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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21章 .屋逢連陰偏漏雨 文 / 蘇小涼

    柳尚義臉上的欣喜還沒有維持住幾秒,穩婆的話讓他的心一下提了起來。

    院子裡忙成了一團,請大夫,屋子裡進進出出端著盆子的丫鬟,那一股血腥味,彷彿都能夠蔓延到他身邊來,柳尚義還來不及問生的是男是女,下意識的想要邁腿去產房那裡去看看,柳老夫人一把拉住了他。

    那一雙手緊緊的拽住了他,沉穩的握著,柳老夫人的聲音傳到他的耳中,「別慌!」

    柳尚義轉頭看她,喉嚨裡一股澀然,「娘。」這樣混亂的場面,他幫不上什麼一點忙。

    大夫很快來了,施針止血,開了藥方趕緊差人熬藥,此時天已經黑了,府中燈火點起,罄竹院這邊尤為明亮。

    直到兩碗藥灌下去,大夫拔了施在許氏身上的針,許氏那面如白紙的臉色才稍微有了些血色。

    許老夫人一直守在門口,等到大夫出來說保住性命時,等了這麼久的她身子一軟,虧的柳尚義扶的快,險些跌坐在地上。

    大夫似乎是還有話,踟躕片刻,他還是開了口,「夫人身子大受虧損,怕是將來難再有孕。」

    被柳尚義扶著的許老夫人當即背過身,啊了一聲,昏倒在了柳尚義懷裡

    回到沉香院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柳老夫人回屋休息,過了一會兒,門口那兒冬雪開門,柳青蕪走了進來。

    看樣子是已經睡下又起來的,穿著睡衣披著外套到她床邊,迷迷糊糊的喊了一聲祖母,柳老夫人好笑的看著她,「怎麼又起來了。」

    柳青蕪嘟囔了一聲,孩子脾氣的上了她的床,半個意識還沉浸在睡眠中的,自顧著把外套脫掉,掀開被子自己鑽進去,窩到了柳老夫人懷裡,又低低的喊了一聲祖母。

    「沒事了。」柳老夫人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你爹得了一個女兒,你有妹妹了。」柳老夫人的語氣很淡,鑽在她懷裡的柳青蕪抬了抬眼簾,很快又垂了下去,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真的睡著了。

    一旁的馮媽媽要把柳青蕪抱回去,柳老夫人擺手,「加個被子,就讓她睡在這兒吧。」

    冬雪抱來了被子,輕輕把柳青蕪抱到了裡側,柳老夫人給她掖了被角,睡夢中的柳青蕪時而蹙眉,小手揪著被子,哼哼著,柳老夫人摸了摸她的頭髮,拍著被子低聲哄著,馮媽媽拉下帷帳吹熄了外面的燈,屋子裡陷入了黑暗

    許氏這一昏迷,從鬼門關拉回了性命,整整四天,洗三的時候都還沒醒過來。

    第五天的早上,許氏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個孩子是男是女,方媽媽把孩子抱進

    來給她看時,許氏望著偏瘦弱的女兒,久久無話。

    半響,許氏擺了擺手,轉頭重新閉上了眼,再度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她的精神好了一些,這才開始詢問起昏迷之後的一些事,洗三當日來的客人並不多,一來她昏迷不醒,而來柳尚義處在受訓的時刻。

    許氏看了一眼躺在右側剛剛餵過了奶睡的安靜的女兒,從懷她開始,似乎一直都有著不順心的事,姨娘有身孕,三哥降職,丈夫的仕途受影響。

    方媽媽在一旁猶豫著神色,許氏轉頭看她,「還有什麼事。」

    「就在昨天,漯城那兒的公下來了,老爺今年任期滿,明年開春外任。」五天內發生的事兒真不少,方媽媽說完,許氏沉默了片刻,「去哪裡。」

    「鶴州知州,就是三舅老爺去的鶴州,是出任鶴州知州。」

    也不知是許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是確有其事,五天前許老夫人過來,說起兒子被降職這件事,提到了慕家,那也是暗著打聽來的,不知真假,漯城那兒,真正發這降職公的和慕家並無關係,所以最多的不過是懷疑罷了,拿不出什麼真憑實據來。

    許家三老爺被降職的地方並不好,當一個小知縣已經是莫大的處罰了,結果還是鶴州榮縣,那地方在儀都以北,不到北嶺,榜山建立在山谷中。

    聽起來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但不似北嶺的少雨,這地方因為地勢關係,又有北嶺擋風,常年雨水頗多,也經常鬧水澇,並不是什麼富饒之地,去那兒的官員不容易做出好功績來,所以即便是任期滿了,再調任也升不上去,運氣差沒背景的,在那兒一呆就是好些年。

    如今,柳尚義的外任地竟然也是那裡,若是做不出功績來,這路豈不是越走越低了,還有何機會往上爬。

    許氏頭疼的捂著額頭,不能接受這一事實,柳家怎麼可能會讓柳尚義去那樣的地方,這麼些年就是因為他不想外任才一直留在儀都,如今的差事也不差,那知州聽起來比如今的提舉高,可實際上,這樣調任是更不濟了,頂著張好門面自己往肚子裡咽苦水的活柳家竟然肯。

