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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8章 .祭祀畢族宴鬧 文 / 蘇小涼

    這邊屋子內,柳老夫人緩過來這勁兒,招手讓柳青蕪到她面前問她,「你說祖母該不該把這兩個人留下來。」

    「她們惹祖母傷心了是不應該。」柳青蕪鼻頭還紅紅的,攀著她的膝蓋輕聲道,「但是祖母,她們沒了爹娘,如今在大伯家又生活不下去,很可憐。」

    柳青蕪語氣裡有央求的意思,柳老夫人摸著她的頭,歎息,「我們青蕪是個善良好孩子。」說罷,頓了一頓,像是在想事情,「那時你還沒出生,你爹和娘才剛剛成親,那年回祖宅,路上遇到了這兩個孩子的娘,挺著大肚子靠在路邊,已經走不動,要生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來往人又少,一路顛簸送去鎮上怕是要沒命,你馮媽媽懂些接生,車上剛好又帶著些參,就把這人抬上車,幫她把孩子生下來,就是你瞧見的那個小的。」

    若不是有這緣分,那婦人帶著兩個孫女上門來,柳老夫人也不會見。

    柳老夫人低頭看聽的認真的柳青蕪,若有所思,半響,讓馮媽媽把柳青蕪和煜哥兒帶下去,沒過多久嚴媽媽就把人帶上來了,收拾過後兩個小姑娘乾淨了不少,大的那個拉緊妹妹的手,小的那個有些好奇的張望了一下四周,跟在了婦人身側。

    「冬雪,把銀子給她。」柳老夫人讓冬雪給了婦人六十兩銀子,「國公府在外尋牙婆子買人進來是二十五兩一個,我再給你添五兩,兩個孩子六十兩銀子,你說要簽死契,從今天起她們就是柳府的人,生死都由柳府,自己做不得主,你可好好想清楚。」

    婦人是哆嗦著手接下那錢銀的袋子,兩個孩子似乎是早前就教好的,儘管紅著眼眶,但都沒有出聲說什麼。

    婦人張了張嘴看著柳老夫人,泛干的嘴唇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那錢袋子的份量似乎是要將她壓垮,就像生活的艱苦壓在她身上的擔子。

    「老夫人,這銀子我不能要,是我求著您收留了她們,不管簽的是什麼,我不是賣孩子。」婦人把銀子塞了回來,冬雪又把這銀子塞給了她,「楊嬸,不去論這情面不情面的事,既然人帶到府上,要簽這契,按著規矩,就得給您銀子。」

    柳府也不能平白無故的收了人,簽了契還不給銀兩,到時候還會生事端出來。

    婦人捏著那袋子,簽了契,那就是賣孩子。送進府做白工,光是給口飯吃,沒有憑據,柳府肯定是不會收的,過了一會兒,婦人顫抖著跪了下來,朝著柳老夫人重重的磕了幾個頭,哭腔著悲慼,「謝老夫人,謝老夫人。」

    她這兩個孫女,被大兒媳婦賣給了牙婆,將來都不知道會走什麼樣的路,說不準還會入了窯子,在柳府中,就算是賣了,就算是只做個燒火丫頭,老夫人心善,她們好歹是能吃飽穿暖安穩的活下去。

    嚴媽媽把婦人扶了起來,「你們跟我來罷。」帶著她們三個下去寫了身契後繼而把她們帶到了祖宅的後門口,看著這祖孫三人,「在這兒道個別吧。」

    後退了幾步把時間留給三個人,婦人拉緊著兩個孩子的手,淚水此刻才不能遏制的往下落,婦人一次一次的抹著淚,又伸手去摸兩個孩子的臉,顫聲囑咐,「在這裡要聽媽媽的話,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多做事,不要惹是非。」

    兩個孩子撲倒她懷裡大哭了起來,婦人拍著她們,「沒有什麼日子是比在家裡苦的,柳府家大業大,會有你們一口飯吃,要敬重老夫人,拿她們當主子一樣的忠心。」婦人從那錢袋子裡拿出兩錠小銀子塞到她們各自的懷裡,「拿著。」

    大孫女已經有八歲了,看她塞銀子給自己,擔心回去之後大伯娘拿這件事欺負奶奶,哭著又塞回去,「柳府裡能吃飽,我會照顧好妹妹,銀子您自己留著,別讓大娘看到。」

    嚴媽媽見慣了這些事都覺得不忍,背過身去。

    婦人抱著她們痛哭了一頓,又囑咐了好些話,看著自己養大的兩個孫女,咬牙狠下心來,撇開了兩個孩子抓著自己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的一個想要追上去,被大的攔腰抱住,門口的婆子關上門,嚴媽媽看著這哭成一團的姐妹倆,吩咐一旁的婆子,「等她們哭夠了再帶她們來找我。」

