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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93章 .漯城中風雨欲來 文 / 蘇小涼

    十二月初凌晨,天邊黎明未現,雪花飄落,睡夢中的青嶺被狼嚎聲吵醒,住在城門附近的百姓紛紛出來看,那火光越過了城牆還能看到,隱隱透著紅。

    很快那一陣一陣的狼叫聲停息下去,咽嗚著像是生病走到了盡頭,城牆上的弓箭手以及投手還在不斷的往下扔。

    後出來的百姓還看到東南牆面上有巨響,城牆上的雪都被震塌下了不少,是狼族士兵舉著巨木砸牆。

    外頭到底是什麼狀況城內看不清楚,年年都是如此,這一回似乎動靜格外的大,等到天邊黎明揭著黑夜的紗過來,城牆外的戰火熄了下去,起得早的百姓看到打開的城門外,遠遠看去一地的雪狼屍體,一股風從外面吹進來,夾雜著毛皮燒焦的味道。

    狼族狼狽撤離。

    這是年末的第一場守攻戰,霍靖祁派人把雪狼屍體全部拖了回來,軍營裡派出些人處理這些,清點過後,比當初霍靖祁預計的還要多。

    第二天下午霍靖祁回家時,給柳青蕪和霍冬靈都帶了幾張軍營裡處理下來的雪狼皮。

    因為是火燒死這群雪狼,完好的皮沒剩下幾張,交給管事下去再行處理,霍靖祁進院子的時候柳青蕪就在門口等著他。

    天紛紛揚揚的飄著小雪,霍靖祁把她拉進了屋子內,摸著她微涼的手,「在屋裡呆著就行了。」

    「給你準備了熱水,先去沐浴。」柳青蕪推著他進了裡面的屋子,熱水烘著暖暖的,乾淨的衣服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我在裡頭添了藥,你好好放鬆一下。」

    霍靖祁拉住了她的手,聲音沉了幾分,「陪我一會兒。」

    柳青蕪在浴桶旁的凳子上坐下,拿起浸濕的布巾給他擦背,輕聲道,「這一仗打完,過年應該能安歇不少了。」

    「是啊,軍營裡如今這麼多的雪狼肉,過些天營裡施粥,今年讓他們能吃上好肉,百姓也能吃上一口好的,你若是喜歡,我讓他們替你留一些。」霍靖祁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舒適,緊繃了半個多月的神經如今終於能夠放鬆下來,不管狼族回去要如何修生養息,死掉的這兩百多匹雪狼一時之間是無法補足,如此一來,近段時間內他們也不會輕舉妄動。

    在漯城時吃過不少野味,柳青蕪從未吃過雪狼肉,聽他一提,身孕期間想到什麼就想吃的感覺又浮上來了,腹中的孩子像是有感覺似的動了一下,柳青蕪拿起澡豆在他頭髮上擦出了細沫,「問問冬靈要不要吃。」

    「還能祛冷積,如今冬日裡燉上一些吃了御寒。」霍靖祁總是擔心她會受不了這兒早冷的天氣,如今還懷著身孕。

    柳青蕪點點頭,舀起一旁桶裡的水給他沖洗頭髮,霍靖祁拿過勺子自己來,「你坐著就好。」

    「你們都不讓我動,生孩子的時候你還能幫我不成,大夫說了,不能總是坐著不動。」柳青蕪不讓他拿勺子,替他沖乾淨頭髮,拿過厚的布巾輕柔的給他擦著頭髮,這是難得的享受。

    夫妻倆是有段時間沒有好好坐下來說話,洗完澡後天色就有了暗了,知綠從廚房那邊取了食盒過來,兩個人吃過飯,霍靖祁不願動,靠在了柳青蕪的腿上,要她念信給他聽。

    就在大雪封山的前一天,漯城那邊大哥送了兩封信過來,柳青蕪低頭摸了摸他的頭髮,「大哥說了些漯城的事,宮中似乎是出事了,三皇子遭人下毒,差點丟了性命,有人把這事兒懷疑到了太子頭上。」

    霍靖祁捏著她的手,有了身孕之後她長胖了,原本摸著柔軟的手如今在手中更是舒服,他手心裡厚厚的繭蹭著她的指關節,漫不經心道,「太子一無勢二無後台,狗急跳牆才會懷疑到太子頭上去。」