    「老夫人那兒可有說什麼。」許氏半響緩過神來,抬頭問方媽媽,方媽媽遲疑著神色道,「漯城那兒下來的公,聽說是大老爺點了頭的。」

    許氏一怔,隨即,屋子裡陷入了長長的死寂,半響,許氏轉過頭去,語氣平和到不知情緒,「我的身子如何了。」

    方媽媽拿著被角的手一顫,老夫人和老爺都吩咐過,不讓夫人知道這件事,怕她激動傷了身子,遂方媽媽調整了語氣,狀如寬慰,「虧的大夫來的快,就是要多些時日養著,比別人多養上一個半月的就好了。」

    柳尚義的公下來之後,這邊鹽課提舉司內,柳尚義就要開始準備公務的交接,把該整理的整理好交給即將到來的新提舉,在這個位子上坐了五年,柳尚義原以為明年可以升做運同,卻不料一道公,他竟是

    是要外任。

    比起許氏的不置信,柳尚義才是心裡最憋屈的那個,鶴州知州,對於他來說簡直是一個諷刺極大的笑話。

    傍晚,天色微暗,柳尚義從提舉司出來,坐上馬車讓車伕載著自己去了沿江的酒樓,走進酒樓內裡面的掌櫃見是柳家二爺,帶著他上了三樓,推開包間門,裡面早已經到了好幾個人,見到柳尚義來了,紛紛要給他倒酒,靠窗那側坐著一個老人一個年輕女子,老人拉二胡,女子賣唱。

    「尚義兄,自打你再成親,兄弟我們幾個就許久沒有聚了,你太不夠義氣,來,先自罰三杯。」其中一個已經喝了半醉的,拍著他的肩膀把酒杯子遞到他面前要他喝。

    另一個則直接把柳尚義給拉著坐了下來,揮手道,「急什麼,先坐下來,哎那兒換一曲,來一曲兄弟相見的。」

    老人隨即換了個曲子,女子清了清嗓,笑著眸開場,這邊柳尚義被拉著坐下來,不用他們勸,直接拿起杯子先灌了一杯,看著對面坐著的人愣了愣,看得出來他這是心情不好,舉起杯子也不問什麼,喊著喝喝喝。

    兩盅的酒下肚,柳尚義已經有了些醉意,臉頰微泛紅,一旁的幾個就喝的更醉了,其中一個拉著柳尚義的胳膊,醉醺醺道,「聽說你明年外任去了。」

    柳尚義點點頭,拿起酒盅,空的,皺著眉,「鶴州知州。」

    「那地兒哪能去,你大哥就沒說什麼,有他在,怎麼也得給你求了好的。」另一個不置信,拿起面前的酒盅給他倒滿,柳尚義一口飲下,苦笑道,「怎麼沒說,他點頭答應了。」

    「看來許家那事你大哥氣的不輕。」那人拍拍他肩膀,「是不是覺得,日子沒有過去的順了。」

    說這話大家都明白是什麼意思,娶慕氏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州同而已,慕家人幫忙,兩年他就坐上了鹽課提舉司提舉這位子,然則這一坐就是五年。

    慕家人和柳家人不同的是,柳國公對這個弟弟是公私分明,好就是好,不好就要鞭策,不會姑息,慕家人則是不論好壞,只要是自家人,那就是護短護的死死的。

    但如今,柳尚義是享受不到慕家人的護短了。

    「來來來,說這些做什麼,喝酒,喝酒。」因為柳尚義這兩端落差極大的婚事,這氣氛一下冷了許多,饒是一旁的女子唱的再賣力也無用,對面的舉著酒杯高喊道,「鶴州那兒也是個好地方,不就是去三年,回來到時候兄弟給你好好接風洗塵。」

    倒酒的倒酒,勸杯的勸杯,一直喝到了深夜,誰都沒再提起過關於柳尚義的這些事

    柳尚義一夜未歸,只派人回府通知了一下,許氏一夜未睡。

    到了第二天一早,柳尚義直接從酒樓裡去了府衙,中途沒回柳府,等到許氏見到他時已經是夜裡。

    許氏這番醒來,夫妻二人本來是欣喜相見,可中間隔著許多的事,柳尚義進門時,好一會兒都沒說話,直到奶娘把孩子抱進來,孩子的哭聲轉移了柳尚義的注意力,他抱起女兒,氣氛才有了變化。

    畢竟還是年輕,熬不住心裡的話,許氏也懷著莫大的委屈,見他低頭逗著女兒,輕輕開口,「外任的事我知道了。」

    柳尚義嗯了一聲,把懷裡的孩子交給了奶娘,「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如今養好身子才是要緊。」

    「你是不是怨我。」許氏抓住他的手,指尖和她的情緒一般,發著涼。

    「你想多了,我知道這些事與你無關。」柳尚義將她的手放回被子中,安撫她,「別著涼了。」

    「我聽我娘說起,三哥的事之所以後來在漯城沒能順利過了,是有人從中作梗。」許氏吸了一口氣,望著他,「雖不知真假,但無風不起浪,就在那段日子,慕家二老爺去了一趟漯城,還不是因公。」

    半響,柳尚義替她撥了劉海,卻沒有她想像中該有的憤意和懷疑,而是淡淡的將這件事撇了過去,「不是因公去漯城也是很正常的,不能因為這個就說是慕家,無風不起浪的還可能是有心人眼見著柳家和慕家如今關係冷了,刻意這麼說,惹人誤會。」

    「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計較?」許氏不死心的又問。

    柳尚義笑了,「那就當是欠他們的,還了便是。」

    許氏被他這極其輕鬆的語氣給徹底弄愣了,等她回過神來,柳尚義已經起身要去隔壁的屋子睡覺。

    她一定是聽錯了,他怎麼會那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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