麼?你面對痛哭流涕的人和喜極而泣的人所說的話也是一樣的麼?」語氣裡帶著循循善誘的意味,顧白羽看向顧白婉的眼眸中卻實實在在的寫滿不屑,「所以,很多病症看著表面的症狀表現差不多,但內裡原因不同,醫治的手法也不同,三妹,可還有不懂的地方?」

    「多謝長姐耐心教導,汐兒與三妹受益匪淺。」眼看著顧白婉張張嘴還要再說什麼,顧白汐出聲攔住了她的話頭。

    明明顧白羽已經再三強調柳氏的病情不能再拖,而魏家父子的疑惑和擔憂也已經消除,此刻顧白婉還是如此咄咄逼人的咬著顧白羽不放,反倒是會讓魏家父子以為她故意拖延時間,好讓柳氏的病情加重而顧白羽來不及救治,從而以柳氏的性命換取對顧白羽的打擊詆毀。如此不明智的做法,顧白汐是不會允許顧白婉這麼愚蠢的白白將自己拖下水的。

    「原來是這樣,我還當真是孤陋寡聞了,」魏家父子緊張的神色頓時放鬆不少,魏澤濤的臉上甚至浮上了一層略帶輕鬆的笑意,用目光徵詢了一下魏世儒的意見,魏澤濤對著顧白羽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遲,還請顧大夫施針放血吧。」

    「嗯,大家沒什麼意見的話,我現在就開始。只不過醫治放血的過程中,病人不能受風受亂,所以父親,」抬眼看向顧延庚,顧白羽出聲說道,「請您先帶著二娘和兩位妹妹在外間等一等吧,不然影響了診治效果就不好了。」

    看著顧延庚理所當然的點頭並帶著羅氏母女離開,顧白羽那聒噪的耳旁才得到了久違的清淨。施針放血確實需要安靜,但卻沒有她說的那麼嚴重,顧白羽之所以那麼說,不過是想讓羅氏母女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而已。

    「魏公子,麻煩你把魏伯母扶著坐起來。」將三稜針湊在侍女剛剛點燃的油燈上仔細地消毒,顧白羽對著站在一旁的魏澤濤說道。

    右手拿著消過毒的三稜針,顧白羽左手悉心的攏了攏柳氏鬢間凌亂的髮絲,拇指在柳氏的頭部推按片刻使得鬱血積聚,針尖便迅速地刺入太陽穴中,待針尖到達應有的深度,便又迅速的退出。

    輕輕的用指腹按壓著針孔周圍,被刺破的傷口處便緩緩的滴出黑紅色的血滴,左手熟練的將滴出的血滴和液體擦拭乾淨,等到傷口處流出的血液漸漸變成鮮紅色,顧白羽才停止了按壓的,然後拿起在白酒中浸泡消毒過的棉球按壓在針孔處,半晌,才移開,而傷口也停止了滲血。

    接著便是大椎穴,然後是耳尖。

    待到顧白羽將按壓在耳尖的消毒棉球移開之後,柳氏的面色已然恢復了不少,雖然依舊蠟黃,然而卻不再充滿異常的潮紅與灼熱,渾濁的呼吸也順暢平靜不少。

    將柳氏重新放回床榻之上,顧白羽起身對著等候在屋內的魏家父子說道:「夫人的鬱血火氣已經釋放出來不少,但體內尚有殘餘。傍晚我再給魏伯母放一次血看看情況,若是鬱血邪火散盡,那明日就只需服用湯藥便可以了。」

    「那就有勞白羽你了。」眼看著自家夫人的氣色漸漸轉好,雖然仍舊處在昏睡之中,魏世儒還是鬆了口氣,心中的感激之情難以言表,看了看低頭寫著藥方的顧白羽,他便轉身看向自家兒子,說道:「澤濤,若是這兩日府衙沒什麼要緊事,你就不要過去了,好好陪陪白羽,帶著她在城中逛逛也好。」