    「只是流言罷了,大哥說朝中可無人懷疑太子,下毒也得有動機,德妃還是殿下的姨母,怕是有人想挑撥離間。」柳青蕪頓了頓,「大哥還說,二皇子,可能是個癡兒。」

    霍靖祁睜開眼,清明的看著床頂,他忖思片刻,「聽聞沈貴妃當初為了求子尋了許多方子,其中還有許家送上去的。」

    「是,你在這兒也許不清楚,許家很可能就是靠著奉給沈家的那幾張藥方才得以陞遷,我若是沒記錯,許家第一次受沈家重視是沈貴妃懷二公主的時候。」她當時還在,還在儀都,也就是那一次機會,後來許家大老爺還讓父親從鶴州外任歸來,在漯城謀得了差事。

    「後來,沈貴妃再度有喜時許家大老爺也跟著陞官了,我想這其中肯定也有關係。」即便只是傳言,無風不起浪,許家這些年來的發跡,就是跟隨著沈貴妃有身孕的趨勢不斷往上,當沈貴妃生下二皇子時,許家簡直是到巔峰了,柳青蕪語氣很淡,「就連父親的官職都是許家人一再幫忙,大伯那邊沒出力幾分。」

    「沈家若敗,可知身後的那些人會敗的比沈家還要慘。」霍靖祁像是來了興致,捏著她的五指,口氣也十分的淡然,「沈家於皇上而言還有用,那許家於皇上而言有什麼用。」一旦沈家要被皇上所棄,未免引起動盪,一時間最慘也是落魄下來,但那些過去跟在沈家屁股後頭吹捧獻計的,將會摔的很慘。

    「皇上聖旨下的時候父親帶我進宮謝恩,太子邀我前去,我見過二皇子。」柳青蕪就是覺得二皇子奇怪,「當時已經有三四歲了,走路都沒什麼問題,坐在太子殿下懷裡,哥哥二字卻都喊不清楚,行為舉止像是只有週歲多剛剛牙牙學語的孩子。」

    宮中對皇子的啟蒙很早,會開口說話就開始熏陶,待到三歲時基本能識得些字,三皇子和二皇子出生前後只差了幾個月時間,二皇子話都說不清時,三皇子已經能夠脆脆的背詩了。

    「既然你大哥來信說了,那就不是可能,二皇子就是個

    癡兒,如今四五歲的年紀,話還說不清,外頭無人敢說,沈貴妃怕是心裡頭最清楚的那個。」霍靖祁起身讓她靠著,給她捏腫脹的腿,客觀評價,「外頭說的那些話都是向著沈家罷了,四五歲說話還不利索,行為舉止仍如一二歲的孩子,將來會是人中龍鳳的,這百年都找不出一個。」

    「二皇子與皇位可就真的無緣了。」柳青蕪只見過那沈貴妃幾面,比起宮中那些妃子,她是最耀眼奪目的那個,即便是這麼多年了。

    「無緣才好,否則他怎麼能安安穩穩活到現在。」霍靖祁拉起被子蓋住她的小腿沒有繼續往下說,柳青蕪卻聽明白了。

    沈貴妃這麼多年來如此受寵,可一直沒能順利有孕,後來她千方百計求子才得了這麼一雙兒女,皇上也沒覺得額外的欣喜,換句話說,皇上根本不想沈貴妃懷上龍嗣,更不想她生下皇子。

    沈家功高蓋主了,皇上必定要削之,削不掉,那就只能除之,這就是柳家一直不願意和許家有諸多瓜葛的原因,許家越是貼著沈家,柳家就越是要避之不及。

    柳青蕪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手拉住了霍靖祁的手臂,他還以為她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我想起幾年前母親有身孕那次。」柳青蕪微皺著眉頭,「也快到了臨盆的日子,但是出生時孩子就沒聲息了,穩婆和大夫說是胎死腹中,生了青漾之後她的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所以那一次是知道有身孕時就一直喝藥保胎。」

    「我後來聽祖母說起,大夫說那藥方藥效太過於霸道,母親的身子本不適合再度有孕,是持續不斷的藥保下這孩子,還會對腹中的孩子造成影響,即便是生下來了也難養,會有問題,你說,沈貴妃所出的二公主身子骨就比大公主虛脫不少,還有二皇子這狀況,會不會也是因為許家呈送上去藥方的緣故。」

    許氏的藥方是許家老夫人給的,沈貴妃那兒的藥方也是許家送過去的,許老夫人疼女兒,自然把最好的給許氏,而宮中的肯定也是最好的。

    柳青蕪看了霍靖祁一眼,「這該不是同一張方子。」大夫所說,不死也殘,二皇子如今這癡兒的樣子,不就是殘。

    「雪融之後寫封信回去給你大哥。」霍靖祁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若真如你所說,能猜到這件事的除了柳家就是許家,宮中並不知柳家二夫人懷孩子遇到過什麼事。」