    小的還沉浸在奶奶走了的悲傷中,大的多少懂事,見嚴媽媽要走了,拉起妹妹快步跟了上去。

    背後有啜泣聲,嚴媽媽知道她們跟上來了,放慢了一些腳步,沒有回頭,就讓她們這麼跟著,帶著她們回了院子

    柳老夫人把這兩個丫頭交給了嚴媽媽教導,距離祭祀還有一天,到了下午的時候宗祠那兒一切東西都已經準備就緒。

    夜裡柳尚義來柳老夫人院子裡說起明天祭祀的事,「等祭祀過了,就把霖哥兒抱進去把這名字記上去。」

    柳老夫人點點頭,「明日祭祀,女眷不予進,霖哥兒讓誰帶著。」

    「我抱著他參拜就行了。」次子還在襁褓中,兩個多月的孩子肯定是要人抱著行禮。

    「不行。」柳老夫人搖頭,「長幼有序,你得抱著煜哥兒,讓榮管事跟在你後頭,抱著霖哥兒。」

    柳尚義眉頭一皺,卻也知道柳老夫人這番話是什麼意思,煜哥兒才是嫡長子,就應該站在前面,否則,祖宗看到了怎麼想。

    「是兒子沒考慮周全。」柳尚義點點頭。

    「你大哥不在,好幾年都是你在做,這些事孰輕孰重的,族人們也都是看在眼裡,夜裡還要去宗祠,你早些過去,也別去你那院子裡,免得沾了葷腥,對祖宗不敬。」

    柳老夫人淡淡的告誡,柳尚義眼神一閃,悻悻地應下,「哎,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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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夜裡柳尚義和柳尚白都沒有回院子,而是留在宗祠中值守,第二天時辰一到,天還沒亮齊全,宗祠那一聲鑼響,這邊院子內,翠屏抱著迷迷糊糊還在睡夢中的煜哥兒起來,洗漱換好了衣服,煜哥兒還想往姐姐那兒靠,不肯起床。

    那邊鑼響一炷香時間敲一下,三記之後人都得到齊了,翠屏給他餵了一些煮稠的清羹,抱著他出發去宗祠。

    到的時候天濛濛亮,翠屏把他交給了柳尚義身邊近身的管事後回院子,此時的宗祠內人已經很多,半柱香時辰後有長輩過來看眾人的排列。

    柳家長子不在,柳尚義代替哥哥執掌著香,身後的煜哥兒自己站著,從左向右才是管事抱著的霖哥兒,還有三房的旭哥兒。

    半響,前面兩個主持的長者一齊高喊:「尊卑有別,長幼有序,東西有序。」祠堂內外肅靜一片。

    參拜,上香,頌詞,一系列的祭禮完成後,由柳尚義執掌刀,到前面分胙肉,殺好蒸熟的整豬整羊都要非給族人,按著長幼身份高低各不相同。

    所有的祭祀程序完畢,已經接近晌午,中午要在柳家祖宅內用飯,這比起三天前的人又多了一倍不止,一家子中少則三五口,多則有十來口,前廳左右兩側的廂閣中也擺了桌,男女眷分開,十分的熱鬧。

    分胙肉餘下的中午吃宴的時候會做了菜端上來,豬羊肉烹調的十分簡單,放了香調料清蒸去腥後按著骨骼切條盛在大盤子裡,一旁配上蘸醬的碟子,另有擀薄的餅子和蔥卷蒜子。

    有些人家一年到頭都吃不了這麼好的一頓,這邊孩子桌,幾個膽大的都光著手抓著骨頭啃了。

    煜哥兒和旭哥兒羨慕,也想這麼吃,可他們還小,尤其是旭哥兒,吃不了肉,奶娘夾著燉爛的雞肉餵他,這次也不鬧著要自己吃了,乖乖的坐在那兒,只是還止不住性子,一會拉拉自己姐姐,一會兒咿咿呀呀和煜哥兒說兩句,誰也聽不明白他說什麼,兄弟倆嘿嘿的笑著,自顧自的樂。

    這一頓飯吃了不少時間,孩子們散的早,大人們都還在吃,翠玲跟在自家姑娘身後陪著她散步消食,秋天裡冷,翠玲給她套了斗篷,手上還拿著一件備用。

    午後的陽光,瑩瑩的照亮青石板的小徑,兩旁的花壇中長著長青的樹木,遠處山坡上是宗祠,在這秋色之下,遠遠的凸顯出一些寂寥和森冷。

    繞過了花壇向著住的院子走去,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身影飛快的衝了過來,也沒顧著前面有什麼人,撞到了柳青蕪的肩膀,兩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翠玲趕緊扶她起來檢查有沒有哪裡磕傷了,就在柳青蕪對面的小姑娘也爬起來了,抓起掉在一旁的包袱,紅著眼眶看了柳青蕪一眼,朝著門口的方向跑去。

    不一會兒,兩個人朝著這邊追過來,年長的丫鬟看到柳青蕪和翠玲,氣喘吁吁的停下來行禮,「大小姐。」繼而問翠玲,「翠玲姐,你可有看到一個小丫鬟跑過去。」

    柳青蕪認得剛剛跑過的和如今跟在丫鬟身邊的這個小丫鬟,不就是昨天那個婦人帶來的兩個孫女。

    「出了什麼事了,慌慌張張的,就算是跑到了門口還有人看著。」翠玲抱起柳青蕪看了一眼那個小丫鬟,「外頭都是客人,別鬧出什麼動靜來。」

    「那個小丫頭吵著要回家去,攔都攔不住,趁著不注意自己收拾東西就跑出來了,這要是讓嚴媽媽知道,肯定得挨一頓好打。」喜兒是嚴媽媽手底下的丫鬟,別看嚴媽媽平日裡好說話,論說起規矩來那是半點情面都沒有,這樣跑出去萬一驚著誰,到時候罰起來誰都求不了情面。

    「這裡有婆子守著,前廳那兒也有人,不會跑太遠,你們趕緊過去,把人先帶回去。」翠玲側身讓她們過去,柳青蕪的視線在那個小丫頭身上,她那神情和喜兒不同,喜兒是擔心嚴媽媽會說她的不是,而她聽到要重罰的時候滿滿都是對妹妹的擔心,都快急哭了。

    等她們走過,柳青蕪收回了視線,輕輕道,「翠玲姐姐,我們也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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