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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安慰死者 文 / 王子營

    當車拐進去縣府的路,走不動了,路被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堵死了,哭聲、叫罵聲、聲討聲不絕於耳,情緒激動。悲悲慼戚的哭聲時高時低,使人心情沉重。

    「是不是鬧事的?」李敏停下了車問。

    「一定是,還是躲一下吧,別讓他們把車砸了,」王屾提醒她。

    李敏趕緊往後倒車,「那咱到哪兒去?」

    「去公安局吧,那兒保險些。」

    公安局在大街的東頭,聽說是清朝縣府的衙門,原來審案的公堂,化大革命期間被紅衛兵扒了,只剩下後面一排青磚的低矮房子,派出所就在裡面住著。這兒他來過一次,也算熟悉了。

    車開進了院子,只有值班的一個老警員出來,「是王市長啊。」

    王屾並不認識他,還是點點頭,「就你一個人值班呀?」

    「是,斜廟村的正在縣府鬧事呢,都過去了。」

    「還沒處理下啊?」

    「是啊,不是死人了嗎,賠錢也不要,很難辦呀,昨天抓去幾個,沒想到今天來了更多的人,只好都放了,還是不散伙。」

    王屾點點頭,「領導們呢?」

    老警員搖搖頭,「不知道,這事兒領導們躲還來不及呢,哪敢湊面呀。」

    「你是說領導們都躲了?」王屾吃了一驚。

    「我是猜,昨日我去了,沒一個領導出來。今天你來的也不時候,千萬別出去,在這兒躲躲吧。」

    李敏看著王屾,那意思也是先別出去。

    「這個事兒緣由你清楚嗎?」

    「怎不清楚,屋裡坐坐吧。」

    王屾和李敏跟著他來到值班室,老警員給他們泡了茶才歎了口氣說:「唉,說來也可憐,我呀,和他是鄰村,彼此也熟悉,死的叫季懷來,快六十歲了,有三個兒子,沒有一個成家的,老婆還常年有病,家裡就這頭牛值錢了。三個兒子出去打工了,現在也回來了,本來事情已經壓服下了,好像是三個兒子回來不幹了,非要討個說話。這戶人家是個大家族,周圍村裡親戚也多,這麼一聯合,幾百口子人就把縣府鬧了,還把屍體抬進了縣委辦公室。季縣長說是被抓起來了,其實,他是躲起來了。本來呢,昨天下午已經達成了協議,人家也接受了,就三個條件,抓起帶頭打人的民警來,還有鎮黨委書記、鎮長、管區書記、管區主任,還包括季縣長;放了被抓的親戚;一萬塊錢的補償和喪葬費,並把牛給送回來。縣委也答應了,人家也把屍體抬走了。誰知,季縣長去棗強鎮喝酒被人家的親戚發現了,今天這不又鬧起來了。公安局的都去了,還有各鄉鎮派出所的。」

    他說的雖說邏輯有些亂,王屾還是聽明白了,這個季德才,有恃無恐,還去慶祝啊,這不是向死者家屬挑戰嗎。最起碼也得在外面多躲些日子,讓人家死者家屬的氣消了再回來,或者乾脆給他調離工作。這倒好,挑戰人家的心理極限,剛處理下就大搖大擺的聚在一起喝酒,這也太欺負人了,該鬧,兔子急了還咬一口呢,讓誰也接受不了。