    漯城這幾年的形勢,總像是風雨欲來

    十二月初一戰,狼族安歇了下來,青嶺這邊開始有了新年的氣氛,臘八過後軍營和衙門裡開始建棚施粥,柳青蕪身子不方便,家中背著的棉衣直接送去了衙門,由衙門代勞送去給百姓。

    這麼大的雪青嶺這邊被壓垮的民宅並不多,這兒的屋子多是低矮,承的住大雪的積壓,每隔幾日,屋子兩頭都要拉上布把屋頂的積雪掃下來,十三這天,正午時霍靖祁從軍營裡回來,霍府中一面忙著備新年,一面趁著雪停,幾個管事齊力在把屋頂上的積雪給摞下來。

    傅非寧今年是打定主意要在霍家過年了,跟著霍靖祁過來,還搬了自己的行禮,再有半月的時間就到了大過年,也不能孤零零的把他扔在軍營裡不是。

    柳青蕪早早讓人給他收拾出了外院的客房,霍冬靈出來給隔壁的范大人家送東西,看到外院這邊正和大哥說話的傅非寧,瞥了他一眼,哼著出門去了。

    霍家旁邊是范副將家,霍冬靈給范夫人送去些廚房裡剛剛打的年糕,籃子裡放著還熱乎,等她送完回來,一進門,傅非寧在門口等著她呢,瞧她進了大門,即刻笑瞇瞇的看她,「冬靈。」

    「都說了不許你這麼叫我。」霍冬靈瞪了他一眼,傅非寧一臉認真,「嗯,以後絕不這麼叫了。」以後可不得換稱呼了。

    霍冬靈沒好氣的看著他,「十層豬皮都不夠你臉厚的。」

    「這時候我父王派去的人肯定已經到漯城了。」傅非寧看著她神情慍怒了,緊接著又加了一句,「我還另外請了人來青嶺,替人看病。」

    「替誰看病。」

    「替牧夫人看病。」傅非寧這句話說完,霍冬靈怒了,「你請人給牧夫人看病做什麼,傅非寧,你有病吧。」

    「兩年前的事我派人查了一下,本是想查查牧夫人的傷究竟傷的有多重,想不到另外查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傅非寧看她生氣的瞪著自己,笑看著她,「你不希望?」

    霍冬靈就是討厭這種感覺,憑什麼他知道自己這麼多的事情,還被他掌控在手中,偏偏在這件事情上她拿他沒辦法,他好像就是知道自己心裡還介懷著什麼事,他擅自做主替她去做了,霍冬靈生氣,卻又出不了氣。

    「傅非寧,你管我這麼多事幹什麼。」霍冬靈深吸了一口氣,「治得好也罷,治不好也罷,與我都沒有什麼關係,你何必有此一舉。」

    「我心眼小。」傅非寧毫不害臊,目光錚錚的看著她。

    霍冬靈受不了他這麼看著自己,轉身逃回了內院,傅非寧的臉色沉凝了下來,他本來只是想讓舅舅去請了好點的大夫過來,順帶著查了兩年前牧夫人受傷的事,這一查,還有了意外收穫,那忽然衝著他們過去的馬車,不像是忽然受驚,倒像是有目標的刻意要去撞人。

    時間過去了這麼久,要深查也不容易,傅非寧花了不少功夫,眼前已經有了些頭緒,傅非寧如今就是要等大夫來了看結果

    很快是大年三十,青嶺這邊沒有漯城的熱鬧,放煙火的人家也不多,但是臨近過年這幾天,大街小巷的煙火聲沒斷過。

    柳青蕪到了青嶺沒多久就有了身孕,這幾個月許多事都是由霍冬靈幫忙,二八這

    天送了年,三十夜裡一家吃過團圓飯,雪停了之後霍冬靈挽著柳青蕪到院子裡看煙火,霍靖祁命人抬上來準備好的煙火,墩哥兒躲在霍冬靈身後,好奇的看著那邊花壇旁放起來的煙火筒子,一面抬頭看別家已經放起來的煙花。

    管事點了火讓開,不一會兒火苗燒到了筒中,碰的一聲,竄起一股星火直上了天空,她們的視線跟隨了上去,抬眼間它已經綻放在了夜空之中。

    墩哥兒拍著手高興的笑著,霍冬靈伸手去捂他耳朵,霍靖祁過來牽住了柳青蕪的手,一手環在了她的腰間扶著,看到她臉上洋溢的笑意,他也跟著笑了。

    柳青蕪抬頭看他,頭靠在了他的胸膛上,輕輕道,「真好。」

    霍靖祁拉著她的手捏緊,嘴角勾起一抹滿足,是啊,真好,從這一年開始,今後的每一天,每一年,都有她陪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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