    「魏伯父不用這麼客氣,白羽這麼做是應該的。」心知這一趟治病又是不能收取診金的「義診」,顧白羽心中雖然多少有點遺憾,但卻還是將面子上的事情做足。

    更何況那魏世儒的話中明裡暗裡的給足了魏澤濤暗示,對於自己面前的這個便宜夫君,顧白羽儘管已經在心中想好了對策,卻也不能表現得太過從容鎮定,反而會被這些一個比一個狡猾的老狐狸看出端倪。

    待到傍晚時分顧白羽再度為柳氏用三稜針點刺放血的時候,一直昏睡在床的柳氏已經清醒不少,在貼身侍婢的服侍之下,吃光了幾天以來第一碗白米粥。

    「娘,娘你感覺怎麼樣?」看著雙眸睜開,氣色恢復不少的柳氏,魏澤濤關切的神色之中難以掩飾內心的激動之意。

    「娘沒事,你不用這麼擔心,」聲音虛弱無力,柳氏斜倚在魏澤濤的身上,抬眼看看他,又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魏世儒,眸色裡帶著劫後餘生的放鬆。

    「娘,這是給您治病的顧大夫。」眼瞅著柳氏竟然有了力氣說話,魏澤濤面上的興奮之色更濃,出聲對柳氏介紹著顧白羽,眼眸中的欣喜與傾慕之色更濃。

    「魏伯母,叫我白羽就好。」看著柳氏望向自己,顧白羽出聲說道。

    淡淡的瞥了一眼魏澤濤,顧白羽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對從未謀面的自己動了嫁娶的心思,莫非是聽得自己有一手好醫術而柳氏又體弱多病,所以想在家中養個醫生來時刻調養照看著?若是他知道自己的本職其實是仵作,治病救人不過是順帶學會的技能,他是不是就會對自己敬而遠之了?

    若真是如此,她倒是不惜「敗壞」自己的名聲。

    只不過……

    斜斜的看了一眼顧延庚,顧白羽還是將這個想法收回了腦海,然而卻有一種隱隱的預感在不斷告訴她,自己會驗屍、是仵作的事情,根本瞞不了多久。而到時候鬧得滿城風雨時,究竟是誰會遭殃受罪,倒也未可知。

    叮囑了幾句要開窗通風、按時吃藥之類的話後,顧白羽一行人便退出了柳氏的房間。病人需要靜養,而他們此番浩浩蕩蕩閤家前來,也並非單純的是來給柳氏治病。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雖然魏澤濤還沒有正式給顧家下聘禮,然而顧延庚卻已經巴不得想讓顧白羽同他一起出入各種場合,好在眾人面前將「生米煮成熟飯」,讓魏澤濤想後悔也沒辦法。

    浩浩湯湯的運河貫穿整個江南,夜行龍舟,河面上波光凌凌,無數燈光倩影倒影在其中,木漿墜入,擊碎一世的絢爛繁華如夢。

    覺察到身後刻意踩出的腳步聲,憑欄而立的顧白羽毫不意外的聽到魏澤濤那斯文有禮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問得同樣是那日待她若至親姐妹的高隨遠說過的話,落在心裡卻驀地引起片刻的哀傷。

    那個溫潤如玉的人,如今可還安好?

    「在想什麼?」良久沒有聽到回答,轉頭看著有些怔楞出神的顧白羽,魏澤濤的聲音裡帶了幾分好奇。

    「我在想,你為什麼會看上我?」恍惚的深思被魏澤濤喚回,顧白羽轉頭凝視著他的眼眸,語氣淡漠而疲倦,「今日你才第一次見到我,從前你所謂的那些『瞭解』也不過是道聽途說,我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我在想些什麼,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有什麼優點有什麼缺點,你統統不知道,我是真的很好奇,你究竟為什麼就會與未曾謀面的女子輕易的約定婚姻大事?」

    「況且,」語氣頓了頓,顧白羽眉宇間的淡漠冷意更甚,「你有問過我的想法嗎?只是為了一句單純的『你喜歡』,我就要被迫與素不相識的、或許還會厭惡的人結為夫妻,你這是喜歡我,還是喜歡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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