    王屾想著,心裡有些煩氣。他最反感當官的欺負老百姓,把人家*死了,這可是人命啊,老百姓的命就這樣不值錢,說嚴重點,這是對人家家屬的挑釁啊,還有沒有公理啊。

    本來,對季德才的印象就不好,看來他是欺壓老百姓慣了。「應該把參與的人都抓起來重判,還死者一個公道,」他忍不住的大聲說出來。

    老警員怔怔的看著他,像是揭發,又像是自言自語,「俺單位的莊副局長也參加了,還有派出所的,鄉領導,很多人的。」

    「不管多少人,該抓的都抓。欺負老百姓,這是土匪和強盜有啥兩樣,」王屾恨恨的說。

    李敏忙給他使眼色,那意思你又不和他熟悉,萬一傳出去讓人家知道了又惹麻煩。

    王屾看了李敏一眼,掏出手機給魏瑞打電話,「魏書記,是我,我剛回來,營區縣發生的事您知道嗎,嗯,正鬧著呢,讓我協調處理,那好吧,我試試看。」

    有輛軍用吉普車開了進來,老警員出去招呼了。

    李敏小聲和他說:「你就別管了,這不是啥好事兒。」

    「不管行嗎,我最看不服這些欺壓老百姓的混蛋。」

    「你管可得罪一大批人,都是當官的,把人得罪完了,咱也別在這兒干了。」

    「你呀,怎沒點正義感呢,」說著,他撥通了季福來的電話,「在哪兒呢?在縣委大院,被堵著出不來?這我知道,你打算怎處理這事兒?我在哪兒,在公安局呢。我就是想進也進不去。啥!等市武警來強行清場,你得了吧你,強壓啊,亂彈琴,剛才我給魏書記打電話了,魏書記要我協調處理這件事。好了,別解釋了,我都清楚,季縣長在哪兒,也在啊,好了,讓他在那兒等著,」王屾說著,掛了電話,看著李敏,「你暫時先在這兒,哪兒也別去。」

    李敏應著,「你可小心點。」

    這時,一名軍人走了進來,「您是王市長吧?」

    「是啊,你是?」

    「我是市警備司令部的,我姓劉,市警備司令部的政委。」

    「你好、你好,」王屾伸出了手。

    劉政委一個敬禮,忙握著王屾的手,「是這樣,半路上,汪司令員給我打電話,讓我來找你,聽從你的調遣。」

    「你還真帶部隊來

    來了?」

    「帶來一個連,部隊在城外,我先來跟你聯繫一下。」

    「先坐下,喝點水,」王屾想了想,「鬧事的人情緒正激動,咱帶人進去恐怕不妥。這樣,你就讓部隊等在城外,千萬不要妄動,我先去做說服工作,怎樣?」

    「要不要派幾個人保護你?」

    王屾搖搖頭,「不用,都是些老百姓,又不是土匪,沒我的電話,部隊千萬別動。」

    「放心吧,王市長,汪司令讓我聽從你的指揮。」

    「那好,就這樣,隨時聯絡。」

    其實,部隊來,早有人知道了,這在死者的家屬中引起了恐慌,膽小的紛紛後退,正在溜,或是躲到一邊觀察,不再和維持治安的公安人員頂撞。但是,並沒有走得意思,高聲喊著為死者討說法,嚴懲殺人兇手等口號。

    王屾走進了人群,「閃閃,這是怎回事?」

    很多人在公路上幹過,都認得王屾。「王市長來了,」不知誰喊了一句。

    家屬立刻圍上來,七嘴八舌的跟他訴說著。披麻戴孝的死者家屬看到王屾就像看到了救星,把王屾圍在了中間。

    「靜靜、靜靜,你們一個一個的說,」王屾大聲說。

    真讓他們說了,死者家屬誰也說不出話來,只是一片哭聲,要求王屾為他們做主。

    王屾大聲地說著,「大體情況我也瞭解了,這是個悲劇,我也很心痛,請你們放心,我一定會還給你們一個公道。」

    幾句暖人心的話又引來一片哭聲。不知誰問了句,「你不是這兒的官,說了算嗎?」

    人群立刻安靜下來,都看著王屾。

    王屾很自信的看著死者家屬,「雖然我是來掛職的,可我是副市長。剛才市魏書記給我打電話了,要我全權處理這件事。我深信,在這兒,沒有人比我的職務高,我說了就算。」

    死者家屬一聽,紛紛給王屾跪下了,特別是三個孝子,扶著一個老太太跪在王屾面前。

    王屾一把把老太太攙扶起來,「您就是大娘吧,快起來,事情已經發生了,要節哀呀。」

    老太太雙手緊緊抓住王屾,一臉的皺紋裡滿是淚水,「青天大老爺,你可為俺做主啊,孩子他爹死得慘啊,那些當官的牽走俺的牛,還狠命的打他,他死不瞑目啊。」

    老太太哭訴著,領著王屾來到死者旁,白布掀開了,死者瞪著大眼,張著大嘴像是要跟他訴冤屈。壽衣解開了,胳膊上,胸前,後背,青一塊紫一塊,頸部和雙胳膊上還有深深的勒痕,那是繩索捆綁的痕跡。

    看著,王屾雙眼模糊了,親自給死者整理好壽衣,「請相信我,我一定還你個公道,老人家,安息吧,」說著,手在死者的臉上輕輕一撫,使人驚奇的是,死者的眼睛閉上了,嘴巴合上了。他又起身,深深地一鞠躬,立時,哭聲一片。

    老太太大哭著,「老頭子,你遇上青天大老爺了,就安心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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